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頌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蝠影
    「噢、噢!」一條大漢朝著寬達十幾丈的懸崖對面那隘口處的塔樓大叫了幾聲,那塔樓上的人回應了幾聲山猿般的吼叫,手上刀光一閃,斬斷了一根人頭粗細的纜繩,放下了一條十幾丈長五六丈寬的吊橋來。這懸崖深有百丈左右,長十幾里,讓暴風引以為自豪的山城變成了一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所在。

    暴風首先踏上了這原木造就的厚達三尺的吊橋,有點得意又有點炫耀更帶著點諂媚的向夏頡問道:「篪虎兄弟,你看我的這座山城怎麼樣?別看外面地方小,裡面可是老大的一塊土地,肥厚得狠哩。尤其四周都有山擋著,四季都暖和得狠啊。」他口水四濺的大聲叫嚷道:「就我這座山城,其他幾個哥哥的城沒一座比我的好,誰能有我的城住著舒服、安全?」

    夏頡掃了一眼那隘口處四座高高的塔樓,無所謂的聳聳肩膀,淡淡說道:「哦?不知大王讓你們諸位兄弟分別建造山城的用意何在,是要你們緊扼緊要的關口以防四周外敵入侵罷?你這山城固若金湯,卻是死地一個,敵人只要百餘高手守在對面,大軍盡可以朝你父親所在的山城進攻,你這城卻又有何用?」

    那老巫面色慘變,暴風更是一副癡呆相的看著夏頡,半天說不出話來。夏頡也不想太過於打擊這個南方蠻人中極少有的紈褲子弟,很是認真的看著他道:「不過,卻不打緊,你這裡起碼能拖住敵人百餘高手嘛,更是對敵人大隊人馬的一個威脅,你很有效的在敵人的背後埋伏了數萬精兵強將,卻也是一個好的法子。至於敵人大隊繼續朝你父親的山城進攻,莫非南方蠻國無數年的經營,這一路上就你這一座山城不成?故而你這做法,也說不上太差。」

    暴風和老巫不願再提這個問題,原本事實如此,這座山城的防禦力的確是強了,可是在蠻國整體的防守上卻是無甚作用的。這也就和暴風的個性有關,只求安穩太平,要他冒險真的面對可能來臨的敵人大軍,他也是絕對不願意的。

    當下大隊人馬駱繹進城,那幾座塔樓上的漢子看到商隊的大車,一個個都歡呼起來。幾個膽量極大的漢子從那十丈高的塔樓上一躍而下,跟著裝酒的車子急問道:「是好酒?是好酒!多少年的好酒?嗯,起碼十年以上了罷?你們商隊怎麼這麼大手筆,這樣的好酒都弄了來?」

    暴風看得屬下族人的這等模樣,大覺自己面子受到了損傷,不由得大聲喝罵道:「你們一輩子沒喝過酒不是?圍在那裡丟臉不成?」暴風他們自己的山城內也造酒,並且味道還算不差,但是奇貨可居啊,南方的蠻人少有種植穀物的,大多都靠狩獵過活,哪裡有太多的酒供人飲用?無非都是暴風這樣的公子王孫才能分到一點。尤其他們自己造酒的質量太差,哪裡比得上安邑城運出來的陳年老酒?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看情狀已經到了黃昏時分。天空的雨點變得有氣無力稀稀落落,打得暴風他們這座山城內普遍種植的芭蕉的大葉子『辟辟啪啪』直響,幾條馴熟的牙狼夾著尾巴,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從那芭蕉葉子中穿了過去,猩紅的眼珠子呆呆的盯著夏頡他們一行外人看。數百頭馴熟的豬大搖大擺的在城內出沒,攔在了夏頡他們的隊伍前面,結果被暴風一陣拳打腳踢,嚇得這群肥滾滾的傢伙連忙跑開了。

    這座山城的佔地面積極大,整體成橢圓形,方圓大概在百里左右,四周都是黑色的山巖峭壁,上面開鑿出了大大小小無數的洞穴來。洞穴和洞穴之間,有原木搭建的棧道貫通,隔著數十丈的距離就有一個樓閣,上面也有大漢駐守,如今這些漢子這探出身體來,看著夏頡他們這一行人指指點點,發出了歡呼的聲音。

