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幕上,先是一道四色奇光帶著萬丈雷霆轟鳴而過,那道光芒雖在數十里的高空掠過,激盪起的震波卻依然震塌了地上無數座根基不甚牢固的山峰。緊隨那四色奇光之後的,是一道無聲無息瑩潤光澤的清光,這道光芒所過之處,地上那無數被震塌的山峰又紛紛恢復原樣,這等奇景,看起來好不神異。而那清光中更是裹著幾條人影,一路搖搖蕩蕩,輕鬆飛去。
至於那清光之後,則是一條漆黑的人影。這人影同樣御風而行,彷彿一名精通水性的泳者,兩條胳膊一劃一抖,身體頓時沒入那黑漆漆的虛空,再次顯出身形來,已經是萬里之外。這人影一邊劃開虛空而行,一邊罵罵咧咧的大聲詛咒著,似乎是滿天鬼神外帶地上的無數君王、生靈,盡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怨憤。
這兩道光芒一條人影之後,則是八百條身穿長袍的身影急速劃空而過。這些人擁有的力量驚人,身體一閃之間已經掠過了萬里之遙,身上隱隱泛起了各色光芒,一個比一個逃竄得快。而他們身後,則是密密麻麻的將近十萬道各色光芒帶著震耳欲聾的破空聲、震天的詛咒叫罵某些人十八代祖宗之上的三十六代先人的母親外婆曾祖母之類的美妙言語,鋪天蓋地彷彿流星雨一樣閃了過去。
太弈一邊裂開虛空瘋狂逃竄,一邊大聲的吼叫著:「后羿,爾等休太猖狂!我等無非帶走爾等東夷祖地『落日山』,就仗著十萬大軍追殺我等區區八百之眾,你好沒天理!」太弈的聲音混雜了那強橫無匹的巫力,直接傳出去了數萬里之遙,遠遠近近、天上地下、東夷大夏、各個部族的人,都是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后羿的嗓門也並不比太弈小到哪裡去,就聽得一沙啞、乾澀、好似吞了一把火炭樣燒壞了嗓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大夏的賊人,你們才真正沒有天理倫常,你們把我東夷祖地『落日山』整個搶走,你讓我怎麼向東夷數百部族交待?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徹底沒有得商量了!兀那些賊人,你現在敢說出你的名字麼?本族長發誓非要一刀刀碎割了你,絕不以巫咒咒你。」
「哼,哼,哼!」太弈只是冷笑了三聲,哪裡肯報出自己的名字來?你后羿發誓說不以巫咒進行詛咒,太弈就能相信不成?無論如何,這個名字是絕對不能親口從太弈的嘴裡說出去的。若是親口、當面說出自己的名字給敵人知曉,太弈自己就記得起碼三五百種惡毒的巫咒可以直接進行詛咒的,他可沒傻到這種程度。
一路狂奔、一路狂追,太弈突然嚎了一嗓子:「后羿,那道天雷沒有震死你,你就應該自覺慶幸,趕緊收拾你屬下受傷的族人吧,你死追老子卻是作甚?」太弈一副無辜的歎息道:「你家『落日山』,可不是老子搬走的,你追上我也沒用!若是你不去救助你族人,死傷太重,可就太不妙了。」
「哇呀呀呀呀!」后羿氣得直咬牙呀。通天道人太狠了,以通天道人的法力、道行,居然還動用了這等高級的法術調集了數萬里虛空中全部的雷霆之力匯聚成一顆天雷轟下,這顆直徑數百里的天雷,直接就把『落日城』的九羽箭手當場震碎了數十人,重傷百多名,其他各級高手更是死傷狼藉,『落日城』整個方圓千里之地被硬是砸進了地面近百丈,若不是后羿他們防禦得當,怕是一雷之下,『落日城』徹底就會被抹平蕩平,后羿他能不知道族人的損失慘重麼?
可是,就算死傷的族人太多,損失再大,他也得帶著一干精銳追殺這群大夏的使節呀?就算九羽箭手死掉上百人又怎樣?那也不過是十幾二十年就能培養出來的事情,可是『落日山』整座山峰被人掠走,這事情可就太大了。一個不好,也許他后羿族在東夷數百部族中的地位都會一落千丈,自己所有族人都會被其他部族罰為奴隸,后羿他能不追麼?
