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安邑令還是被殺死了?反而是他那招災引禍的女兒,活了下來?
說話的是履癸。他坐在屬於他的那小城的城頭上,手裡端著一個陶土的大碗,一口口的喝著碗裡的谷酒。商湯坐在他身側的城牆垛兒上,面帶羨慕的看著履癸屬下的士兵士氣高昂的在城外平原上操練,卻沒有回答他的話。伊尹則是接過了履癸的話頭,滿臉笑容的說道:「是,安邑令連同他的護衛夷令被大王下令誅殺,他女兒磐華卻被輔公刑天厄保了下來。」
履癸臉上露出了很古怪的表情,良久他才歎息道:「又是華鎣保下的那磐華吧?我卻不信,刑天華鎣會不知道磐華派人襲擊夏頡的事情,她是看著磐華把自己的父親送進了死地啊。如此一來,華鎣的玩物又多了一個。嘿。
搖搖頭,履癸嘀咕了幾句,仰起脖子把那一碗谷酒喝盡,這才問那伊尹:「那,接任安邑令的人是誰?刑天厄下了這麼大的力氣挑起了父王的火氣,總算是成功的殺了安邑令,怕是接任的人,應該是他刑天家的親信吧?」
商湯轉過頭來,搖頭晃腦的說道:「履癸,你這次可猜錯了。雖然大王被刑天厄當著九大巫殿殿主的面,逼得他不得不殺了安邑令替夏頡出氣,可是大王怎麼也不會讓刑天家的人再把安邑令的位置給佔住了。替補上來的,是一個叫做關龍逢的,不是巫家的人,以前只是安邑令下屬的一名小官,卻聽說名聲不壞,突然運氣來了,就被大王提升為安邑令了。」
「哈!運氣來了?霉運罷?」履癸幸災樂禍的笑起來:「當上令官,可不是什麼好事,這幾年父王下令殺掉的令官,加起來怕不有十幾個罷?司樂令、農牧令、安邑令,還有司林令,哦,還有誰?總之死鬼多多,他關龍逢說不定就是下一個。」履癸說著說著就大笑起來,抓著那大陶土碗朝身邊一舉,身邊的一名侍女立刻給他倒滿了一碗谷酒。
商湯輕笑了幾聲,搖搖頭歎息道:「除了四大巫家的人大王不能隨意誅殺,其他的大臣,誰比誰又好得到哪裡去?這次我給你特意精挑細選了五千頭最雄壯的黑厴,還有二十頭馴熟了的翼龍,你先說怎麼謝我才是。
「妙極。」履癸隨手丟開了手上大碗,朝商湯大笑道:「還能怎麼謝你?我的東西就是你的,你看上什麼了拿走就是。唔,你送我這麼多好坐騎,正好讓我麾下兒郎更換腳力。你族中缺鹽麼?我明天給你調一百萬斤,足夠讓你在你父親面前出次大綵頭。」
「好呀,正好東夷人上次被你帶人教訓了一頓,奈何不得我們商族,卻把從海邊通向我商族的鹽道給斷了,父親正愁這事呢,你給我一百萬斤鹽,足夠我壓過那幾位兄弟了。」商湯也興奮起來,跳下城牆垛兒,朝履癸伸手到:「閒話少說,先把鹽交給我帶來的人送回族裡去,這事情可耽誤不得。」
履癸朝著商湯啐了一口,罵道:「我堂堂混天候,是會賴帳的人麼?老實說,那鹽來路不正,是我十三弟的商隊被人打劫,我又從那群劫匪的手上搶來的,雖然老十三他被父王幽閉,可是畢竟傳出去不好聽。明天離開安邑城三百里的地方,我再派人交給你就是,你急什麼?」
正說笑間,一大隊人馬趕著數百輛大車,繞過了履癸的這座小城,朝著東邊行了過去。那隊人馬中帶頭的漢子身高丈許,渾身皮膚黃澄澄彷彿土疙瘩一般,騎著一匹極其神駿的墨麒麟,不是夏頡又是哪個?如今他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巫袍,巫袍上帶著三鼎大巫的標誌,卻有了這麼點大巫的派頭。
履癸站了起來,走到城牆邊上,朝著夏頡揮了揮手。夏頡看到了履癸,也朝著這邊點頭為禮,舉起胳膊揮動了幾下。於是履癸笑了起來.
