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或者敗。
安然不再討論這個問題,在現在一切敵情未明的情況下,討論這些是毫無意義的,此刻他們唯一該做的,那就是把需要做的事情做好,做到最好。
「給你三天的時間整訓部隊,記住,我們只有三天時間。一旦敵情明瞭之後,我們立刻主動發起進攻。」
安德魯點頭表示同意,以寡敵眾主動出擊才是王道,也只有主動出擊將戰場放在對方的境內,才能夠盡可能的減少中華城的損失。
「是,三天時間內所有部隊都會整訓編組好,但是我希望自己辭去指揮官的職務,因為我不能夠勝任。」安德魯的話讓安然很是驚訝,辭職?
「為什麼,安德魯。」
「老闆,我是特種部隊的指揮官出身,沒有經歷過正面戰場,不合適指揮這麼大規模的戰役。我希望轉回本行,帶領我們的特種部隊。」安德魯平靜的說道,這件事情他一直在猶豫,成為將軍是每個軍人的夢想,但是取得勝利更是他的夢想。如果因為自己這個不稱職的指揮官,而使得戰爭失敗,安德魯會愧疚終身的。
「你現在對我說自己不稱職?還有一周時間就要開始戰爭了,你到現在才說自己不稱職?」安然氣急的指著安德魯怒道。簡直就是開天大的玩笑,在這個時候更換指揮官,還打個什麼仗?還有一周的時間,讓自己去哪裡找到更合適的指揮官?
「是的,老闆,我也很矛盾,但始終無法說服自己,請原諒。」安德魯低著頭說道。
「那你告訴我,我去哪裡找一個能夠值得信任的新任指揮官?找一個既值得信任又能夠帶領大家取得勝利的指揮官?」安然一拍桌子大怒道,一個星期的時間,不可能找得到這樣的人。或許公司的幾個團級指揮官能夠勉強勝任這個職務,可他們未必能值得信任。考察一個人需要漫長的時間,可偏偏安然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正是因為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我才會提出辭職,老闆。」
「哦?是誰?」安然一愣。
「您自己。」安德魯的話言簡意賅,讓安然坐在輪椅當場失聲。
「我不行,安德魯,請不要開玩笑。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一場戰爭,而不是他嗎的軍旗推演!」安然情急之下爆出了粗口,他不認為自己能夠勝任安德魯說的指揮官職務,只經歷了一年訓練的自己,沒有那個能力承擔下來這種重任。這個職務不是說有勇氣就能夠承擔的,他需要的是智慧和經驗。
「我沒有開玩笑,整個中華城沒有人比您更能夠勝任這個職務,老闆!」安德魯跨前一步,鄭重的說道。
「老闆,我不是畏懼戰爭,更不是怕承擔責任,但是這一場戰爭的指揮官只能是您,而不是任何人,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安然搖頭:「我明白,但是我不能這麼做,因為這關係到許多人的生命,更關係到整個中華城的安危。」
「您錯了,老闆。榮任這次戰爭的指揮官並不需要您具有多麼偉大的戰爭天賦,只需要您的決心。作為一個統帥,需要的是戰略目光,而剩下的事情將由參謀部去完成。您看,從幾年前的佈局開始,您的戰略目標一直都很正確,我不認為有任何人能勝過您。還有誰,能夠比您更清楚這次戰爭的目的,還有誰,能比您更明白這次戰爭應有的節奏?沒有了,只有您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安德魯堅持說道,言語間平靜得很,安然緊緊的盯著他,他依舊能不卑不亢的回視。
良久,安然揮揮手:「你先出去,我需要考慮一下……」
安德魯恭敬的敬禮,然後轉身離開。
太陽逐漸偏西,也許過去了兩個小時,或者是三個小時。
寬敞的辦公室裡傳出一聲輕輕的歎息,安然伸手拿起桌的電話:「猛子,立刻聯繫張先生,請他用最快的速度到我的辦公室來。」
公室外的套間裡,一身西裝的保鏢頭子點頭答應,隨即掛內線,拿起了外線電話。