    山城的東北角上,有一條大的瀑布落下,下面是一個百多丈寬的池塘,一條深五六尺的小河自那個地方蜿蜒而下,橫貫了整個橢圓形盆地後,從西南角一處山崖的缺口瀉了出去。數千棟高挑腳的竹木結構的吊腳樓就順著這條河溝一路修建了下去,按照部族的規矩,最好的地段那最大的一棟吊腳樓,就是歸屬暴風名下的屋子,如今正有十幾個身材高挑的少女在那樓上的走廊裡看著這邊。

    「酒色之徒啊。」夏頡對暴風下了一個評價。如今的部族,就如當年篪虎貅一樣,養得起幾個女人,就可以娶多少個女人,自力更生而已。像暴風這樣身體孱弱顯然不事生產的貨,卻勾搭了十幾個女子在身邊,顯然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浮華公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到蠻王的寵愛的。難道說,就因為這種貨色在蠻人之中太希罕了,所以才顯得特別出彩麼?

    商隊卻沒被安排在那些吊腳樓中,隨行的數萬名大漢卻是相互打了招呼,順著河溝一小伙一小伙的分散了,緊接著那些吊腳樓中就傳來了男男女女和小孩、老人的歡笑聲,隨後那些吊腳樓內,就看到燈火通明,又有烤肉和粟餅的香氣飄了出來。

    「哈!」夏頡牽著那頭墨麒麟緊隨著暴風前行,猛然聞到了這無比熟悉的味道,不由得一時思緒萬千的大吼了一聲,差點嚇得身邊的暴風軟在了地上。旒歆盤坐在那麒麟的頭上,聽到夏頡這帶著不甘和懷念的喊聲,連忙伸出手去,兩隻手溫和的按在了夏頡脖子兩側,輕輕的壓了幾下,這才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夏頡,讓他最起碼在表面上恢復了正常。

    暴風不知端倪,卻又不敢出口詢問,只是一股勁的悶頭前行,把夏頡他們帶到了正南方那最高的峭壁下的一個大洞穴內,這洞穴地勢寬敞平坦,裡面已經升起了十幾處篝火,附近有數條通道通向十幾個小一點的洞穴,正是休息避雨的好地方。暴風乾笑了幾聲,指引著夏頡他們把車隊上的貨物都卸了下來,大包大攬的叫嚷道:「篪虎兄弟,你們的貨物我暴風一個人都吃下了,你們還要什麼珍奇貨色,我都能給你們弄來就是,只是你千萬記得幫我辦好那些事情就是。」

    夏頡和刑天大風、刑天玄蛭交換了一個眼色,刑天大風無所謂的點點頭,目光已經被篝火邊幾個正在架起一頭洗剝乾淨了的野獸的蠻族少女吸引了過去。刑天玄蛭則是微微點頭,示意一切都看夏頡的安排。反正既然有暴風這個冤大頭願意一口氣吞掉夏頡他們的貨物,那麼,為什麼不省點事情呢?以暴風的這座山城作為據點去打探該隱他們的消息,卻也是不錯的計劃。

    這座山城距離蠻王的都城只有正常人一個月的路程,按照夏頡他們的身手,完全可以在幾個時辰內打個來回,以這山城為中心,夏頡他們的打探巡視的範圍涵蓋了數萬里方圓的山嶺。以幫暴風殺人的借口常駐此處,又有人掩護,又免去了在山林中的風霜雨露之苦,還能敲詐到大筆大筆的南方特色貨物,還有什麼能比這筆買賣更加合適的麼?

    刑天玄蛭都暗自得意,開始佩服起自己一行人的好運氣了。以暴風的驕傲自大,以他的野心勃勃以及實力、決策的軟弱,自己這個『商隊』想要徹底的控制整座山城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啊。有黎巫旒歆坐鎮,加上那一百名黎巫殿的精銳巫衛,一千名精幹的將士,只要牢牢的把暴風以及那個老巫掌握在手中,這座山城豈不是就變成了自己一行人在南方的補給基地了麼?

