酣戰了一天的江陰,入夜,終於得到了難得的安靜。
6連的兄弟疲憊不堪的四散躺著,進入到了夢鄉。
高飛檢視了遍,從已經酣睡的老黑口袋裡摸出了包煙,坐在地上,點著了煙,然後用力吸了一口。
「長官,我記得你是不吸煙的。」
一個聲音響起,高飛看了一眼,是荊戀雨和符小甘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
「不吸煙還能幹嘛?」高飛看著手裡的煙,青煙繚繞:「什麼時候了,為什麼還不休息?」
荊戀雨和符小甘互相看了一眼,在高飛身邊坐了下來:「剛剛幫一個傷員看完傷口,睡不著,看到長官在,所以就來了。」
說著,荊戀雨遲疑了下:「長官,你似乎對女人很有成見?」
「成見?」高飛沉默在了那裡,然後狠狠抽了幾口煙,這才說道:「我對女人沒有任何成見,戰爭中總會有女人,但不是上前線。看到那些東洋人了嗎?男人落到他們的手裡,無非就是一個死字而已,可是如果女人落到他們手裡生不如死。我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姐妹,遭遇到那種慘不忍睹的事情而已」
荊戀雨和符小甘默默點了點頭。
面前的這個長官,或許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不近人情。或者說只有到了戰場之上,高飛才會顯得那麼蠻不講理。
軍人的剛正、堅韌、冷酷,在這位長官的身上一展無遺。他在戰場上下達的命令,沒有任何人能夠違抗。可是當槍炮聲停止的時候,另一面才會在他身上展現出來。
「我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姐妹,遭遇到那種慘不忍睹的事情而已」
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就是說高飛依舊有著鐵血柔情。
「長官,你說,這仗我們能打勝嗎?」符小甘忽然問道。
「能!」高飛的回答沒有任何遲疑:「這仗我們一定能打勝,但是會死很多人,將士們的鮮血會把長江染紅,國戰要想取得勝利,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我們沒有東洋人那麼多的大炮飛機,我們唯一有的,就是自己的命」
這話有一些悲哀,但更多的,卻是堅定。
荊戀雨在一旁問道:「不能和談嗎?淞滬會戰的時候,不就是在列強的調停下簽署了停戰協議嗎?」
「和談?」高飛冷冷笑了一聲:「中日之間根本不存在任何和談的可能。從九一八以及更早之前,日本就一直想著滅亡我們,你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這個道理應該明白。列強?」
高飛又鄙夷的笑了一下:「列強的調停是需要前提條件的,你永遠無法指望那些所謂列強,能夠真正的幫助中國。他們需要的,是一切符合他們利益的事情。」
符小甘咬了一下嘴唇:「中國會死人,日本也一樣會死人。中國有四萬萬五千萬人,日本呢?就算我們拿十個人的命卻換一個,我就不信日本人能夠經受的住!」
高飛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這話也對,也不對。巨大的犧牲,是保衛國家一個必不可少的條件,但現在的戰爭,不是說誰人多就能夠取得勝利的。
況且,還有那麼多的漢奸存在。
將來還會有更加多的漢奸、偽軍加入到助紂為虐的行列之中。這將是中國要面對的又一個敵人。
「高長官,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當兵的?」荊戀雨忽然問道。
「我?」高飛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秀才,高飛就記得第一次遇到老黑的時候,老黑是這麼稱呼自己的,可是其它,自己就一無所知了。
高飛猶豫了一會:「我是在川軍誓師出川的時候,半路加入26師的!」
荊戀雨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一個像高飛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半路參軍的?
這些日子以來,空閒的時候,聽老黑和鎖柱說了許多,尤其是鎖柱,幾乎天天都把自己的「飛哥」掛在嘴邊。
炸坦克、神槍手、敢死隊、喜歡拿刺刀和東洋人對拼刺刀這樣的故事聽的真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如果這樣的人是半路出家的話,那麼只有一種解釋,他根本就是為了軍隊而生的。
「長官,你還有家人嗎?」符小甘在一旁問道。
家人?高飛又沉默在了那裡,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他很想告訴她們,自己還有家人,可是這一生也許都再也見不到了。
符小甘卻誤會了高飛的表情,以為自己問錯了話,急忙道歉,但高飛卻難得的笑了一下:「沒有關係。」
高飛笑的時候,露出了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甚至還帶著幾分靦腆,和戰場上那個冷血無情的職業軍人,簡直判若兩人。
「高長官,你笑的時候挺好看的,還有點像個孩子。」荊戀雨也抿嘴笑著說道。
高飛趕緊板起了臉:「今天我當值,你們立即去休息。離3點還有幾個小時,3點準時出發,趕到定山陣地。我不會因為你們是女人就多給你們時間的!」
「是!」荊戀雨和符小甘站起來大聲說道。
不過,她們已經並不像以前那麼怕高飛了,而且覺得高飛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威嚴可怕。
看著她們離開,高飛苦笑著搖了下頭。
她們終究只是兩個女孩子,還遠遠沒有體會到戰爭的殘酷,也許在她們的印象裡,對戰爭還有幾分浪漫的想法。
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她們這樣的想法,只有戰爭!
她們也會成長起來的,遲早都有那麼一天。
高飛輕輕呼出了口氣,又點上了枝煙
一包煙都抽完了,高飛看了一下時間,拿出哨子,想了想,又把哨子放了回去,一個個把弟兄們從夢鄉中叫醒。
士兵們揉著惺忪的眼睛,有些不太情願的站了起來。
一夜好夢已經過去,很快他們就會迎來新的戰鬥。
忽然,老黑帶著幾分憤怒的叫聲傳來:
「龜兒子的,鬧賊了,老子的煙,老子的煙被誰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