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4誰更荒唐
時間]2011-10-0913:03:49[字數]6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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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跡雲和安然之間的對話,早已不是家常的攀談,李雲飛雖然不喜歡政治,可也能聽出這其中的不同尋常的味道。他忽然感到一絲悔意,當初要是自己堅持,說不定安然已經成為一個知名的音樂家,為什麼那時候就沒能堅持下來呢?
想到這個,他有點意興闌珊起來,安然已經二十歲的年紀,再想這些都是枉然。「算了,你們倆聊吧,我先去睡了。」站起身走了幾步,李雲飛伸手撫摸一下擺在書架邊的琴,轉回頭歎息一聲:「安然,老師知道你很忙,可這個還是不能落下。」
「是,老師,我知道了。」安然恭恭敬敬的回應著,把老師送到門外,方一開門,院子裡一群年輕人的嬉鬧聲便傳了進來,陳李兩家的孩子男女各自湊成一堆,院子裡外組成自己的小圈子談天笑鬧著。
「進去吧,你陳爺爺肯定有話說。」李雲飛無奈的擺擺手,六十多歲的人怎麼會看不出,自己那位已經成為一國首腦的老同學這次安排三家人相聚,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
「嗯。」安然一邊應著,卻還是沒有轉身,一直到李雲飛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這才對站在門口的兩個警衛點頭打個招呼,輕輕帶上房門。
「你的老師回去休息去了?」陳跡雲慢慢的品著杯中茶,間安然返身回來慢慢悠悠的問道。
「是,應該是吧。」
「唉,我們都老了,就像毛·主席說的,這世界還是你們的。」陳跡雲幾分感慨的說道,眼神迷離間,似乎正在回憶自己的往昔。
安然笑了笑,也不接話,等著他繼續下去。房間裡保持著安靜,陳跡雲墜入回憶中久久沒有醒來,人的一生既漫長又短暫,之所以漫長是因為有太多的回憶值得留戀,之所以短暫是因為有太多的遺憾來不及填補。
好一陣,陳跡雲才把心思轉了回來,抬頭看看安靜不出聲的安然,滿意的點點頭道:「你的性子愈發的沉穩,我很高興。」
「呵呵,沉穩有餘就可能進取不足,這未必是好事吧。」安然自嘲一句。
「你還要進取麼?」陳跡雲玩味的說道:「你這幾年做下的事情太多了,該是沉下來好好打一打基礎的時候,不要總是埋頭向前走,步子邁得太快可不是好事。」
「時不我待,如之奈何?」安然當然明白陳跡雲的話是對的,不論是遠東還是東南亞,他都需要精耕細作穩固才是最好,要是能有個十年八年的從容佈置,定能把原有的勢力打得嚴嚴實實。可惜時間永遠不等人,他只能冒險急進。
「時不我待?你今年才二十出頭,就有我們這些行將就木的老人才有的緊迫感了?」陳跡雲哭笑不得:「安然,從前我一直不希望你過於少年老成,如今卻又擔心你太激進了些。記得去年老首長還在世的時候對我說,他看過的人很多,卻唯獨看不透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看不透也正常,看不透才有意思,倘若這世界看得太透的話,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安然有感而發,這些年來他獲得了旁人無法想像的成功,可這些成功卻不能給他帶來一點自豪感,就像是小時候練字時的描紅,就算自己一點點描出來的字再完美,那也可能帶來多少喜悅。
陳跡雲愣了愣神,安然的回答總是出乎他的意料,思索一下他方才又說道:「安然,你知道旁人現在對你的看法麼?」
「哪些人?」安然問道。
「一些老同志,對你的評價褒貶不一,不過也有一致認同的地方,想知道大家都認同的是什麼嗎?」
「不知道,不過我也不太想知道,無非就是說我天才或者運氣好,對不對?我希望自己能走出一條別人沒有走過的路,不管成功也好失敗也罷,畢竟自己努力過了,求仁得仁也能心安。至於別人怎麼看我,我不是很在意這些,世人要說隨他去說,我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安然平靜的回答著。
「爺爺也有些一些疑問,你能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放心,我不會對第二個人說的。」
