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灑滿了窗台,中華城總醫院特護一號病房裡很幽靜,兩個女人在房內,一個坐在床邊撐著頭靜靜看著酣睡的男人,一個小心的修剪著窗台上的花草。
「醒了?」
安然緩緩睜開眼睛,進入眼簾的是兩張掛滿了擔憂卻又歡喜的臉龐。
「你們來了?」安然微笑,一撐手想要坐起來,拉扯到大腿上的傷口一陣刺痛傳來,不由得咧了咧嘴,嘶嘶的吸著冷氣。
「哎」林安卉一把扶住向後倒的安然,又疼又惱的嗔怪:「你怎麼一醒過來就要亂動,受那麼重的傷,一點都不懂愛惜自己。」
薇薇安繞到病床另一邊,小心的托著男人的身體,拿過兩個枕頭墊住,讓他靠坐在床頭。
抬眼兩邊看看,四面牆壁都是雪白無暇,安然出聲問道:「我在醫院?」
「你不在醫院在哪?」林安卉翻了個白眼,心裡卻是疼得厲害,忍不住又嘮叨開來:「做這麼大的事情之前,都不會給我和薇薇安打個電話,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倘若這一槍不是在大腿上,你叫我們該怎麼辦?」
「安卉,胡說什麼,安然怎會有事?」薇薇安橫了林安卉一眼,伸手摸了摸安然的額頭,似乎沒再像上午那麼燙了。
「呸呸呸,是我說錯了,好人不長命壞蛋活千年,你這種壞蛋肯定是沒事的。」林安卉自知失言,也懊悔得很。
「呵呵,能活一千年的只有王八,你意思說我是烏龜?」安然忍不住笑。
林安卉恨恨的瞪了瞪眼,手掌卻是握住了安然的掌心:「不准胡說八道,餓了沒,我煲了湯給你喝,現在就去給你盛。」
「嗯。」安然點點頭,說到餓他還真覺得肚子裡面空蕩蕩的難受得很。
「今天幾號了?」乘著林安卉走開的空檔,安然問著薇薇安。
「十五號,中午一點鐘。」薇薇安溫柔的幫他掖了掖被角,似是想起了什麼,眼眶忽然濕潤起來。
「怎麼了?」安然吃驚的看著她,連忙伸手去摸垂垂欲滴的淚珠。
薇薇安慌忙搖頭:「沒什麼,沒什麼……」
「還不都是你害得?薇薇安從昨天晚上看見你受傷一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了,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混蛋,背著我們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太過分了。」林安卉端著湯一步步小心走進來,嘴上絮絮叨叨的哼著。
「呵呵。」安然還能說什麼,只能是乾笑著打著哈哈。
「來,張嘴。」林安卉輕輕吹著湯匙,表情雖還有些羞惱之意,可手上的動作卻是又輕又柔。
「你們什麼時候到的?」一直到此時,安然才有機會問話,吞下一口又香又濃的骨頭湯,男人含含糊糊的問著。
「香港機場昨天晚上沒有辦法騰出跑道,我和安卉是今天早晨才上的飛機,上午差不多十多鍾到的。」薇薇安拿著紙巾,一邊幫安然擦拭著嘴角下巴,一面答著。
「那你們來時,中華城裡怎麼樣,都安頓好了嗎?外面不亂吧,是誰在主持安排?」安然最關心的便是這個問題,幾十萬人同時抵達,其中還有不少的傷員,難度可真是不小。
「這個不清楚,應該還算不錯,我們是從機場直接來的醫院,也沒有太關心外面的事情。不過沿途經過的街道上挺整潔,街邊是有不少人大包小包的走路,但亂是談不上的。」
「哦……」安然想了想又問道:「樂凌呢?是不是在安排難民?」
「快喝湯,都躺在醫院了,還要操心這麼多事……」林安卉無奈的責怪道。
安然聽話的張開嘴,一口吞下接著對薇薇安說道:「一會你去找醫生,讓他送個輪椅過來,我要出去一下。」