商湯走到履癸身後,看著夏頡帶領使節隊伍遠去,突然說道:「你怎麼想著要拉攏這個蠻子的?今日我在王宮,卻看到他測定鼎位的模樣,聲勢果然浩大。這等受了天神護佑的人,最少在巫殿說話可是很有份量的。」
履癸瞇著眼睛笑了幾聲,淡淡的說道:「起初通過他去結交刑天大風兄弟幾個,誰知道他的際遇如此非凡?短短年餘的時間,倒是到了父王都拿他無奈何的地步。你看好了,只要通過夏頡,我既可以交好刑天家,又能討好星宗宗主,嘿,也只有舙那種蠢材,才會不去好好的討好這種人,反而派出殺手要幹掉他。」
「昨夜我碰到的那幾個巫,是舙的屬下?」商湯皺起了眉頭:「難怪大王不肯追究這事情,而且乾脆殺了安邑令給夏頡出氣呢。」
履癸有點不快的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城牆垛兒上,怒道:「父王老糊塗了,一心就庇護那幾個兄弟,莫非怕我搶了他的王位不成?嘿,你看好了,這次舙奉命出使海人那邊,還不知道鬧出什麼風波來。父王居然讓舙去節制大哥的軍權,哪裡有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們幾個有能耐的兄弟,誰不想坐上王位?哼哼,父王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抱怨了幾聲,履癸有意無意的看著商湯,笑道:「只是,怎麼說起來,我的機會都比其他幾位兄弟大一點罷?如今天巫、靈巫、幽巫都贊成我接掌王位。通過那夏頡,我又討好了黎巫和星宗宗主,如此一來,僅憑巫殿的,我就能壓得大哥他們喘不過氣來。」他拍打了一下商湯的肩膀,微笑道:「湯,你們商族我,總是沒錯的。
商湯和伊尹都笑得很開懷,商湯連連點頭道:「這是自然,履癸你若是當上了大王,我商族的領地,應該又可以擴大了罷?」
履癸重重的一點頭,許諾道:「那是自然,若是我當上了大王,我就出兵助你。和你們商族接壤的陳國,和大哥私下裡勾勾搭搭的,我想他們是要受到點教訓了。他們陳國人口不多,佔了這麼大的地,有什麼用呢?」
商湯為了這個憑空畫出來的大餡餅連連道謝。伊尹卻是微微一笑,扭頭看向了那騎著墨麒麟遠去的夏頡背影,突然問道:「混天候,不知你可知曉,為甚這次給東夷人賞賜錢物,卻讓夏頡領隊?無論從哪裡說來,這都是不合乎規矩的罷?以前大夏向東夷賞賜錢物的時候,去的使節可都是王子身份的人。這次怎麼派了刑天家的友客帶隊呢
「呃?」履癸愣了一下,嘀咕道:「大有古怪啊。湯,隨我去一趟巫殿,正好向天巫打聽一番。這幾個月來,天巫總是念叨什麼劫數劫數的,委實可恨。我大夏國運正強,國勢凌駕天下,卻哪裡有什麼劫數?」
長長的隊伍迅速的奔馳在無邊無際的曠野上,天空湛藍,草地碧綠,極目遠眺,可以看到一條條寬大的河流彷彿玉帶一樣糾纏在這廣袤的原野上。正是陽光燦爛的大好時節,草地上野花燦爛,到處都是火一樣絢麗的花叢,引來了無數的蜂蝶亂舞。
出使東夷的使節隊伍中,隨行的巫已經開始施展巫術,整個隊伍離地三尺漂浮起來,以極高的速度朝前飛掠著。耳邊只有急促的風聲,不過是幾次呼吸的時間,夏頡他們已經跨過了七八條大河,掠過了數百座大小城池和村莊。騎在墨麒麟的背上,夏頡長髮飄動,勁風從衣袖、領口不斷的灌入,渾身都癢酥酥的,說不出的痛快。
赤椋騎在一匹黑厴上,手持一張輕弓,看到一隻野獸,立刻就是一箭射了過去。奈何隊伍前行的速度太快,箭矢剛剛離弦,隊伍已經掠出了數百丈的距離,哪裡有空讓他回去拾撿獵物?赤椋氣得是哇啦啦大叫,對著隨行的那幾個大巫抱怨沒意思。那幾個大巫卻只顧悶頭施展巫術,哪裡肯和赤椋鬥嘴?安邑城距離東夷人的祖地有數十萬里之遙,要橫跨兩個州的距離,更要在東夷人的領地內再深入十幾萬里才能到達,若不是這樣用最快的速度趕路,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到地頭?