安然呵呵的笑:「陳爺爺,我做的那麼點事情,哪能逃過你的眼睛?不管在還是加裡曼丹島,包括鳳凰衛視集團和遠東,我用得人大多是中國人,裡面少說也有幾十上百個有關部門的人吧。」
「不是這些,不管你想要做什麼事情,我都相信你不會太出格,我真正想不通的有兩件事,第一個是你為什麼移民去印尼,這件事你給過我一個牽強附會的理由,雖然我不相信,但現在也不問了,你喜歡移民到哪裡都無所謂,反正以你的影響力,就算是在印尼那種地方,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我現在想問的,是為什麼你會對zf有這麼強的排斥感,這一點我無法理解。」
「排斥感?談不上吧。」安然搖頭否認。
「你和爺爺還這麼藏著掖著?」陳跡雲攤攤手,表示很無語。
「那……多多少少是有一點的。」安然終於承認了,他的確是有這麼一點排斥。
「這件事我一直很奇怪,你的這種排斥感由來已久,應該說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就已經有了。可是那個時候,你才是多大?記得當時你才去過一兩次香港,我後來看過資料,你兩次在香港停留的時間都很短。」陳跡雲說出了心底最深處的疑問,這個疑問他從未對第二個人說起,這是第一次述說出來,或許也會是最後一次。
「還有,那時候你才是上初中,除了兩次香港之行外,沒有任何接觸外界的機會,按理說很難接觸到太多的訊息,國內的教育是什麼樣,你我都很清楚,可當時你卻能預見東歐和蘇聯的解體,這件事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陳跡雲目光灼灼的看著安然,這些疑問埋藏在他心中太久了,每當空閒下來的時候他便會思索其中的緣故,只可惜這個答案他不可能找得出。
安然低著頭避開陳跡雲探究的眼神默然無語,良久方才問道:「這個,我不能說。」
「為什麼,是對那個人有承諾?」陳跡雲隨即問道。
「那個人?」安然啞然疑惑。
「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的解釋,那就是有人一直在教導你,除此之外找不出其他任何的可能。」陳跡雲的語氣很肯定,其實不光是他這麼認為,其他有資格知道某些事情的人,都存著這樣的念頭。「只是這麼多年來,國安部把整個江南市的人口檔案翻了個遍,都無法找到有一點可能的人,這一點很不可思議。爺爺真的很好奇,那位能教導出你這樣的人才的大能究竟是誰?也許你不知道,你的那些反常行為之所以沒有人提出質疑,正是因為教導你的那個人沒有找到的緣故,有關部門是想通過你找到他,這件事情我也是到了中央才開始瞭解,再加上我也希望那個人能被挖掘出來,他的戰略眼光非同凡響,能對國家的決策有非常重要的借鑒作用。所以這件事情我一直都沒有和你提起,現在你有了自己的事業,馬上就要出國了,能不能一解我的疑惑。」
「呃……」安然目瞪口呆,陳跡雲的想法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原來是這樣!
安然如今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從前表現出來的不正常之處,從來沒有人問起,原來他們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並且已經付諸了行動,開啟全城大索。只是那個人壓根就不存在,就算有關部門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無中生有找得出來。
陳跡雲等了一等,見安然始終低著頭不吭聲,不由得失望道:「算了,他也是教導你的老師,既然不願意拋頭露面,我也不再強求。只可惜這樣的人才不能為國效力,真是一大損失啊。」
「爺爺,我……」安然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陳跡雲這些年當真老了不少,滿臉滄桑讓安然很有些感傷。想了一想,安然說道:「爺爺,他……早就不在了。」
「去世了?」陳跡雲一驚問道。
「嗯,你們也不用再找他了,在我們您見面之前,他就生病去世了。」安然小心的編織著謊言,只是為了讓陳跡雲不再為這件事情費神。也只能按照對方的思路去走,否則的話,安然真的找不出更合理的說法,就算他告訴所有人,自己是重生回來的,也得有人會相信不是?