蘇哈托的講話第一時間震動了整個人類社會,這是一篇戰爭的宣言,也是對全人類目前最關注的雅加達大屠殺的回答。戰爭,已經迫在眉睫。
沒有人會想到印尼政府在這個時刻能作出如此強硬的表態,伴隨著蘇哈托講話的是,整個印尼國民軍的緊急動員。擁有24萬人員的印尼國民軍在這個講話之後,立刻進入了一級戰備狀態,除了駐紮在亞齊特區的五萬七千人,和蘇拉威西島的三萬兩千人之外,剩下的部隊均在集結。
一方是擁有近百架戰鬥機和一百七十架武裝直升機、八百輛坦克與裝甲車、千門火炮的正規軍隊,一方是只有幾千擁有輕型武器的民兵,這場戰爭的勝負似乎已經不需要思考了。
當然,這只是普通老百姓和媒體們的看法,世界那些具有影響力大國的政治家們不這麼看,遠東艦隊押運而來的武器裝備不可能逃脫幾百公里之無處不在衛星的眼睛,事實中華城目前擁有的實力,各個大國都心知肚明。但是即使知道這些,他們也不認為中華城能夠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四千到五千精銳的士兵,沒有制空權,沒有絕對的火力壓制,沒有人會看好印尼華人。
可即便是知道印尼華人注定要失敗,和前一天略有不同的是,世界各國都沒有作出太強烈的反應,他們依舊發出警告的聲音,但是在實質,並沒有作出任何強有力的措施,以制止這場不對等戰爭的爆發。
和各國政府空泛的警告、重視和申明相比,中國·政府一樣沒有作出別的動作,也在照常說些在別人眼裡看起來無關痛癢的話。不過,很多事情始終都只能埋在絕密的檔案中,不會被公諸於眾。
日落月升,時間在這個緊迫的時刻飛逝而過。
中華城的氣氛空前緊張起來,一艘艘客輪貨輪從台灣、香港和中國大陸的各個港口駛來,天空中的飛機以十分鐘一班的頻率往復起降。這是一次大逃亡,規模空前的逃亡,數以百萬計的人們攜家帶口帶著自己全部身家,離開了這座他們剛剛踏足不久,曾以為是幸福彼案的城市。
安然冷冷的看著擁擠登輪船和飛機的人們,許久沒有說一句話,對於這些人他不想給予評價。
逃離危險是每一個人類都應該擁有的權利,但是在這個時刻的逃離,在得到安全的同時,會丟棄更重要的東西。讓安然欣慰的是,來到中華城的四百多萬印尼華人,選在著這個危急時刻離開的不到一半,還有兩百七十萬人留了下來。能夠留下來的,才是加裡曼丹華人自治區當之無愧的公民。
「尊敬的加裡曼丹華人自治區公民們,我是安然。」
一身軍裝卻沒有任何軍銜,安然端坐在辦公桌後,面對著數十台攝影機面容嚴肅。
「我是安然,一個普普通通的華人自治區公民,和所有堅持留下來,願意為加裡曼丹島華人自治區獻出鮮血的所有人一樣,只是一個最普通的公民。過去的幾天裡,有很多人選擇了離開,但是更多的人選擇了留下。我不想對在此刻離開的人們給予評價,我願意去目送他們的離去,事實這幾天我一直都在這麼做。他們有選擇的權利,我無權干涉。但是,我要說的是,我想對所有留下來的同胞說一句,你們的選擇,是留下了自己的尊嚴,留下了中華民族的不屈精神。無論我們即將面對什麼,傷痛或者死亡,我們都已經無愧我們的祖先,無愧於我們身的中華魂,祖先的在天之靈將為我們驕傲,我們的子孫後代將為我們自豪。」
「前幾天,我的父母來到了這裡,他們來到這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罵了一頓,因為我竟然沒有派人去接他們。在這裡我需要向他們道歉,我沒有派人去接他們,並不是因為我覺得他們沒有迎接危難的勇氣,而是我真的忘記了,這段時間我真的很忙,傷員是不應該挨罵的。」安然忽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引起了電視機前許許多多正熱血沸騰傾聽著自己的精神支柱講話的人們的笑容。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安然的笑容,從5月14日以來的第一次。「除了我的父母,還有更多的人,他們在知道中華城陷入危急時,自發的從世界各地來到這裡,在這裡我不想說謝謝這兩個字,因為我覺得用這兩個字來對待他們太不公平,無論此刻主動來到中華城的人是否華人,他們都是我們這個大家庭中的一份子,對待自己的兄弟姐妹親人,是不需要說謝謝的。」