「不行。」薇薇安很堅決的阻止道:「你才剛剛醒,醫生說必須要修養幾天才能勉強下地,幸虧沒有傷到筋骨,子彈從後面穿過去了,不然……」
「不行啊,現在每一分鐘都很重要,我不能呆在醫院。」安然堅持著。
林安卉氣惱的把湯匙一放:「那麼多人在忙著,怎麼也差你一個,你怎麼能這樣?」
今天的林安卉身上找不出半點女強人的氣息,曾經那種叱吒風雲藐視眾生的風姿蕩然無存,有的只是一個小女人的嗔態。
安然苦笑著解釋道:「你們不懂的,這件事情只有我能去做,樂凌暫時能撐一下場面,可她沒有辦法掌控住全局。」
他又何嘗不想在醫院裡舒舒服服的享受美人的溫柔,可現實不允許他這麼做。中華城現在有兩個系統,太平洋公司和中華城的城管部各行其是,當初特意安排這兩個系統各自為政,是為了防止這裡不受控制。但是正因為如此,也造成了兩個系統的主事人李保國和安德魯之間關係一直不怎麼緊密,要是平時這樣運作自然不會出什麼差錯,可這個關鍵的時刻必須要有能同時壓得住兩人的人坐鎮才行。樂凌或許能夠壓得住安德魯,但是李保國未必會太尊重她,畢竟她極少接觸安然在生意場上的部下。
其實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更關鍵的是,下一步的計劃只在安然的心裡,也只能由他現在的身份才有權利這麼做,無論是林安卉還是樂凌,都不夠資格,很容易引起不好的反應。事情再簡單不過,因為他身邊的人都不是印尼人,只有他是。
「我去吧。需要怎麼做你對我說,我來幫你先頂一陣。」林安卉看了看薇薇安,想來想去要薇薇安更不實際。
安然搖搖頭:「不行,你太忙了,再公司那個系統你從未介入過,他們未必會信服你。這件事情你們誰都做不了,只能我自己去做。」
「去,叫醫生過來!」安然認真的說道。兩個女人無奈對視一眼,平素安然性子極好,可一旦他真的決定了要做某件事,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
「先喝完湯再去,也不急這一會。」林安卉歎了口氣,又端起了湯碗。
中華城是一座規劃極為超前的城市,原有居民十二萬人,但是城市裡卻建設得起碼能容納七十萬人居住,以至於整座城市一直以來除了南面的一小塊熱鬧繁華,其餘的大部分都空置在那沒有太多的人氣。這座城市除了這一點很超前之外,其他的東西也很讓人看不懂,比如說醫院學校這些配套建築,也是按照七十萬人的標準來建設的,即使建完之後並沒有投入使用,也定期的會派人前來打掃維修。
不過現在的中華城,比起昨天來顯得熱鬧了許多倍,數十萬人凌晨在普廷角港下了船,隨後便乘坐早就預備好了的卡車一批一批的分運至中華城。這種時候也不會有人會嫌棄卡車坐得不舒服,一下船便被告知能去中華城安居,已經出乎了在船上隱隱擔憂的民眾的意料。昨天的屠殺發生得突然,幾十萬人從家裡匆促而走,根本來不及攜帶太多的財產,這一住也不知道多久能回,很多人都在擔心到了這邊舉目無親生活無著。
似乎是考慮到了難民們的擔憂,碼頭上數千前來接船的士兵給每一個難民發放著票據,一遍一遍的告訴著難民們,他們在中華城的住房都已經安排好,而憑藉著這些票據就可以到市場上買到任何需要的東西。
一百公里的路程不過一個多小時,太平洋公司要說別的不多,運載礦石的卡車是決計足夠的。雖說不可能一批就能把所有人運走,但是按著下船的次序,一波一波的來回往復,到了紅日從海面升起的時候,碼頭上只剩下了一部分還沒有尋找親人的難民存在了。而第一批抵達中華城的人,此時都已經走進了新家,也許是要住一輩子,也許只是臨時住幾天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