    夏頡也猜到了刑天玄蛭的心思,兩人飛快的交換了眼色,同時點點頭,夏頡立刻哈哈大笑起來:「暴風兄弟果然爽快,這樣的話,我就按照比黑巖兄弟他們山熊部落更加優惠點的價格全部交換給你罷。唔,二兄啊,你帶著幾個人陪著巫公去交接貨物,把價錢報給暴風兄弟他們的人,把我們要的貨物都收齊了。」

    咳嗽了一聲,夏頡提醒刑天大風道:「有了暴風兄弟承諾我們的五十萬張皮子,那可佔地方了,怕是我們的車隊就連一小半都拉不回去。乾脆就拿皮子貨物跟暴風兄弟他們交換點金沙原玉什麼的,這些物事佔地不大,利潤嘛,雖然沒有皮子這麼豐厚,卻也免去我們的麻煩了。」

    暴風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的,原本還在偷偷的瞥旒歆的他驚訝的問道:「篪虎兄弟,這似乎不對罷?那些金沙、原玉之類的,可比皮子值錢多了罷?怎麼會,怎麼會。」暴風想要說,怎麼會你用皮子交換金沙、原玉之屬,還叫嚷著虧本呢?

    夏頡完美的扮演了奸商的角色,他用蠻人特有的純樸憨厚的純良眼神看著暴風,很是深沉的說道:「暴風兄弟,我篪虎暴龍可從來不說謊。這皮子的利潤,可的確比那金沙、原玉要厚四成哩。皮子在你們南方賤啊,我同樣的海鹽、老酒能換的皮子,可比換來的金沙、原玉要多太多了。再說了,皮子在大夏,可是普通人都能買得起的,你那些原玉、紫金之類,卻是滯銷貨啊。」

    歎息一聲,夏頡無奈的攤開雙手:「若不是我們車子有限,我們怎麼可能拋下皮子,去換你這裡的那些難以出手的物事呢?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唉,不過,這次陪著我們少老闆出來,原本就是長個見識,卻也不求什麼利潤,不虧本了就是了。」

    暴風很奢華,很紈褲,但是骨子裡還有一點蠻人的純正剛直在。他還真以為在大夏皮子的利潤比金沙、原玉什麼的高哩。夏頡的商隊車子不夠?為什麼車子不夠呢?不是他暴風賠償的五十萬張皮子太多了麼?為什麼皮子太多呢?起因就是他暴風調戲夏頡的女人嘛!由此可見,就是自己讓夏頡他們這一趟損失了太多的利潤嘛。

    思想一時走入死胡同的暴風有點摸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了,他的思緒又飄到了自己要求夏頡他們幫忙出手殺人的事情,頓時他心頭一熱,大聲吼道:「巫公,篪虎兄弟他們用皮子、海鹽、老酒以及其他器具交換我們的物品,一律給他們加五成的份量上去。我們山嶺人,可從來不讓自己兄弟受委屈的。」

    「嗯啊,那可就真太感謝暴風兄弟了。」夏頡一臉的理所當然的看著暴風。你敢調戲旒歆,就給我多出點血罷!

    『咕咚』一聲,旁邊赤椋猛的倒在了地上,但是立刻又精力無比充沛的跳了起來,大聲尖叫道:「刑天二兄,我跟你去交換這些物事。」赤椋如今對夏頡已經是無比的膜拜了,輕輕鬆鬆的兩三句話,就讓人送上門來挨宰,夏頡他真的是山嶺蠻人出身麼?怎麼比安邑商會的那些老奸商還要尖刻一點?只有赤椋他們這些安邑城的世家子弟才知道,南方的這些原玉啊、希奇金屬之類的物事到了安邑,會飆升到什麼樣的價位去。

    且不說再次被金山砸得眼前金星亂閃的刑天玄蛭帶著幾個兄弟以及赤椋衝出了洞穴去安置那些貨物,夏頡已經和旒歆端坐在了洞穴正中最大的那堆篝火邊。厚重的在安邑價值不菲的凶獸皮堆成了軟綿綿的褥子,讓夏頡他們在這個有點寒意侵骨的秋夜裡渾身都暖和了起來。面前數丈處的篝火,更把熱量傳達到了他們身上,讓夏頡他們週身一陣的舒坦。

