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峭岐。
「班長,班長,東洋人從咱們後面摸上來了!」
「什麼?」年輕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的班長一下回過了頭。
「東洋人,東洋人從我們後面摸上來了!排長讓我們班頂到最前線位置上去!沒有命令,不許後退一步!」
「進入陣地!進入陣地!」
隨著班長的叫聲,所有人都進入到了各自位置。
年輕的班長摸了一下胸口,眉頭皺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適。邊上一名士兵說道:「班長,你傷還沒有好利索,一會別太拚命了。」
班長搖了搖頭,眼眶紅紅的:「我的弟兄們都死在上海了,二毛、石頭、老黑還有,飛哥不,我知道飛哥是不會死的,飛哥的命,東洋人拿不走!我的命是飛哥救的,飛哥告訴我,見到東洋人不要害怕,拿自己的命去換東洋人的命!我信飛哥的,我當自己已經死過一回了!我不怕!」
邊上的士兵聚攏了過來,雖然全班就這名班長是年紀最小的,還不滿十七歲,可人家是正經從淞滬戰場下來的,還受過重傷,差點就被閻王爺給收了,全班都服這樣的漢子!
聽說班長傷還沒有完全好,就急吼吼的要回部隊,上司臨時把他安排到了334旅667團,他還不樂意,老說等江陰保衛戰打完了就要回自己的川軍第26師去。
「班長,你老說飛哥飛哥的,給我們說說唄。」
「是啊,說說,你們川軍在上海打的猛啊,26師頂了七天七夜,大部陣亡,了不得,和我們說說你們川軍怎麼打的唄。」
「怎麼打的?」班長一下來了興致:「那東洋人的架勢,天上是飛機,地上是坦克大炮。龜兒子的,每次進攻前都是一通亂轟。我們的陣地才整好,結果被這麼一轟,全沒了,後來我們乾脆也不整了,就這麼打吧,拿弟兄們的屍體當沙包!
才上戰場,我們誰看到過坦克啊?弟兄們衝上去,拿槍托打,拿腳踢,那些鐵皮傢伙根本不動。這個時候你們猜誰上去了!飛哥,我飛哥啊!就看到飛哥拿著手榴彈就衝了上去,朝鐵傢伙底下一塞,轟的一聲,鐵傢伙就完蛋了」
邊上的士兵聽的入迷,好像身臨其境,班長眼眶又紅了,他想到了自己的飛哥,平靜了一下心思,說道:
「飛哥一口氣炸毀了幾輛坦克,這還不算,飛哥彈無虛發,一槍一個准。東洋人的屍體,在他的槍口下都堆成了小山了!知道嗎?東洋人出一萬塊大洋買我飛哥的腦袋呢」
年輕的班長知道自己在吹牛,可他就固執的認為,一萬塊大洋,自己賺幾輩子都賺不到,飛哥的腦袋肯定值一萬塊大洋。自己在家鄉的時候,官府要通緝誰可不要出大洋嗎?飛哥打死了那麼多東洋人,東洋人能不恨飛哥,能不懸賞飛哥的腦袋嗎?
全班人一片驚呼,媽呀,一萬塊大洋,這可怎麼數得過來啊?
班長來了精神:「可你們說飛哥能給東洋人抓到?飛哥每次帶著敢死隊衝鋒,都是沖在第一個的。東洋人的炮彈、機槍子彈就在飛哥身邊亂飛,可飛哥連毫毛都傷不到」
班長不斷的把自己知道飛哥的故事,告訴每一個同伴。他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有個飛哥!
邊上一個士兵輕輕歎息了聲:「可惜,飛哥最後還是死了」
「胡說!」班長一下瞪大了眼睛:「飛哥不會死的!沒人能殺的死飛哥!」
「班長,別激動,聽我說。我有個兄弟也是從大場下來的,聽說26師最後一次衝鋒,就是你的飛哥帶領的,奪回陣地之後,東洋人的炸彈鋪天蓋地就下來了」
「胡說!胡說!」班長情緒激動,大叫大嚷:「飛哥不會死的!不會!誰都殺不死飛哥!誰都殺不死!」
全班戰士默然無語,他們能夠理解班長現在的心情!
「金鎖柱!」
「到!」班長大聲應著挺直了胸膛!
排長走了過來,朝陣地看了一眼,吼了起來:「在那瞎扯什麼呢!東洋人馬上要來了,還不準備,盡在那說你什麼飛哥!立即做好戰鬥準備!丟失陣地,格殺勿論!」
「是!丟失陣地,我第一個槍斃自己!」金鎖柱又把胸膛挺高了些,自己是川軍,絕不能給川軍丟臉。自己是飛哥的兄弟,絕不能給飛哥丟臉!
排長語氣緩和了些,歎了口氣,拍了下金鎖柱:「鎖柱啊,我知道你們川軍在上海打的英勇,尤其是你們26師,可我們也不是孬種!東洋人上來了,一樣敢以命換命。死的人已經死了,不要再多想了」
「是!」鎖柱大聲應著,竭力控制著自己的眼淚不要流下來。
全班都進入到了陣地,鎖柱死死握住手裡的槍,一動不動,等待著日本人的到來。
他們都在胡說,他們都不知道飛哥是什麼樣的人!飛哥刀槍不入,東洋人的子彈都繞著他走!
鎖柱看了一下陣地周圍,忽然覺得自己那麼孤獨。
飛哥不在,老黑不在,雷霆不在,王玉成連長也不在整個6連,都去哪了啊!
1937年11月27日,日軍後籐支隊由常熟方向繞到青陽,設指揮部在祝塘,對青陽保持攻擊態勢。
此時,守衛青陽的為國軍第334旅667團第11連。
在青陽外圍陣地峭岐,安插中國守軍一個排。
在最突前的陣地上,是一名叫金鎖柱的班長指揮的一個班。全班一共10人,擁有機槍一挺。
這名叫金鎖柱的班長,據說是從淞滬戰場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最崇拜的對象,是一個金鎖柱念念不忘叫「飛哥」的人。
下午,日軍開始發起進攻。
青陽保衛戰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