在原本應該非常嚴肅的講話中,安然表現出的大男孩姿態,讓許多人感到詫異,但是同樣讓他們感到親切。這個時候他們才忽然意識到,這個印尼華人的領袖,今年才年僅21歲。在這個年齡,無數人還在大學校園裡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想著如何去打發時光和漂亮的女同學,而這個21歲的男人,就已經背負起數百萬人的命運。
「現在,我想請問一下各位,你們已經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了嗎?」安然的笑容淡去,「那是保護我們最後家園的武器,也是保護我們最後自由和尊嚴的武器,你們握緊了嗎?」
「握緊了!」一個正在邊寫著日記邊收聽廣播的男人抓住放在一邊的步槍低聲說道,一個正在家裡打掃衛生的婦女看了一眼靠在電視機旁的槍說道,無數人在這一刻異口同聲的說著同一句話。一百萬支各式槍支,幾天的時間裡全部發放下去,發放到在中華城範圍的五座城市裡的老百姓手中。只要你願意,只要你能夠拿得起武器,只要去參加為期三天的軍事訓練,人人都可以領取。
「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們將用手中的武器,來保衛我們的家園。在這個時刻,我不想說什麼鼓動人心的話,我只想說的是,希望大家能夠注意安全,生命是寶貴的,不要輕易的放棄。為了自由和尊嚴,我們能夠放棄生命,但不意味著我們無視生命的可貴。也正是我們明白生命的寶貴之處,才會拿起武器去抵抗那些習慣踐踏別人生命的人,才能夠建立起一個偉大的國度!我由衷的希望,在取得勝利的那一天,能夠看到每一個人都健康的活著,也包括我自己。到那個時候,讓我們一起歡呼來之不易的勝利,一起緬懷那些為了大家獻出生命的烈士,或者是你,或者是我。」
「最後,我的同胞們,」安然扶著桌子站起身來,端端正正的敬了一個軍禮:「也許我們會失敗,請不要悲傷,因為我們依舊勝利的,因為我們戰勝了自己的懦弱。做為一個普通公民,從始至終,我都會和你們一起拿著武器用自己的血肉保衛家園,保衛我最愛的親人和同胞,直到倒下的那一刻。如果我們能夠得到最終勝利,如果那時我已經倒下,我希望你們會把我葬在這片留著無數華人不屈鮮血的地方,讓我的墓碑朝向北方,這是我唯一的請求。同胞們,勝利的時刻再見!」
電視畫面隨後切換,因為安然已經終止了最後的講話,到了這個時刻他不想再對著攝影機說什麼慷慨激昂的豪言壯語,他只想立刻回到家裡,和父母家人們團聚最後幾個小時。幾個小時之後,他就要離開中華城,去更需要自己的地方。
這是一個悲傷的演講,沒有激動人心的豪邁,但是每個人都能聽得出其中的堅決。不只有振奮人心的呼喊才能夠表達決心,平平淡淡的話更能表達自己的決絕。
安然的講話很直白,很直接,也很笨拙,但是卻能感動千千萬萬人。
戰爭即將爆發,中華城卻因為一個人的講話安靜下來,人們淡去了心中的激動,紛紛趕回家和親人團聚著。沒有人不害怕流血和死亡,但是有些人敢於直面它們。
「沉默不是懦弱
忍耐不是麻木
儒家的傳統思想
帶領我們的腳步
八年艱苦的抗戰
證實我艱毅的民族
不到最後的關頭
決不輕言戰鬥
忍無可忍的時候
我會挺身而出
同胞受苦河山待復
我會牢牢記住
我不管生在那裡
我是中國人
無論是在何處
誓做中國魂」
悲壯的音樂在中華城的各個角落響起,腳步匆匆的人們輕輕的哼著應和著;悲壯的音樂在每一個明白它內中含義的人心中響起,每一顆澎湃的心臟都是它的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