    一頭角鹿、一頭劍齒虎、一頭齒牛被洗剝得乾乾淨淨,被架在火堆上慢慢的旋轉,幾個精挑細選出來的,看起來清清秀秀的少女正在那裡忙碌著,不斷的把各種奇香撲鼻的粉末和海鹽蘸水後塗抹在那幾頭烤肉上。

    刑天大風端坐在夏頡身側丈許開外的地方,身邊已經坐下了兩名少女,摩拳擦掌的大聲叫嚷道:「來,打開酒甕,兄弟們好好的喝一杯,不要喝醉了鬧事就是啊。」身邊少女身上幽香撲鼻,這傢伙勉強還記得自己似乎是夏頡少老闆的身份,於是他對著暴風大咧咧的一揮手,大聲喝道:「有什麼事情就直接找篪虎兄弟談罷,他才是這次商隊出來的主管,我只管看風景,其他的卻是一應不理會的。」

    好一個只管看風景,刑天大風眼角餘光所至,那峰巒突出處,已經看得他鼻血都差點噴了出來。一路上憋了太久,這身邊的兩名少女卻又穿得太少,大塊大塊淡銅色的肌膚暴露了出來,和安邑城那些把渾身裹得結結實實的女人比起來,這兩少女就彷彿兩塊火炭,燒得刑天大風渾身大汗淋漓,恨不得當場就把衣服給扒光了才叫快活。

    暴風雖然不是個東西,卻也有他獨特的地方在,那就是和普通蠻人完全不同的奸猾甚至是奸詐的本能。根本不用刑天大風吩咐,他早就看出了夏頡他們這一行人中以夏頡為首,以旒歆為尊,以刑天大風等人為輔,以白所受的寵愛為最,以穆圖等一行黃毛藍眼的粗壯漢子最不被當回事情。奈何他看出這些,也是一路上同行了千多里地才看清楚的,若是早知了這些,他哪裡又會去冒失的觸犯旒歆?

    擺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態度來,暴風端著一角酒首先奉給了夏頡:「篪虎兄弟,前面發生的事情,我們就這麼算了罷。都是山嶺的兄弟,都有同一個祖宗,有什麼是說不開的呢?來,請喝了這杯酒。雖然不如你們帶來的大夏美酒,卻也是我們這裡的珍藏佳釀呢。」話音剛落,一條白光閃過,白已經劈手搶過了這一角酒,『嘎嘎』怪笑著把那酒喝了個涓滴不勝。

    『哈』的一聲,白吐出了一口酒氣,猛的揮起一巴掌推開了一條扛著一頭開剝了的豬走進來的漢子,身體一縱,已經叼著那頭豬不知道跑去了哪裡享受去了,卻看得暴風是一陣的發呆。這頭貔貅的靈性如此強大,卻果然是已經修成了精怪了。在一些小的山嶺部落中,修成精怪的貔貅,可是被當作山神祭拜的呵。「見鬼,我怎麼會傻到來調戲這支商隊裡面的女人?他們的實力也太強甚了一點。」

    偷偷的瞥了一眼趴在夏頡和旒歆背後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著果子的墨麒麟,暴風更是打了個寒顫,有點摸不清夏頡他們的來路,卻是更對夏頡他們的實力有了信心。再從身邊的親信手上接過兩角酒,分別奉給了夏頡和旒歆,暴風恭恭敬敬的說道:「請,請滿飲一角。」

    夏頡朝著旒歆舉起了角杯,旒歆冷冷的哼了一聲,一片黑色濃霧籠罩住了她的面孔,這才解下了紗巾,隨意的抿了一口那角杯中的谷酒,卻嫌那酒的味道太劣,皺了下眉頭,隨手就把角杯遞給了夏頡。夏頡卻是不在乎,把那濃度極高的兩角酒喝得乾乾淨淨,這才哈了一口酒氣讚道:「好有勁的酒,嘿,怕是這釀酒的穀物來得不容易罷?」

    暴風哈哈大笑,小心的坐在了夏頡的另外一側,和旒歆保持了兩丈開外的距離,這才回答夏頡:「篪虎兄弟說得沒錯,這釀酒的穀物,每次都是去打劫大夏的屬國才能弄到些許的。一些拿來舂米了蒸了吃個新鮮,一些就拿來釀酒,每年搶到的穀物不多,釀的酒卻也少。就算釀了出來,味道卻也不如大夏的。」

