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龍捲風繞著夏頡飛轉,這一道極細的龍卷高有數萬丈,狂暴的風勁抽得大地『轟轟』亂晃,數百里外的沙土、石子、草木等物都被強勁的風力捲了過來融入龍卷內。石子、石塊在風暴中相互碰撞發出『啪啪』脆響,一眼看去,到處都是刺目的火星亂閃。
這是和夏頡斗箭的第七位東夷箭手,也是斗箭開始後的第四天。前三天內,六名和夏頡斗箭決鬥的箭手都被夏頡用戊土元力凝聚的,沉重有如一座山峰的箭矢破開防禦輕鬆擊潰,不得不按照夏頡的要求,悻悻然的領著自己的軍隊退回東夷大草原。
東夷人有東夷人的驕傲,東夷人有東夷人的傳統。斗箭這項古老的儀式,是必需要公平的,故而,車輪戰是被所有的東夷好漢鄙視的。一天最多和兩名對手斗箭,這是東夷的規矩。夏頡就依靠著這規矩,又把東夷人的大軍釘在抓蝦峽三天。
身體化為狂風圍繞著夏頡狂奔的,是東夷上代后羿第八子羝,有著九羽的實力,更兼是風、幽兩種屬性的巫力,一旦施展身法,不僅速度極快,身體帶起的風勁內,更蘊含了蝕魂銷骨的幽冥鬼氣,陰寒無比的黑色幽冥之力在空氣中漸漸的凝聚成霧氣一般粘稠,將羝帶起的龍捲風染成了漆黑色澤。這一道龍卷,不僅物理殺傷力極大,更因為蘊含了幽冥之力在內,擅長毀人魂魄,一有不慎,就是骨肉成泥魂飛魄散的下場。
可是,端坐在玄武背上的夏頡一點兒都不擔心外界的狂風能對自己造成任何危害。他好整以暇的用神識掃過狂奔中的羝,點頭讚歎道:「好一發人形火箭,這速度,怕不是都有四五十個馬赫數了罷?嘖嘖,能用這麼高的速度在這麼小的***裡狂奔,這廝的功夫真正不錯。」
速度越高,奔跑的***直徑越小,難度就越大。羝以夏頡為中心狂奔,捲起的龍捲風粗有數里,可是他奔跑的軌跡最遠距離夏頡也不過三百丈。夏頡自忖自己沒有能耐跑出這種速度、這樣的小***,哪怕是他駕御『飛棍』以道法飛掠,速度快是快了,想要繞著這麼小一個***跑,也是很為難的事情。速度如此之快,慣性如此之大,羝是如何才控制了自己奔跑的範圍?
漸漸的,那近乎化為實質的龍捲風中開始射出一道道極細的極其銳利、穿透力極強的勁氣。『嗤嗤』聲中,無數道頭髮絲般的極長勁氣密密集集的射向了夏頡,一道道勁氣在夏頡身外的黃色光幢上打出了一圈圈大大的漣漪。緊跟著那黑色風勁中有無數猙獰的鬼怪頭顱拖拽著長長的脖子探了出來,這些鬼怪張大嘴,朝著夏頡就是一吞一吸,就有一股詭異的力量要將夏頡的靈魂抽出肉身。
「哈哈哈,羝,你就不用玩這些花招了罷?我坐下靈龜有萬年的修為,一般的攻擊怎可能打碎他的禁制?這些小小的幽冥鬼類,又怎能傷了我夏頡?」夏頡仰天長笑,他舉起手上射日弓,一股巫力直貫弓體,射日弓發出一聲長鳴,無數道刺目的紅光射出,那一絲絲射來的勁氣被震成粉碎,無數的鬼怪發出可怕的慘叫聲,倉皇的逃回了龍捲風內。
羝一聲悶哼,他低沉的喝道:「夏頡,你的坐騎,真的只是一隻修成精怪的尋常烏龜麼?看我,九日滅世!」
一聲悶響,黑色的龍捲風中突然升起了九團青黑色的光團,那九團光團急驟的壓縮,從剛開始的水缸大小強行壓制到了拳頭般大。那高有數萬丈蘊含了極強力量的龍捲風被那九團光團有如長鯨吸水,『嗤嗤嗤嗤』的吸了進去。