「真的去世了?」陳跡雲喃喃自語道,眼中期冀的目光變為失望:「怪不得,幾年下來都找不到他,原來真的是去世了,可惜呀,太可惜了!」
的確,有關部門在遍尋不獲的情況下,也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性,只是一天沒能得到證實,他們便還存著對方還活著的可能。畢竟在他們看來,能夠教育出像安然這麼天才學生的老師,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說不定能躲過國家機器的視線,這一點誰也不敢保證。
「你說咱們國家這是怎麼了,你的老師既然有能力,為什麼不願意為國效力,就寧願這樣蝸居在這個小城市碌碌一生?」陳跡雲失望之餘感慨萬千:「就像這十幾年來,我們中國的年輕人才一個個以出國為榮,一旦走出國門回來的極少。從小接受了這麼多年的愛國教育下來,為什麼還導致出來這樣的結果?」
安然沉默著,他不想接上這樣的話題,這種話題一旦說開,必然又是……
安然不吭聲,可陳跡雲卻不想如此輕易的放過他,剛剛得到最壞消息的老人,心情尤為失落。「安然,你說說看,為什麼會這樣。你也是其中的一員,這個國家真的就比不上一個小小的印尼,如此不值得你留戀嗎?你們這一代人都怎麼了,想當年中國烽煙四起民不聊生的年代,那麼多少革命先烈也遠渡重洋,可他們出去並不是為了自己的享受和過更好的生活,而是為了學到知識之後回來報效祖國。那個時候他們都不會嫌棄祖國的落後,而現在國家改革開放,正處在和平穩定的發展時期,我們年青一代卻反而覺得外國的月亮就比中國的圓。是不是我們的教育出了問題,還是外國就真的那麼好?」
「你真的想聽?」安然終於開口,在即將離去的日子,他覺得有些話也許說出來心裡會好受些。「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我每天都在聽假話,聽得已經夠多了。」陳跡雲和安然說話很直接,不知道是否因為心情的緣故,還是兩人之間不需要太過客套。
「那好吧,那我就說說自己的想法,不過希望您在聽了以後不要生氣便好。」安然一邊說一邊望著陳跡雲,說完之後等了一等,見老人沒有反應,知道他默認了自己的說法,這才接著說道:「爺爺,首先你剛才那種質問語氣我就不認同,為什麼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就是老百姓的錯誤呢?一個國家不管出現了怎樣惡劣的現象,首先要找的是這個國家的上層結構的錯誤。一種風氣的產生,通常是從上而下、從中心到分支的。就像是每年的流行潮流,不可能由某個偏僻的農村去影響大城市,而是從中心城市輻射到各個小城市再到農村。」
「您剛才說的沒錯,現在的人的確都認為外國就是比中國好,但是您的理解上出現了偏差,讓他們爭相出國的好,並不一定是物質生活。事實上我們華人,在世界各地都受到不同程度上得歧視,即使出國了也未必就能過上比國內更好的生活。每個中國人都知道這一點,可為什麼即便冒著受歧視的風險,他們還要擠破頭衝出去,這個問題的原因您想過沒有?」
「這個理由很簡單,因為國內,我們受到的歧視更重!一等洋人二等官,這句俗語您總是聽說過的,在國內普通老百姓都是三等公民,事實上他們連三等公民都算不上,因為他們不能擁有公民的權力。這種對外國人的崇拜,不是從底層老百姓開始的,而是官員們通過他們的行為,強行灌輸下來的。現在中國有一種外國人,佔到在華外籍人中的大部分,他們被自己的同胞稱為白色垃圾,顧名思義他們屬於那種在自己國內混不下去的垃圾,可偏偏這種人能夠在我們的國家如魚得水,能夠找到最好的工作,即使他根本不能勝任;能夠一個月換一個女朋友,即使他年近花甲;這是為什麼?因為我們的zf官員們用行動告訴老百姓,只要是外國人就能高人一等,外國人就有特權。當管理者們都看不起國人的時候,當管理者們都認為本國人不如外國人,哪怕是非洲最窮的國家來的垃圾都比國人高貴的時候,你要老百姓怎樣去思考這個問題?會出現這樣的風潮,正是因為我們的官員們,才是最崇洋媚外的那種人。」
「在國外,華人受到的歧視是心理上的,可是在國內,這種歧視是無處不在的。我們的民族自尊正在一點一點的被當權者們摧毀,在這種情況下,反而來責怪無力改變現狀的老百姓,這是何等荒謬至極的事情?只要是擁有外籍的人,哪怕他在自己的國家只是一個乞丐,來到中國之後,都會慢慢滋生出一種天然的心理優勢,這究竟是誰造成的,怎麼能推到老百姓身上去?」