    幾甕車隊上的老酒被隨行的軍士抬了進來,夏頡招手示意了一下,就有一翁酒被放在了他們面前。一掌拍開了封泥,著那暴風的心腹屬下在旁邊小心伺候著了,夏頡接過一角酒遞給了暴風:「暴風兄弟說得沒錯,大夏人在飲食器具上,卻比我們要高明得多。不要說這酒我們釀不出好的來,就是他們的綢緞布匹,哪裡又是我們能造的?車上還有一些上好的綢緞,乾脆送給了兄弟就是。」

    暴風很是高興的接過那角杯,把裡面足足半斤老酒喝了個乾淨,大聲讚歎起來:「果然是好酒啊,比我們的這谷酒強多了。嘿,謝過篪虎兄弟的好意,不過嘛,總不能佔自己兄弟的便宜,那些綢緞,總是要拿東西來換的。篪虎兄弟放心,總不能讓你們血本無歸就是。」

    旒歆在旁邊眨巴著眼睛,看著紅光滿面的夏頡,怎麼看他也不像是要血本無歸的模樣啊?這次夏頡帶來的貨物,所有價錢加在一起,也許還不值一方原玉的價,可是他會換多少方原玉回去啊?這叫血本無歸麼?

    夏頡卻哈哈大笑,朝暴風比劃出了大拇指:「暴風兄弟果然是好兄弟,來,我們再喝一杯。唔,你們頡指了一下附近那些伺候著他們喝酒的大漢。

    一句好兄弟讓暴風高興得『吱吱』亂叫,對於他這樣膚淺的人來說,這種話是他最樂意聽的了。看到夏頡指了一下自己的幾個心腹,他連忙拍著胸脯道:「篪虎兄弟放心,這些都是我的心腹人,最是貼心可靠不過,我什麼事情瞞過他們?再說了,我要篪虎兄弟幫忙做的事情,也不算什麼大事,就算被我那幾個做哥哥的知道了又能怎樣?」

    夏頡大愕,他驚問道:「莫非暴風兄弟要殺你那幾位哥哥的心腹,也不算什麼大事?」

    暴風眼睛一翻,臉上露出滿滿的驕橫驕縱的味道來:「篪虎兄弟果然精明,我要殺的就是他們的心腹。他們手下很有幾個厲害的人物幫著,每次去周邊劫掠,卻是比我搶來的好東西多了太多,在大王面前,也多了臉面。這次你就去殺了他們的心腹屬下,我盤算了,也不過要殺十五六人而已,他們就算知道是我下手,卻也不會相信是我下手。」

    「此言何解?」一對大手正在翻山越嶺的刑天大風終於騰出了功夫,大聲問了一句。

    「我只是一個廢物啊。」暴風的面色極其難看,肌肉一絲絲的扭曲在一起,那怨毒的目光讓夏頡都覺得背心一陣發涼。「我最得大王寵愛,卻也是所有兄弟中最無能的一個,我的屬下雖然眾多,卻哪裡有什麼厲害高手在?自然奈何不得他們的那些心腹。嘿,他們怎麼會相信是我下手殺了他們的人?最後也不過是相互間猜疑,卻也沒甚大事。」

    暴風異常坦白的對夏頡冷笑道:「我勢力比不過他們,若不是我自有一座山城,怕是早就被他們,嘿嘿。」

    搖搖頭,暴風飛快的眨巴著眼睛,看著夏頡:「所以,殺了他們的那些得力心腹,他們和我也不過是一般兒齊了,還能騎到我的頭上不成?他們還有獸巫相助,我身邊也有獸巫自幼陪伴的,這一點卻不弱於他們去。憑借大王對我的寵愛,日後的事情,還不一定呢。」

    旒歆冷哼了一聲,皺眉道:「不幹不脆的,不如這樣,我幫你殺了你父親,再殺了你所有的兄弟姐妹,你做了蠻國的大王,然後寫一封臣服的書信給大夏的大王算了。這豈不是乾脆?哪裡還這麼多計較?」

