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習慣了校園中的安靜生活,他慢悠悠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白天和董青談談情說說愛,享受午後冬日的暖陽,晚上在寢室裡聽聽牲口們的臥談會,那些青澀而充滿了理想色彩的談話雖然不切實際,但卻盡帶年輕人的朝氣。如果方便,他便會躲進樂凌的寢室,在那裡享受這個復大最美女教師的溫柔。
等到了週末,便帶著樂凌和董青回家去住,白天漫步街頭在人潮中漫步,餓了隨便找家味美的餐廳過過癮,累了沿街的咖啡廳裡靠著窗坐下,觀賞人潮中的風景。如果是雨天,便窩在家裡看看書,抱著溫軟的女孩聽聽音樂看看電視聊聊天。日子過得淡淡的,卻也是暖暖的。
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這樣的光陰靜悄悄的走著,一直走過冬,走到春天,走過夏,走過秋。
春夏秋冬的季節變幻,安然看著時光從眼前緩緩流走,最美麗的人生時段,他盡情的享受著。從上海到江南,從香港到西北,城市之間的切換,他不斷的改變著自己的身份,林安卉的未婚夫、水藍的男朋友……唯有最真實的自己從未變過,那就是他都投入了真心,他願意給自己每一個女人最真誠的擁抱和自己所能給予的一切。
安然享受著幸福的生活,只是在他能夠平靜的笑看周圍一切時,這個世界卻很不寧靜。令人諷刺的是,這個世界的動盪起伏,有許許多多卻是由這個渴望安靜一生的男人帶來的。
九十年代的中期,全世界經濟最燦爛的地方是在亞洲,四小龍四小虎雄視崛起,中國大步飛奔,日本雖在90年遭遇強勢狙擊,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然穩居世界第二經濟體的寶座,無數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亞洲,似乎世界的中心已經要開始發生偏移。
有人歡笑便是會有人哭泣,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亞洲的風光無比,相對應的卻是南美洲的傷痛滿身,因為在1994年的最後一個月,一直到1995年的6月,南美洲33個國家,經歷了一場盛大的浩劫。這是一場比海嘯還要恐怖的海嘯,比颱風還要瘋狂的暴風雨,一次人為的洗劫,裸的將本就陷入困境中的南美洲經濟直接推入了地獄的深淵。
從1983年開始至1994年墨西哥比索盯住美元的匯率制度造成比索高估,人為削弱墨西哥的出口競爭力,導致大量的經常賬赤字,墨西哥必須依靠吸引外國資本流入保持國際收支的平衡。
1994年12月1日,墨西哥新總統塞蒂略就職之後的第十天,為了抵禦因大量美元貸款的到期,和美國利率飛速上調和美元走強帶來的資金大量外流,從而使墨西哥國際貨幣急劇減少,比索匯率過高和貿易逆差加大。塞蒂略走出了一步無奈之舉,宣佈15天後,也就是自12月15日起,墨西哥比索貶值百分之十五。
這個政策一出,立即造成市場恐慌,被美國提倡的新自由主義改造後的墨西哥經濟體系,大量外資紛紛加劇撤離速度,人們瘋狂的拋售墨西哥比索兌換成美元以便保住自己的財富。瘋狂的拋售飛快的降低著墨西哥的外匯儲備,只是一周的時間,墨西哥的外匯儲備就從180億美元,減至160億美元。就在此時,一個著名的投機人出現在了墨西哥城,他其實早就已經來到這個城市,只不過今天是人們注意到他的日子,他的名字叫做索羅斯,這個名字即將被所有的墨西哥人牢牢記在心裡,刻在血管上。
新量子基金在受傷的墨西哥人剛剛穩住不利局勢的時刻狠狠的一擊命中了對方的要害,數額高達數十億美元的比索被像扔垃圾一樣拋了出來,剛剛緩過一口氣的墨西哥政府再也支撐不住,不得不宣佈不再干預外匯市場,實施比索對美元的匯率自由浮動,於是……
墨西哥比索的匯率徹底失控了,只在三天的時間裡貶值超過了百分之九十,距離廢紙僅有一步之遙。外匯儲備由三天前的160億美元變成不到30億美元。一切都變得瘋狂起來,人們不敢再相信手中任何一張墨西哥政府發行的鈔票,想盡所有辦法把手裡的鈔票換成墨綠色的美元,股市瘋狂的暴跌,原本價值一萬三千九百億美元的股票市場不到十天之內縮水了七十倍,還在繼續以驚人的速度下跌著。