九支光團發出天崩地裂般狂風咆哮,突然筆直的射向了天空,上升了有足足百多里後,在天空又吸納了一股罡風進去,隨後循著一個玄妙的軌跡朝夏頡當頭落下。九個光團拖起九道強光,在空中交織出一片青黑色光網,看似極其緩慢實則無比快速的落下。
這光團的軌跡如此玄奧,夏頡死死的盯著那九團光球,只覺得無論如何閃避,自己都無法逃脫這光團的追擊。
「九日滅世箭麼?比九耀箭似乎還要高明一等!只是,九日滅世箭,這是要火屬性巫力的大巫施展,才有最強威力呀。你用風屬性巫力和幽冥之力御箭,這可就沒有射日訣中描述的那等威勢了。」既然躲不過,夏頡也就懶得躲避,他拍了拍玄武的腦袋,示意防禦的事情全部交給了玄武。長臂舒展,抽出水元子所化的那支雪白長箭,夏頡開弓,有氣無力的一箭射向了羝。
那箭矢的速度,慢得真是可以。
羝厭惡無比的看著那慢吞吞飛向自己的雪白箭矢,氣極敗壞的怒道:「夏頡,你侮辱我麼?」
『當』,箭矢飛到羝的面前,箭頭上突然伸出了一個小巧精緻的拳頭,水元子一拳轟在了羝的面門上,一股可怕的,陰寒到了極點的水汽轟進了羝的身體。只看到羝的身體瞬間化為一塊冰雕,仰天就倒。水元子所化的長箭發出幾聲奸詐的陰笑,慢吞吞的,上下起伏的飛出了一個大波浪的軌跡,又飛回了夏頡的箭壺中。
玄武一聲長嘯,無窮盡的土性真元瘋狂湧出,一層厚有數里的黃色光幢出現在夏頡頭頂。
連續九聲巨響,九個光團轟在那光幢上,狂暴的衝擊波掃出了數千里遠,九羽箭手全力一擊,哪怕是力量的餘波,也將千里內高於那光幢高度的山峰一律削平,不知多少飛禽遭了魚池之災,被氣浪震成肉醬飛灑出去。
巨響過後,玄武慢條斯理的收起真元,長脖子探向了夏頡。夏頡肩膀上蹲著的白『嘎嘎』樂著,抓起身邊水果籃子裡的幾個山果塞進了玄武的大嘴,興高采烈的用力的在玄武的腦門上抓撓了幾下。『嘎吱、嘎吱』,白為了表示他對玄武的歡喜,長長的爪子在玄武的腦門上抓出了一溜兒火星,看得夏頡都是一陣的心驚肉跳,只有玄武自己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將脖子縮回甲殼,慢吞吞的咀嚼起果子。
「好,今日還有一位!輪到誰和我夏頡斗箭?」夏頡神氣活現的站起身來,笑吟吟的指著百里開外面無人色的蒼、鳴等人叫道:「看好了,射日弓在我手中!誰能勝過我夏頡,這射日弓就是他的!沒有了射日弓,就算你們爭到了后羿的寶座,你們又能做得穩麼?看好了啊,這可不僅僅是射日弓呀,這也是后羿的寶座呀!」
「誒,你們可看好了!我夏頡的坐騎是一隻快要修成精怪的靈龜,我夏頡的長箭是上古先天水靈所化,你們可要想好了怎麼對付我夏頡,再上來挨揍罷!」夏頡『咯咯』直樂,趾高氣揚的朝東夷人瞇了瞇眼睛。他越來越喜歡和東夷人打交道了,凡是有著老傳統老規則讓他利用的人,他都喜歡和他們打交道。
笑吟吟的朝氣得半死的蒼、鳴、飛狄一干人鞠躬行禮致意,夏頡叫道:「你們還不把羝抬回去救治麼?老規矩,羝斗箭輸給了我,他麾下的兵馬,都退回你們的地盤罷!」夏頡瞇著眼睛,眼裡凶光閃爍,心裡思忖道:「可惜,東夷人就算遵守他們的古老傳統,也不會聽我的話自殺,否則,我戰勝他們一名王子王孫,就讓他們自殺一批人,豈不是連阿姆、阿爸的仇都報了?」