    「嘎!」暴風呆滯的看著旒歆,連連搖頭道:「殺了我那幾個哥哥卻也不難,可是我父親身邊有無數極強的族人和巫,哪裡是殺得了的?除非是,嘿嘿。」他搖搖頭,發出了乾笑聲:「除非是傳說中的那些巫尊,也許還能做到這一點,可是殺了我父親,他們也難得逃脫就是。」

    旒歆只是冷笑不語。若是其他的巫殿殿主想要殺了蠻國蠻王,在數千強大的巫武巫士圍攻下的確是難以逃脫,可是她旒歆卻不同,給那蠻王暗地裡下點巫藥,控制好火候,讓他數日後再死,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至於暴風的那些兄弟,身邊既然沒有什麼太扎手的人物,豈不是更加容易下手麼?

    「誒!」夏頡和刑天大風相互看了看,不由得對旒歆的提議是怦然心動。抓到活生生的該隱,這份功勞也就罷了,無非是夏王要出點惡氣而已。可是如果能夠殺了蠻國的蠻王,控制住整個蠻國,卻是一份極大的軍功啊。蠻國雖然勢力不如胡羯、東夷、海人,可是畢竟也是大夏南方的一份威脅,每年的劫掠也沒少讓大夏的南方諸部吃褲頭,如果不是雲夢大澤附近的地形實在太複雜,大夏早就派大軍攻打了。如果能夠利用暴風這個不成器的人物,控制住整個大夏的南方,刑天大風他們估計都能封侯了罷?

    兩人正在尋思著這計劃的可行性時,暴風身邊的那老巫搖搖擺擺的帶著刑天玄蛭他們行了過來,朝著暴風點點頭道:「暴風,商隊的所有物事,連同允諾給他們的那些皮子,都換成了我們這幾年存下來的好貨了。嗯,他們這次帶來的卻果然是好東西,已經給他們加了五成上去。」

    暴風剛要回話,那老巫卻是異常嚴肅的一揮手,盯著旒歆看了半天,這才沉聲問道:「這些貨物也不算什麼,在我們南方山嶺之中,只要肯動手開鑿,應有盡有。只是這位醫巫,你說的那話,可是胡說麼?」

    黎巫看都懶得看一眼這名對她一點威脅都沒有的老巫。她右手四根手指輕輕的拈著一枚玉珮轉了又轉,這才冷冰冰道:「很難麼?一份巫藥,就全死了罷?送一翁酒給你們的大王以及其他幾位王子,我的巫藥可以保證喝下那酒的人,或者三天、或者十天、又或三十天後突然暴斃,卻又有什麼難的?」

    老巫沉默了半天,這才低沉的問道:「那巫藥。唔,大王身邊,卻也有極厲害的醫巫的。」

    旒歆回頭看了那老巫一眼,帶著點譏嘲的笑問道:「厲害?有黎巫殿的祭巫厲害麼?」她差點就想要說,她使用的巫藥都是她親手配製的頂尖貨色,怕是青鶬他們三大祭巫,也是無法辨識出那巫藥是否存在的。

    老巫和暴風同時抽了一口冷氣,看了看洞穴中那些在忙碌的少女和大漢,臉上已經浮出了一絲鐵青來。

    夏頡看得這等情景,不由得暗自搖頭。果然是『最是無情帝王家』,安邑的那一家子爭權奪利已經開始動了刀兵,這裡的一家子,怕是也太平不了了啊。他又不由得回頭看了看旒歆,這丫頭還是有點以前的脾性,不把人命當回事情,這蠻王一家老小的性命,怕是就被她一句話給斷送掉了。「不過,也好,若是暴風能在短時間內掌權,怕是對我們也只有好處。這山嶺中想要找到該隱他們的下落,卻也不是太容易的。」

    就在夏頡、刑天大風、老巫、暴風幾人湊在一起,開始嘀咕著那些殺人奪權、報酬利潤的陰暗勾當時,那一直坐在一堆獸皮褥子裡面,抱著一條豬大腿撕扯的穆圖連同幾名屬下同時抬起頭來,鼻子急促的抽了幾下。