這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現實,一個南美洲曾經的經濟強國幾乎是一夜之間在賬面上變得一窮二白。新量子基金張開了血腥的獠牙,繼續乘勝追擊,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他們再做別的事情了,只需要一面利用手中的小型銀行以及投資機構,把那些快要失去理智的人們手裡的比索買過來,然後投入股市用白撿一樣的價格購入大批大批的股票和債券;另一方面揮舞著手裡的真金白銀,一家一家的把瀕臨破產的實體企業納入囊中。至於比索的匯率能否反彈,這個根本不需要去考慮,雪崩已經產生,就已經不是墨西哥人能夠挽回的了。就算墨西哥政府試圖做點什麼,那些已經聞到金錢味道,圍上來的國際金融鯊魚們也會繼續將墨西哥比索砸進地獄的最深處。
危機!
受到墨西哥的牽連,巴西、阿根廷貨幣也開始搖搖欲墜,幸運的是,在這個時刻沒有強有力的人出現一腳把他們踢下懸崖。不過,誰都知道,這也只是暫時的。
危機四伏,再不挽救墨西哥比索,一切都將萬劫不復!
美聯儲著急了,美國財政部著急了,墨西哥與美國接壤,南美洲被稱為美國的後花園,如果放任南美洲和墨西哥的金融危機演變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因經濟崩潰造成的墨西哥移民潮將拖累美國西南部經濟,美國扶持的新總統不再需要多久必然垮台,美國人好不容易建立的北美自由貿易協議也只能化為烏有。
財政部部長魯賓果斷的站了出來,和美聯儲聯手,開始了史上最大的救援行動,他提出了一個400億美元的救援方案。華爾街的銀行家們也開始準備行動,挽救自己在墨西哥的投資,似乎曙光已經快要升起,墨西哥政府和整個南美洲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誰也想不到的是,魯賓提出的400億美元的救援方案被國會斷然否決,而且根據調查,79%的民意反對美國協助墨西哥,這不能不歸功於某些媒體的功勞。用美國人民的錢去拯救華爾街的銀行家和根本就不知道是誰的墨西哥人,怎麼能夠讓老百姓支持?
墨西哥的比索危機,使美國華爾街的許多銀行都深陷其中,而魯賓恰好就是來自華爾街上久負盛名的高盛集團。帶著濃厚華爾街標誌的魯賓,最後在被娛為「華爾街馬仔」的柯林頓總統的支持下,繞過國會動用了用於穩定美元的美國聯邦匯兌穩定基金200億美元做擔保,會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供的100多億美元,世界銀行和美洲銀行合作銀行提供30億美元,國際清算銀行提供78億美元,其他拉美國家10億美元等,攜帶總共約500億美元的緊急貸款衝進了南美洲。
500億美元,相當於1993年整個新興工業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投資總額。如此大的救市資金出現,開始讓小有斬獲的國際游資們開始游離觀望起來,只是領頭羊新量子基金卻依舊不肯放棄目標,堅持沽空比索,沽空總額已經達到驚人的數字,一個絕對能讓這家在日本股災中滅亡後重生的基金再次破產的數字。
人們用懷疑的目光看著索羅斯,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墨西哥比索有著如此的仇恨,似乎不把這種貨幣變成一錢不值的廢紙誓不罷休。對此索羅斯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他唯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在美元到來之前,將比索匯率再次打壓到最低谷。索羅斯的表現讓小鯊魚們驚疑不定,沒有人會認為索羅斯是瘋子,他敢於這麼做必然有他的理由。那麼,這個理由又會是什麼?