想起篪虎貅和自己的阿姆,夏頡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掩飾不住的殺機流露出,眸子裡異色閃爍的望向了僵硬在地上的羝。
數百名羝的親衛箭手急忙趕了上來,趁著夏頡沒作出什麼事情前,將羝抬了回去。幾名來自於羝身後大部族的長老陰沉的看了夏頡一陣,氣極敗壞的大聲發令,東夷人的營盤又空了一大片。
抓蝦峽口的城頭上,行天兄弟圍著一個青玉大海碗,抓起幾個人頭頂骨雕成的骰子正賭得天昏地暗。六人面前的銅熊錢累起來有尺許高,贏得最多的刑天大風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一邊大把大把的往胸前擄錢,一邊指著城外樂道:「中!就夏頡兄弟這麼幹,嘿嘿,不費一兵一卒就逼得東夷人連連退兵,這筆功勞來得也太輕鬆啦!」
「呵呵,咱們笑坐城頭,談笑間退去東夷人千萬大軍,這筆功勞,他娘的也夠咱們兄弟幾個封個鬼候、人候的玩玩了罷?」刑天羆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哪怕是面前的錢堆被刑天大風刮走了一半,他心情也是好得出奇。
他們知道玄武的底細,天下有誰能攻破玄武的防禦?怕是只有太弈才有那等自信。那麼,東夷人能有這樣的高手麼?東夷人能有人在斗箭中勝過夏頡麼?很顯然沒有!那,東夷人的大軍如今都分別擁護了后羿族的一干王子王孫,只要這些王子王孫斗箭失敗了,就由不得他們不滾蛋回老家去。嘿嘿,這股輕鬆退去東夷大軍,安穩大夏東疆的功勞,可就大得離譜了。
「唉,說實話,東夷人不錯!比起胡羯人要好對付得多。東夷人再可惡,他們也是不會破壞祖先的規矩。哪裡像那些胡羯人?只要有利可圖,他們都可以跑來給我們當護衛,什麼信義之類的,在他們身上可就不好使啦!」刑天鰲龍搭著刑天大風的東風,也贏了不少錢,如今心情是更好了。他趁著刑天大風丟骰子的功夫,偷偷摸摸的從刑天大風面前偷了百多個銅熊錢,笑得眼睛都快瞇成了一條線。
只有刑天玄蛭的腦筋最為清醒,他淡淡的說道:「要有功勞也是夏頡兄弟的,你們高興什麼?再說了,東夷人,怕是沒這麼傻,真的會傻乎乎的和夏頡兄弟斗箭,一直到他們所有人都撤軍回草原上去。哼哼,看,有人想出應付的主意來了。」
按照抓鬮的次序,第八個和夏頡斗箭的,應該是上任后羿第二孫茄,一個僅僅有六羽實力的箭手。
可是,被護衛重重護衛的茄卻沒有出手,反而是他身後的一名身量比夏頡還要高出兩拳,竹竿般乾瘦的老人陰沉著一張臉蛋走了上來。著老人上半身赤裸,下身也就在胯下纏了一塊獸皮,通體皮膚黑漆漆的,胸口上用一種紫藍色的染料刺了一個碩大的狼頭,頭上戴了一個頭盔,正是用牙狼的頭骨製成的。這老頭兒一張馬臉被從那牙狼骷髏大張的嘴裡露出了一小半兒,兩隻閃爍著綠光的眸子陰森森的從牙狼骷髏頭的眼眶裡望著夏頡。
這老頭的頭上沒有插羽毛,但是他的左肩上用巫咒鑲嵌了九顆赤淋淋血紅色的狼牙,最長的那顆狼牙足足有尺許長,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一絲不吉的殺氣。老頭兒緩步走到了夏頡身前里許之地,有氣無力的說道:「東夷夷狼族族老,狼肺子,向小兄弟討教幾手箭法。」