「說到愛國這個詞,我從不認為那些掙扎著通過自己的努力走出國門的人們就不愛國。國家本該是為服務大多數人,保障大部分人利益而設立的組織,是全體中國人的集合體,對於這樣的國,根本不需要從小進行教育,人們會自發的愛它,因為愛它就是愛自己。如果一個國家的掌控者們做的事情,不能得到大多數的百姓支持的,不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人們在事實上無力反抗,那必然會失去對國家的認同感。更可怕的是,他們如果連改變現狀的可能都看不到的話,那麼他定會選擇離開這個地方這個國。」
陳跡雲出聲反駁:「你的看法太偏激,大部分同志都是好的,中央的政策制定下來,本意也都是好的,只是在少數地方被歪曲誤解。不能以偏概全,用個別現象來作為這種理由。」
「我不這麼認為。」安然當仁不讓的反駁道:「我不認為現在這種環境下,還會有幾個你想像中的那種幹部,貪污**是一種大環境,在這種環境下絕大部分人根本無法倖免,他要當官就必須融入進骯髒之中,否則就會被環境驅逐。中央制定的政策時是好是壞我不敢評價,動機或許是好的,但是程序卻一定是錯的。一件影響到千千萬萬普通人的政策出爐,卻沒有一個普通人的代表能參與其中,制定者們都是高高在上只想著如何在政策中盤剝利益的官老爺,這種政策好不到哪裡去。或者說每一個政策出台之時,都被預留下了無數的漏洞,只為了某個集團的強取豪奪。不管多麼天花亂墜的解釋,我從結果來看,就有權利質疑這些政策制定者們當初的本心。」
「荒唐,要按你的想法,你……」陳跡雲大怒,安然已經從根子上否定了一切,這讓他無法接受。
安然挺直腰,直面總理怡然不懼:「我荒唐?我不這麼認為。你們做下了多少荒唐的事情,也許現在不為人知。可是別忘了,這個世界沒有永遠的秘密,終究還是要露出來的。96年台灣那個人拋出了一個兩國論,隨後我們國家在台海進行演習。可是演習還沒開始,所有的情報就被洩露得一乾二淨,這是誰幹出來的?洩密的人你們心裡一清二楚吧,可是他得到了什麼懲罰沒有?沒有,他還照樣有滋有味的活著,整日裡靠著祖輩的權勢享受普通人無法想像的生活。你們這樣放縱賣國者,卻大肆封鎖真正愛國的百姓的思維,是為了這個國家好?」
「這是擔心造成太大的影響,改革開放的成果來之不易……」陳跡雲連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說出的這句話底氣不足。
「在東南亞,有一個小小的國家新加坡,他的領導人有一句名言:「必須讓中國永遠成為二流國家」。這麼樣一個人,公開說著這樣一句話,卻在我們的媒體上一直是正面形象出現,這是多麼可笑的事情?就因為他是某個首長的朋友,就能夠從一個惡魔美化成天使?新加坡的對台政策和曰本如出一轍,不斷阻撓中國大陸和台灣的統一,就是為了防止中國變成海洋大國,從而成為影響東南亞的大國。當菲律賓人抗議驅逐美軍的時候,新加坡卻熱情邀請美國駐軍新加坡,維持美國在東南亞地區的存在。現在美國兩艘核潛艇放在新加坡,使用核彈就可以直接攻擊香港、廣州、南寧和海口,令南中國處於直接的核陰影之下。這樣的國,在你們的宣傳下竟然成了中國人的天使之城?去年香港回歸中國之前,新加坡到處製造輿論,說香港即將衰落,東亞地區金融中心應該轉移到東南亞。這種行為,不但沒有受到任何的懲罰,反而遍地開花的新加坡工業園拔地而起。當然,某一個領導人不能代表整個國家,但一個zf總是可以代表的。當他做出惡劣的行為時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這讓旁觀者們如何看待我們?」
「我也知道這是新加坡這種彈丸小國的生存之道,同為華人我們依舊血脈相連,但即便是這樣,某些底線也不容被觸。我不會去痛恨新加坡人,但這並不能妨礙我討厭新加坡目前的zf,這個和我愛這個國家,同時又不認同這個zf是一樣的道理。沒有是非觀念的政權,卻要求民眾有迎合他們的是非觀;沒有道德的官員,卻要求民眾要有溫順服從遵守道德;究竟是誰更荒唐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