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最好的東西,那就是還沒有到來的期盼,或者是已經離開的幸福。安然有些懷念樂凌了,有她在身邊的日子,有些事情從來不需要他自己煩勞,比如說洗衣服之類。當然安然也不會捨得讓樂凌去做洗衣婆,只是有些內衣不便交給洗衣房,當然是他的女人動手。過去在菲律賓的一整年裡,訓練基地不是沒有洗衣房,可洗衣房這種東西通常都是在男人們集中的地方,至於在女兵連邊上開設洗衣房……那不是侮辱女兵們不是沒有女人味嗎?
住在女兵連營房中的安然是當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大爺的,自然生活中的瑣事一切都由陪伴在身邊的樂凌來打理,這似乎已經是他的一種習慣,一旦樂凌或者林安卉她們不在身邊,她的生活立刻就會變得凌亂無比。
說起來也怪,樂凌既不是和他相識最早,也不算無法或缺,可這些年來和安然相處得最久最厚便是她。有些人在身邊的時刻,往往不會得到太多關注,可一旦離開,這才會明白她的重要,正如空氣和陽光,正如無時無刻不是靜靜在心底的至親。
「你那裡現在是幾點了,還沒睡呢?」安然看著塑料桶裡在水龍頭沖刷下翻騰的衣物,拿著手機慢條斯理的接著電話,電話的那邊正是他想著的人,樂凌的聲音不再是面對旁人時的那種冷漠,對待生命中珍貴的人時,她願意投入全部的生命。
「現在啊,早晨三點半,我已經睡了一覺醒來了。你在做什麼呢,洗澡嗎?」
「沒,洗衣服呢!」安然伸出一支手拎起桶子裡簡單的夏裝,在水裡不住的攪動著。這是男人的洗衣服方式,把衣服扔進桶裡用洗衣粉泡上半天,然後拿到衛生間用清水猛衝,一直衝到再看不見洗衣粉的白色泡泡,最後擰乾就算完成任務。
「自己洗衣服嗎?」樂凌有些心疼的問道:「怎麼不帶回家裡讓傭人洗,隔得又不遠。」
「不就幾件衣服,不至於啦。」安然笑著關上水龍頭,已經用水沖了十來分鐘,應該算是乾淨了。「不和你說了,我已經洗好了,你現在怎麼樣,手術成功嗎?」
「嗯,醫生說很成功,你不用擔心。那我先掛了,兩周之後就會回來。」樂凌的心情很不錯,沒有哪個女孩是不愛美的。
「嗯,好好休息,一定要好好的回來,晚一點也沒關係,關鍵是要養好傷。」安然不忘嘮叨一句這才掛上電話,他發覺自己比從前似乎更喜歡多話了些,在乎一個人的時候變應該是這樣的吧,這應該與年齡和性別無關。
歪著頭夾著電話一面說著再見,衣服也差不多都擰乾了,安然順手把電話揣進口袋,端著臉盆提著桶,穿著拖鞋踢踢踏踏的走出洗漱間。這棟新生住的老式宿舍裡的洗漱間和公用衛生間是連在一起的,中間只一牆之隔,位於樓層的中央。不時有人進出衛生間都用著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拿著手機打電話的安然,手機這玩意在這個年代實在很新鮮,或許一萬人中都未必能有一部。這個固定電話都不曾普及的年代,BP機還是時尚的尖峰潮流,手機這東西只存在於普通人看的香港電影中。
安然無所謂別人的旁觀,他喜歡低調是不錯,可沒有必要因為低調的原因去刻意委屈自己,這很沒有必要。推開宿舍的門,同寢室的幾位難得都在房間裡沒有出去,這可是件新鮮事,這幾位半個月來軍訓又累又困的時候,都是抓緊一切時間出去溜躂的,今天下午不上課反而悶在房間裡。
「你們沒出去玩?」安然笑問著,轉到房門後面去取曬衣服的桿子,男生們習慣把衣服曬在走道上方,沒有撐桿的話三米多高的過道上空如何掛的上去。
「洗衣服吶,你的朋友走了?」幾個室友回了一個笑容,等到安然曬完衣服回來,陳文超忽然鬼鬼祟祟的問道:「安然,你一會出去不?」
「嗯……五點多要出門吧。」安然想了想答道,把桶子臉盆塞到床下,拍拍手上的水漬問道:「有事?」
「嘿嘿,老大買撲克去了,咱們寢室今天兄弟們玩幾把,你來不來?只是好玩不算賭博,贏了的請客吃飯。」幾個牲口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倒是讓安然大跌眼鏡,沒想到這剛進大學,這幾位就學會了賭博,甚至那位總是抱著本厚厚的課本看的眼鏡,反倒是眾人中最焦急的一位。
「哦,我不就參與了,這東西我不會玩,也不喜歡。」安然搖搖頭拒絕,他不是不會,也不是對這件事排斥,而是真沒有興趣。從前在讀大學的時候,他和在座的各位表現也差不多,只要有空就和寢室裡的兄弟開工打牌,其實真的算不上賭博,輸輸贏贏差不多都被大家給吃了用了。真要說起來,去年在拉斯維加斯那才叫真正意義上的賭博。賭博這東西能流傳千年盛行不衰,不分種族不分男女老幼,自然有它的誘人之處,遠沒有媒體宣傳中的那麼禍國殃民。事實上要按照實質意義上來說,賭博無處不在,人生其實就是一個最大的賭局,贏了便能縱情任意瀟灑一生,輸了只能庸庸碌碌的困頓於蝸居。