十萬后羿族精銳,儘是三羽、四羽之上的高手,這等雄渾的實力,只要能追上前面這群大夏的使節,后羿發誓他要生生的碎割了這些賊人。
只是,事情往往不按照某些人最美好的希望去發展。
一溜兒人馬一追一逃的接近了大夏的邊境,將要到達大夏伐東令所屬的東疆戰區時,那下方黑漆漆的山林內,突然傳來了宛若雷霆的咆哮聲:「翔龍軍,擊!」
一陣颶風自地面席捲九天,數以萬計身體粗壯結實的雙翼怪龍發出了驚天長嚎,幾乎是瞬間就從地面直接撲上了數十里的高空。每一條翼龍的背上,都端坐著一名渾身籠罩在青幽幽全覆蓋式甲冑之下的高大騎士,手上足足有三丈許長的青黑色長槍,射出了無數道刺目的寒光,彷彿雨點一樣朝著那追殺而來的十萬多后羿族精銳突刺而去。
千萬不要讓大夏巫武靠近你里許之內!
千萬不要讓東夷巫箭離開你十里開外!
萬萬不要讓大夏巫士飛出你千里之遙!
里許、十里、千里,這是大夏巫武、東夷巫箭、大夏巫士的必殺距離。
這個距離中,無人可堪他們全力一擊!
如今,越八萬名號稱九州戰力第一的大夏王令衛司翔龍軍的精銳,埋伏在那黑漆漆的山林之中,趁著心氣浮躁的后羿精銳追殺太弈等人的機會,突然駕馭坐騎騰空而起,逼近那些后羿族的箭手不到十丈的距離。
粗大的長槍化為無數道凌厲的寒光,萬道寒光匯聚在一起化為一根青色的極長光柱直衝九霄,彷彿要把天都捅破一個大窟窿。隨後,那粗大無比的青色光柱突然炸裂開,一朵朵血花頓時綻放在黑漆漆的天空。
僅僅是一次突刺,三萬許后羿族的絕對精銳血灑長空,身體被捅出了無數巨大的窟窿,甚至有人同時被數根長槍震裂了身體,化為無數碎塊飄下了天空。天空中響起了后羿那不可置信到了極點的淒慘嚎叫聲:「大夏翔龍軍!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夏王,這筆血仇,我和你們大夏罄盡大洋之水,也洗刷不盡啊!」
八萬多條身材在十幾丈高下的雙翼飛龍雙翅展動,一個翻騰已經撲上了百里高空,隨後,伴隨著一聲沉重有力的呵斥聲,八萬翔龍軍,再次俯衝而下。那道道寒光,就有如流星飛墜,轟向了后羿族被突然打擊弄得手足無措、沒有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的箭手們。
「翔龍軍,擊!」
天空中再次綻放出了無數朵血花,比方才更多的后羿族戰士慘叫一聲,不擅長近戰的他們,紛紛倒在了那沉重的刻畫了無數巫咒的長槍下。
后羿淒慘的嚎叫起來:「后羿族的兒郎,撤退,撤退十里,再和他們死戰!」只要給他們撤退出十里的距離,以后羿一族可怕的巫箭之術,后羿有信心可以一舉射殺天空所有的翔龍軍士兵。
可是,設計了這個埋伏圈的人,哪裡會讓他這樣輕鬆的拉開距離?
沸沉重的鼓聲緩緩響起,彷彿整個大地都在發出轟鳴,無數的火頭在大地上燃燒起來,那是一堆堆慘綠色的巫火。所有的火頭,在地上勾勒出了一個極其猙獰的鬼神頭像,每一團巫火邊上,都有上百名奴隸被手持石刀的大巫無情的砍殺,鮮血噴灑而出,整個大地突然就化為了一片血海汪洋,那刺目的血光啊,沾染得天空都變得粘稠起來,彷彿融化的岩漿在天上蕩漾。
騰一名渾身扭曲根本不似人形的大巫從那血海汪洋中飛了出來,他手持一柄以無數碎骨片粘合而成的巫杖,眼裡射出了一道道詭異的淡綠色光芒,在虛空中勾勒出了一具九頭八手四足的魔神幻象。
文「大吡顱降魔咒!」太弈、夏頡、爿翼、后羿同時驚叫起來。太弈的叫聲中滿是幸災樂禍,夏頡、爿翼是驚愕萬分,而后羿的叫聲,已經是充滿了深深的絕望。以最少十三萬七千九百生靈獻祭召喚出的大吡顱降魔咒,擁有毀滅一切的殺機,乃是大夏巫教日宗幽巫殿的鎮殿巫咒,更需要以幽巫殿『大吡顱萬骸巫杖』作為引子才能使出的可怕咒術,那手持無數碎骨片粘合而成巫杖的,不是幽巫又是誰?下了這麼大的本錢,屠殺了十三萬多人以做魔神獻祭的祭品召喚出了這名有名的凶煞惡魔,卻不是要滅絕在場的后羿族精銳又是為甚?