夏頡耷拉著腦袋在不斷的想著心事,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白的身體上抓撓著,白很舒服的哼哼著,時不時的把自己身上癢癢的地方湊到夏頡的手指上。聽到赤椋那連串的抱怨聲,夏頡有氣無力的抬起頭來,朝著赤椋叫道:「赤椋兄弟,你就放過那些可憐的野獸罷,到了今晚宿營的地方,我陪你去夜間狩獵,讓你也見見我的手段。」
看到赤椋還是那坐不住的猴子一般的德行,夏頡怪笑了起來:「你還是安安靜靜的趕路罷。聽說東夷人的娘兒最是火熱不過,有時過路的俊俏男子,就直接引去了帳篷裡過夜的。你留下精神,好好的應付那些俏妞兒罷。東夷人的女人,身材可比安邑城的大小姐好太多了。」
赤椋的口水立刻就滴答了下來,他連連點頭道:「可不是麼?東夷人的女人個個都能開弓騎射,那身段,那胸脯,那大腿,嘖嘖。」赤椋兩眼發光的朝著身邊幾個同伴吹噓起自己在西坊的豐功偉績,無非就是哪年哪月哪日,曾經在西坊的哪個店面,把一個東夷人的女子幹得哭爹喊娘的求饒。
那幾個同行的黑厴軍的軍官,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聽得赤椋的滿口牛皮,立刻紛紛鼓吹起來。很快的,這話題就發展成了在場的男人中誰的性功能最強悍的研討會,赤椋卻是沒精神去抱怨趕路太快了。
夏頡笑了幾聲,看了幾眼這些剛剛調撥到自己麾下的黑厴軍的精銳,低下頭繼續想起了心事。
一切都太倉促了,自己幾乎是一腳就被天巫和夏王踢出了安邑城,並且勒令他在一個月內要趕到東夷人的祖地去。沒奈何,臨走的時候他只能留下了一大筆的錢物給廣成子他們,叫他們去自己新得的那塊封地上建造房屋,以作為日後收錄門徒的大本營。這事情有申公豹在裡面幫忙,卻是不擔心的。只是廣成子剛剛代替他師尊收錄門下的那個門徒,居然叫做姜尚,卻是把夏頡嚇了一大跳。
煉氣士這邊的事情暫且不提,刑天家對夏頡實在是沒得說的好。看來自己這輩子的人品不錯,依靠自己的實力和運氣,能夠在刑天家站穩腳,對於以後的發展,那是絕對有好處的。雖然有點惱怒刑天家的幾個老頭兒,把自己看成了配種的對象,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是美女,他夏頡卻又不是什麼道學夫子,留下幾個後代,卻也沒什麼大關係。
唯一讓夏頡頭疼的,就是大夏王庭和巫家的亂七八糟的關係了。這種中央集權和部落聯盟混雜的統治關係,讓夏頡有點摸不清頭腦。而且這裡面最危險的事情就是,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人像那個舙一樣,突然派出殺手來對付自己。自己不過是拒絕了跟隨舙出使的差事,居然就能夠讓人記恨到這一步麼?