夏頡還沒開聲,那邊蒼已經怒聲喝罵起來:「茄,你還是我們后羿族的子孫麼?你不敢上去和人家爭奪射日弓,你居然派夷狼族的族老去?」
茄根本沒理會蒼,他腦袋一偏,冷笑著看向了天空。
殺氣騰騰的湧上了夏頡心頭,他陰沉著臉蛋看著狼肺子,低聲說道:「夷狼族族老?南方山林中有一支夷狼族人,是你們的族人?」
狼肺子翻了個白眼,不甚搭理夏頡,但是,一看到夏頡手上的射日弓,他的面色又變得稍微和緩了點。他點點頭陰陰的說道:「唔,南方山林中的那支夷狼族人啊?他們的族長是我最小的兒子,他和我最大的兒子爭奪家產失敗,被放逐去了那邊。怎麼,你認識他?」
那邊,蒼還有其他幾名抓鬮抓在了後面的王子王孫已經氣急的找上了茄,要他像一個真正的東夷人男人那樣,去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和夏頡斗箭。可是,他們還正在撕扯著呢,夏頡的怒吼聲已經響徹整個戰場:「夠啦!就是你罷!夷狼族的族老就了不起麼?哈,上次我也廢了你們一個族老,也不見得有多厲害!」
狼肺子眼睛一亮,他冷笑道:「哦?你和我斗箭?」
夏頡喝道:「狼肺子,來吧!我們不死不休!若是我死了,你可以拿走射日弓,你們的軍隊可以順勢攻城。若是我贏了,你死,你護著的那人還得撤軍回你們東夷人的地方,你能作主麼?」
差點被蒼、鳴等人按在地上毒打的茄大聲的叫嚷起來:「你們幹什麼?幹什麼?當我不敢帶人和你們火拚麼?人家夏頡都答允了和狼族老斗箭,你們打我做什麼?你們想要幹什麼?我告訴你們,夷狼族、夷虎族可都是擁護我的!你們想要和我結仇麼?」
「夠了!」
悶雷般吼聲嚇得茄、蒼等人同時閉上了嘴巴,夏頡跳下了玄武的背甲,將水元子所化的長箭丟了出去,將白一把按在了玄武背上。他獰笑道:「狼肺子,你是夷狼族的族老?我不坐坐騎,我不用這先天水靈所化的長箭,我和你斗箭!生死相搏!」
玄武呆了呆,一口咬向了夏頡的大腿,被夏頡靈巧的避開。玄武張開嘴,怒聲吼道:「娃娃,你瘋了?他比你強多少,你知道麼?一萬個你,不夠他一箭射殺的!」夏頡頂天也就是七鼎水準的巫力,而這狼肺子呢?卻是實打實的九鼎以上的高手!鼎位以下,也許還能越級兩三等擊殺對手。可是鼎位以上,不要說一鼎的差距,就是一鼎之內上中下品的差距,就是以百倍計算的力量!
七鼎大巫和九鼎大巫單打獨鬥,那是一個笑話,開天荒的大笑話!
九鼎大巫是行走在人間的神!九鼎以下的大巫,就是神隨手可以掐死的螻蟻!
刑天大風面色慘變,一腳踢飛了眼前的賭局和賭金,尖聲叫道:「壞了,要死不死怎麼是夷狼族的族老?」
夷狼族?刑天玄蛭面色一變,猛的揮動起手臂,一隊隊大巫飛快的湧上城牆,默默的準備起一個個殺傷力極大的巫咒。
赤椋則是捂著臉哀聲叫道:「怎生忘記了這個碴兒?夏頡大兄卻是一正宗蠻人,那些蠻子一發怒,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和九羽箭手單打獨鬥?他,他,他是想要自盡不成?」他慘呼道:「東夷人的九羽神箭手雖然比我們大夏的九鼎大巫弱了些許,但是也實打實的是真正的上了九鼎鼎位的大巫呀!夏頡大兄死活不過是一七鼎初品的巫武,怎可能勝的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