    「嗤,嘶,夏,篪虎。」穆圖差點叫出『夏頡』這個名字來,幸好反應得快,叫出了夏頡的本名:「有那群該死的蝙蝠的味道。越來越近了。」

    「嗯?蝙蝠的味道?」夏頡心裡打了一個篤兒,能夠讓穆圖他們這樣緊張的蝙蝠,除了該隱的族人,還能有誰呢?當下他急問道:「何處?」

    穆圖猛的站起來,隨手丟開了烤肉,大聲喝道:「有外敵侵進來啦,大家都小心。」他的那一干屬下反應極快,『啪啪啪啪』幾聲,已經從腰帶中拔出了一柄柄漆黑沒有絲毫光澤的槍械,三人一組的湊成了一個圓圈,槍口都比向了這個洞穴的個個出入口處。

    「啊!!!」

    一聲慘叫,那站在洞穴出口的幾名暴風的屬下彷彿被絞肉機攪拌一樣,突然炸成了一蓬血漿肉塊噴了出來。幾道寒光閃過,十幾條身形極其迅捷的黑影帶著『嗤嗤』的尖嘯聲,在洞穴口處急速遊走了一陣,似乎是認定了目標,就這麼大模大樣的朝著暴風撲了過來。他們距離暴風還有數十丈呢,十幾個拳頭大小黑漆漆的球體已經脫手飛出,朝著暴風急速砸去。

    這些黑色橢圓形球體一出手,這十幾條黑影似乎已經完成了任務,立刻身體一轉,朝洞口又閃了回去。

    穆圖猛的尖叫起來:「單兵大殺傷手雷,快點閃開!」他一聲怒吼,眼裡血光閃動,槍口朝著那十幾條黑影,手指已經扣動了扳機。『噠噠噠噠噠噠』,槍聲急速響起,百名狼人戰士已經用密集的火力網覆蓋了整個洞穴的上空。

    幾聲慘叫傳來,那十幾條黑影當場就有數人被密集的彈雨撕裂了軀體,身軀化為一蓬火雨砸了下來,身體還沒有觸地,就已經化為飛灰飄散。剩下的幾條黑影也是被突如其來的密集火力打得無比狼狽,只能在洞穴內急速的閃避那彈雨,卻是找不到機會衝出洞去。

    夏頡聽到『手雷』二字,已經一聲大吼,團身朝著那十幾顆黑漆漆的物事撲了上去。他卻也直接,身體裹著一層厚厚的黃色光芒,把那十幾顆球體盡數摟在了懷裡,然後就往地下一撲。

    『崩』的一聲巨響,夏頡身體四周噴出了濃濃的煙塵,他自己也趁勢跳起,卻看到他的身體下方那堅硬的岩層上,已經被炸出了一個數尺方圓,深卻有兩三丈,越往下越大的倒漏斗型大窟窿。這手雷的這等威力,讓暴風和那老巫臉色都是變得無比難看,若是他們被這手雷近身,老巫鐵定是一個重傷,暴風卻一定是屍骨無存。

    暴風反應極快,猛的跳起來指著那些在空中亂竄的黑影怒吼道:「給我宰了他們。不,留下一個活口,我要問問是誰讓他們來殺我的。」

    『哈』,數百條壯漢手持各種武器猛的衝進了洞穴。出手最快的卻是赤椋,一直掛在身上的長弓一翻,『颼颼颼颼』連續幾箭射出,已經讓數條黑影化為火雨飄散而下。衝進來的那些壯漢同時大吼一聲,各種兵器同時朝著頭頂上那些黑影揮了過去,各種強光閃過,那剩下的兩條黑影慘叫一聲,被這數百條壯漢聯手轟成了粉碎,卻是連化為灰燼的機會都沒有了。

    暴風氣得臉上肌肉亂跳,指著那些族人就是一通破口大罵:「你們這群混蛋,人全部殺了,讓我怎麼知道是誰派他們來殺我的?」

    夏頡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給旒歆遞了一個『一切安好』的眼神,這才慢條斯理的笑道:「暴風兄弟不要心急,要派人殺你的,想當然爾,也無非是你那幾個兄弟中的某個了。只是,以前他們不派人來殺你,卻如今派人來殺你,這些人的動作又是這麼詭秘,這其中,可就有很深的道理在裡面了。唔,不如我們坐下慢慢談?」

    暴風還在那裡不住口的亂罵,老巫卻是看了穆圖他們手上那古怪的槍械一眼,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慇勤無比的請夏頡坐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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