「那個舙是個政治白癡啊。既然我已經和履癸拉上了關係,證明刑天家主也是認可這種盟友關係的。你卻堂而皇之的當著夏王和履癸拉攏我,豈不是蠢材才能作出來的事情?那種情況下,我能不拒絕麼?」夏頡搖搖頭,對於舙的思維方式感到有點不解。
更讓夏頡不解的,就是夏王的處事態度了。這個夏王,似乎除了殺人和玩女人以及收集錢物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擅長,典型的昏君一個。對於自己的兒子,他都是防範了又防範,一副恨不得自己的兒子都死光的模樣。可是在另外一個方面,他卻又是如此的維護自己的兒子,分明是舙派人來刺殺自己的,卻硬是被夏王用安邑令做替罪羊,硬生生把這件事情給抹了過去。
「罷了,仗著刑天家的勢力,只要我不作出危害刑天家利益的事情,我就不用害怕夏王那邊的威脅。加上還有通天道人這邊的關係,他和刑天厄似乎勾搭得很是不錯,這也有利於我在刑天家的地位和安全。」夏頡對夏王以及大夏王室的混亂關係做了一個判斷,那就是不管王室鬧成什麼樣子,只要有刑天厄支撐著刑天家,他夏頡就沒有任何的危險。
唯一讓夏頡感到有威脅的,反而是天巫所說的那個劫數。
聯繫到通天道人他們這些太古的神人、煉氣士突然出現在九州大地上,開始收錄門徒擴大山門,以及通天道人所言的那『巫教當滅、吾教當興』的言語,怕是天下就要有大變了。而能夠讓擁有這麼多強大得彷彿天神一樣的巫的巫教毀滅的,這場災禍怕是非常的慘重,夏頡可不敢保證,以自己如此虛弱的實力,能夠在這樣的大劫中倖存下來。
「九州鼎帶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應該是我前世記憶中的夏朝。可是,詭異的事情太多了。那履癸,他應該就是那位亡國之君夏桀。可是如此強大的夏朝,如何可能說滅亡就滅亡呢?還有,九州之地地域如此廣大,腳下這星球,可比地球大太多了。」夏頡腦海中突然泛起了一個很古怪的念頭:「不會是在那場劫數中,這大地生生的被打得崩裂了吧?」
這就是讓夏頡唯一感到想不通的地方。一切都如真如幻。
他已經碰到的,就有亞特蘭蒂斯的海人,還有那個給自己以及自己的後裔命名為血族的該隱大人,還有那神話中才有的人物通天道人和廣成子、赤精子、多寶道人、金光道人這群神仙。更是看到了無數的古怪精靈--通天道場內如今就有幾百號精怪住著呢,而且還在呼朋喚友的,越來越多。
「事情,最終要演化到哪一步呢?」
夏頡仰頭看著天空,有點搞不清自己應該怎麼做。
「跑到大夏王宮去,對著夏王大吼一聲說:你的第九個兒子履癸會敗光你的家當,讓大夏徹底滅亡?怕是夏王會直接出手人間蒸發了我吧?我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個時代,我到底是會改變歷史,還是會順應歷史呢?」
夏頡無奈的苦笑起來,用拳頭錘打了一下自己的胸脯,他低聲歎息道:「見鬼,想要改變歷史,也要有那個實力才行啊。三鼎大巫?多好聽的稱號,在那些平民和賤民面前,我就是神一樣強大的人物!但是一名四鼎大巫就能一指頭敲死自己,何況那些九鼎的變態呢?」
『呼』,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夏頡很是不負責的想到:「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拍好通天道人的馬屁,有他老人家保護,就算天崩地裂了,也能奈我何?呵呵呵呵!我這個想法,可有點不求上進呢。我要陞官,我要當越來越大的官,我要手掌數十萬數百萬的大軍,然後,去給親族復仇!嗯,其他的麼,管他天塌下來都好,和我有什麼關係?」
拿定了主意,夏頡瞇起了眼睛,很用力的替白抓撓起身上的小疙瘩。天氣太熱,白身上流出的汗水都把汗毛粘成小團了,能舒服才怪。
眼前突然有一條倩影閃過,夏頡無端端的想到了黎巫那清水一樣的青色嘴唇,竟然有一種想要親吻那兩片柔唇的衝動。
「啊,見鬼!」夏頡猛的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大跳:「我又不是隱巫太弈那個受虐狂,黎巫打得我還不夠麼?怎麼會想到她身上去的?看來最近實在是憋得太慌,我真的需要找個女人了。」
「天神保佑,我夏頡還沒有墮落到找一條女暴龍的地步吧?大夏九州之地,溫柔可愛的女孩,實在是太多了。太多了。」
夏頡的心情突然變得無比的輕鬆,他大笑道:「哈,東夷人的姑娘,我來了!」
一言既出,夏頡突然臉一紅,身邊還有赤椋這些色鬼在,自己怎麼能這樣大聲的吼叫出來?自己的威嚴何在啊?
赤椋卻是興高采烈的在黑厴背上翻了幾個跟頭,墊著腳尖站在了鞍子上,揮動著那張輕弓大聲的吼叫到:「東夷人的姑娘們,你們的赤椋哥哥來啦!脫光了你們的衣服,等著我來寵愛你們罷!」
『嗷嗷』的狂叫聲不斷響起,那些隨行的使節團的官兵同時大聲嚎叫起來,引得那隨隊的大巫們人人側目,臉色古怪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