理由很簡單,當魯賓的救援到達墨西哥的時刻,人們終於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墨西哥政府的救星到了,五百億美元很多,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可是這遠遠不夠!
一直被全世界金融人注視著,卻又保持著沉默的金融世界傳說中的女神站了出來,輕輕鬆鬆的在電視上說出了自己的觀點:「魯賓拯救墨西哥比索是一種徒勞,美國人民不應該為華爾街買單,更不應該為別的國家犯下的錯誤買單。」這一句帶著微笑說出的話,成為了一場金融大戰的號角,未來基金這個超級龐然大物出手了,一出手便給魯賓和墨西哥人帶去了深深的絕望。
未來基金有多少錢,有多大的能量?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卻也很難回答,在這個世界上清晰明白的知道這一點的人很少,魯賓恰好是其中的一位。未來基金招募資金達到五百七十八億美元,但這並不是它的全部力量,他還有兩個兄弟基金,控制著接近兩百億美元的資金,再加上瑟琳娜的在金融界的巨大號召力,只要她登高一呼,必然會有無數人聞風而動跟隨其後,這些全部加在一起,已經竭盡了全力花費一個月時間才湊齊五百億的魯賓傻眼了。
他很明白,瑟琳娜不是他能夠對抗的,那是一個傳奇,一個不敗的神話,如果他擁有遠超過瑟琳娜的資金,或許還有戰勝對方的信心,可是他沒有,情況正好是相反的。
魯賓把目光轉回華爾街,試圖在那裡找到強有力的支持,可惜這只能是癡心妄想。金融市場永遠不會有道德,趁火打劫才是銀行家的強項,陷入墨西哥的銀行們自救不暇,剩下的投行不蜂擁加入瑟琳娜一方陣營就已經是非常給面子了,幫助魯賓和瑟琳娜帶領的無法敵對的力量對抗?除非這些銀行家們的腦子都進水了還差不多,這種比白癡還要弱智的做法簡直比把自己的鈔票扔進大海還要敗家一些。
瑟琳娜的預言再一次證明了她的正確性,魯賓成為金融女神走上神壇新的奠基石,五百億美元天量援助一個月的交鋒後灰飛煙滅,局面再不可能挽回,除非上帝顯靈降臨在南美洲。魯賓引咎辭職,格林斯潘無計可施,柯林頓委派新財政部長科林斯接連三次親自趕往洛杉磯秘密會見瑟琳娜小姐失望而回,國會議員們卻在笑看風雲,美國西南部邊境戒備提升兩個等級。
1995年,是南美洲的災難年。
墨西哥徹底淪陷了,緊隨其後的是和它同樣身患重病的巴西和阿根廷,隨後是智利、玻利維亞、委內瑞拉、秘魯、哥倫比亞、厄瓜多爾……
風暴整整肆虐了一年多,從1994年的最後一個月,一直到1995年聖誕節才慢慢平息。南美諸國接近兩千億美元的外匯儲備損失殆盡,世界銀行和貨幣基金組織、美國政府的擔保金共計五百億美元的援助折損大半之後倉惶撤離。在這一年裡,整個南美洲的貨幣普遍貶值在百分之八十以上,通貨膨脹率高達百分之三百,工資購買率喪失百分之七十八,金融危機變成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一年之間,拉丁美洲的經濟倒退回1960年。
後果還不僅僅是這樣,更嚴重的後果在後面,在南美洲掃蕩的鯊魚們不會放過這個天賜良機,他們紛紛出手收購經濟危機中被嚴重低估的企業,這其中收穫最大的自然是南美金融危機的先鋒新量子基金和領頭人未來基金。這是一群過境的蝗蟲,橫掃一切可以吞噬的東西,佔有一切有價值的企業和資源。
未來基金和新量子基金的勝利美國財政部的失敗,讓美國政府很惱火,卻讓國會很開心。誰勝誰敗對美國政府很重要,但是對美國人來說根本不重要,因為交戰的雙方都是自己人,為的都是同樣一個目的,那就是控制南美洲的經濟,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