安然很喜歡一句關於賭博的話:「賭博的魅力在於只要底牌沒有揭開,就不知道是輸是贏,只要懂得克制自己,不壓上自己全部的賭注,就永遠不會輸。」
克制自己,說的簡單做起來相當的難,起碼有九層的人做不到,所以參加賭博的人九層都是輸家。
「來了,來了!」正扒著窗戶看著樓下的韓彬彬縮回頭,興奮的說道。幾個正急切等待消息的男人更發的興高采烈起來,拍著胸脯吹噓著自己的手氣向來如何勁爆,各自囈語般聲稱要把其他人贏得內褲都剩不下一條。安然聽著有些搞笑,背轉身去,打開櫃子翻找晚上要穿的衣服,今天晚上他可是答應了要請董青的室友們去大吃一頓的。
櫃子並不大,可對於安然的那麼幾件可憐的衣服來說卻顯得奢侈極了。安然和寢室裡其他人不同,他的行李都在裡學校只有不到一公里外的房子裡,這兒放上幾件換洗的衣服就足夠了。翻來翻去其實也沒什麼好挑的,他總共就帶了那麼幾套衣服過來,一套休閒的襯衫褲子在外面晾著,身上這套似乎有些過於正式,不太方便參加年輕男女們的聚會。剩下兩套都是穿著很習慣的熱帶叢林作訓服,一模一樣的款式隨手拿一件就好。經過一年多的軍旅生涯,安然有些明白樂凌的軍裝情節了,他自己現在也差不多,作訓服穿著既舒適又耐髒,還不用擔心磕磕碰碰。更關鍵的是這種服裝有獨特的用途,比如說褲子大腿外側的暗袋,用來放一把手槍再合適不過。好吧,那本來就是用來放槍的地方。
手指在疊成一團整齊的衣服上按了按,能感覺出裡面硬邦邦的東西,安然猶豫一下還是把那一疊衣服捲起,拿出來小心的放在自己床上,走出校門身上沒有防身的利器,他總是覺得會有不安的錯覺。不得不說戰爭最容易改變一個人的價值觀,因為在戰場上,生命是如此的卑賤。
葛子高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關門關門,準備開戰!」
「安然,幫忙關下門。」雪糕王子怪叫一聲猛的坐直,他早就期待已久了,興奮得手指都在顫抖。安然聳聳肩,用腳輕輕一踢把房門關上,沒想到自己和一群賭鬼分在了一個寢室裡,真是物以類聚,看來老天爺還是長了眼睛的。
「安然,你一起來玩一會啊。」桌子早擺好就緒,葛子高一到場面就已鋪開,葛子高同學不愧是寢室裡的老大,還沒忘記喊最不合群的安然一起加入戰鬥。
「葛老大,安然不會,別帶壞人家了好不好,我們趕緊開始吧,都快四點了。」計算機男忙不迭的催促,其實他也不怎麼會玩,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對這件事情的熱情,往往就是不太會玩的人才對賭博擁有最大的好奇和迫切心理。
「不會玩可以學嘛,咱們寢室裡你們幾個開始不都不懂?現在一個個比我還熟,這麼簡單的撲克,看看就會了。」葛子高很不希望自己寢室出一個單獨行動的傢伙,他是山東人,有著山東人的耿直和爽朗。
「我不喜歡玩這個,呵呵,你們玩吧,贏了之後請客吃飯算上我就行了。」安然打著哈哈擺擺手,翻身爬上了自己的床鋪,他需要提前把衣服換好,在上鋪換衣服某些不能讓人看見的東西不虞被人發現。
「那好吧,晚上你別走啊,咱們寢室晚上大家一起好好喝一頓。」葛子高也不勉強,這事情本就勉強不來的。
「今天晚上不行了,我約了人吃飯,改天吧。」安然笑吟吟的答,他很喜歡自己寢室裡的這種氣氛,大家都沒有相互提防的心思,是一個最簡單沒有利害關係的集體。安然很幸運自己能分開一個所有人都不難說話的寢室,要是同寢室有上一兩個極度摳門或者過於驕傲的人,會是件讓人很難受的事。安然卻沒有覺悟,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許多人打上了異類的標籤,不好還好的是寢室裡的幾位朝夕相處的夥伴不這麼認為。
「快,出牌呀,磨磨蹭蹭什麼。」
「一對K,哈哈,掏錢!」
「小聲點,別讓外面聽見,在學校裡賭博是要受處分的。」
寢室裡熱火朝天的鏖戰,一張張通紅的臉洋溢著激動和刺激。
傘兵刀的鯊魚皮刀鞘緊緊束在腰帶上,再查看一下柯爾特手槍上兩處保險,仔細的檢查彈夾之後塞進暗袋內固定的簡單槍套裡。安然從容的坐在距離幾個賭興正酣的學生不到兩米之外換好衣服,然後躺下來閉上眼睛準備稍微休息會養養精神便出門去。
今天晚上要不要帶董青回家去住呢,反正明天是週末不上課。安然心裡癢癢的,他已經許久沒有……
看情況吧,安然勸說著自己,有些事情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提前做計劃只為了**未免太下作了些。可是董青又不是別人,自己想想那什麼也不算過分吧,另一個安然理直氣壯的反駁道。
正當他心裡天人交戰之際,忽然外面傳來一個高亢的聲音:「這是誰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