學那魔神虛像只是在空中一個翻騰,頓時就淹沒在了血海之中。而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輕鬆的拍出,天空中殘餘的后羿族精英,已經盡數化為血水。巫咒之猛獰、可怖,由此可見一斑。
后羿慘叫一聲,嘴裡噴出了大團大團的污血,突然飛出一條左臂炸成一團血光,以『化血移形』之咒,突然化為一道赤淋淋血光狼狽逃去。
「慘,真是慘!」夏頡看著滿天的血光,不由得連連搖頭。設計這埋伏的人實在是太狠、太毒了一些,絲毫不給后羿族一點活路。若不是那后羿身上有什麼強力的巫器抵消了那『大吡顱降魔咒』的威力,怕是堂堂東夷的大族長,今日就要慘死當場。
原始道人、通天道人看到這等巨變,早就停下了遁光,藏身於一片黯淡的雲彩中,默默的看著大夏伏兵突起,悍然殲滅了后羿一族十萬精銳。通天道人詫異驚呼道:「莫非大夏王想要東西兩個邊疆同時開戰不成?若加上北方胡羯、南方南蠻,怕是他大夏國力再強,也要。嘿嘿。」通天道人若有所思的陰笑了幾聲:「打罷,打罷,和貧道有什麼關係?」
一條身材極高大的老者騎著一條體長二十幾丈的翼手龍突然從那大群飛龍中衝了出來,得意洋洋的朝著太弈狂笑:「隱巫,你看我刑天閼比起那壯年小伙不會差到哪裡去罷?剛才兩次衝擊,我可是親手斬殺了九十七名東夷箭手啊。」
太弈愕然的看著刑天閼,指著他大聲喝道:「伐東令刑天閼,你怎會在此?」
刑天閼大笑,目光閃動道:「東疆戰區乃我防區,我為何不在此地?若非我率領翔龍軍的兒郎在此埋伏,又有幽巫全力相助,哪裡能這麼輕鬆的把你們給救出來?」
翻了一個白眼,太弈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悶悶不樂的說道:「我要你們相救不成?區區后羿,能奈我何?你下手可真狠,拱衛安邑的二十萬翔龍軍,你帶來了八萬也就算了,居然還讓幽巫殿傾巢出動,更是用這種預先設置巫陣埋伏的下流手段硬坑了后羿一族十萬精銳,你不怕后羿精血上腦,闔族來攻不成?」
夏頡從原始道人的護身清光中飛了出來,飄向了太弈,他想聽聽清楚,到底刑天閼為何會率領大軍正好埋伏在此。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小小的誘餌,先是把太弈這條大魚給釣了出來,然後他和太弈同時又把后羿給釣了出來,張網的夏王和天巫只是動用了小部分力量以逸待勞,就突然撲滅了后羿族十萬精銳箭手,果然是心計狠毒到了極點。
刑天閼看到夏頡,笑著向他點點頭,抓了一把鬍鬚得意洋洋的笑道:「怕他東夷不成?西疆那邊,大殿下盤罟率領重兵已經吞併了海人整個東部領,佔了他們大半個中部領,揮師直指海人北部領和南部領,更有一支騎兵在十三的率領下萬里奔襲他西部領重鎮,連屠九十七城。海人抵擋不住,出使海人的王子舙還沒到他們王城,海人使節已經獻表求和,怕是西邊會有一陣子太平了。」
用力的揮動了一下拳頭,刑天閼冷笑道:「等得西疆那邊慢慢消化佔據的地盤,大軍直接調來東疆,以傾國之力震懾東夷,還怕他后羿一族不低頭求饒麼?今日只是小小的割了他們一刀,主要就是求得『定星輪』不得有失,過得幾日,就算他東夷傾巢而來,又有何懼?」
心裡瞬間轉過了千萬種念頭,夏頡看著刑天閼問道:「只是,此番西疆那邊,如何打得如此輕鬆?海人莫非絲毫沒有抵抗麼?」
『哈哈』一聲大笑,刑天閼把手上長達六丈的鋼槍隨手掛在了那飛龍背上的槍架上,滿臉笑容的說道:「此次卻也奇怪,海人的抵抗的確不強,他們的那些殺傷力驚人的武器,似乎是後續乏力,往往開得幾次火,就變成了悶葫蘆。」他指著夏頡笑道:「要說起來,這其中也有夏頡你一番功勞,你在西疆一戰,以巫毒克敵,此番盤罟做得更是徹底,以巫毒配合瘟疫,灑遍海人領地內所有水源糧倉,海人是觸之即潰,哪裡還有絲毫的抵擋能力?十三他們抓得的海人士兵,怕就有數千萬啊!」
「原來如此。」夏頡心頭一陣惡寒,他在西疆所用巫毒,不過是讓海人士兵失去戰鬥力,癱瘓數天的那種。可是大王子盤罟為了爭奪軍功和威望,居然把巫毒和瘟疫病毒結合了起來,又是這樣大規模的使用,怕是除了那數千萬海人戰俘,整個海人領地內,也剩不下什麼活口了。
只是,夏頡有一點奇怪,聽刑天閼所說的那種情形,似乎是海人的能源供應出了問題?否則以海人的那種毀滅性的高能光炮的威力,最少也能多抵擋幾個月的,怎麼會突然打了幾發,就沒有了後續能源?他們的能源,都去了哪裡?難道說,他們的能源基地出了什麼麻煩?想到這裡,夏頡心裡頓時又嘀咕起來:「見鬼,這些亞特蘭蒂斯人使用的是什麼能源?核能?太陽能?潮汐能?反物質能?不可能能源危機罷?」
夏頡在這裡翻來覆去的轉著念頭呢,半晌沒想出個端倪來,只是本能的覺得海人不可能潰敗得如此迅速。如果海人的戰爭實力僅僅如此的話,當年他們憑借什麼和大夏相互征戰了無數年而沒有被亡國滅種呢?出於前世一名優秀特工的本能,夏頡本能的察覺到,有陰謀呵,非常深重的陰謀氣息在裡面湧動。
這時,那邊幽巫已經發出了連聲的鬼叫,借助幽巫殿數萬名大巫聯手的力量,終於把那享受過豐美血食後卻戀戀不捨不肯離開的魔神驅逐出了這個世界,恢復了天空的一片清明。顯得有點氣喘的幽巫拎著那根碎骨片粘合的巫杖,急速的朝著太弈飛了過來,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巫尊,您此番可得手了?」
刑天閼猛的一拍腦門,大聲說道:「可不是麼?若不是幽巫殿主提醒,我還差點忘了。大王下令,若是隱巫你拿到了那巫器,就立刻送去天巫殿,路上可不要耽擱了。我率領八萬翔龍軍先去增強我東疆防線的實力,後面還有商、陳、百陌、吳、夏等屬國的派來運送軍械糧草的大隊跟著,我可沒空在這裡閒扯哩。」
眨巴了一下眼睛,刑天閼看著太弈怪笑道:「隱巫,你真的把東夷人的祖地『落日山』整個的給搶了回來?」
太弈鐵著一張臉蛋,翻著白眼冷哼道:「不是我下的手,怎麼,莫非你們還想分潤點好處不成?」
刑天閼連連搖頭,哈哈大笑道:「誰敢分潤這種好處?我可不想數十名九羽箭手成天盯著我的脖子用箭矢比劃。兒郎們,把那東夷人留下的好弓箭都收拾起來,兵發大營去者。」他朝著太弈和夏頡搖搖手,『嘎嘎』的得意大笑,志得意滿的帶著一夜殺敵十萬精銳的驕傲和自豪,騎著翼手龍逍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