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學院的大美女在學校門口和一個新生擁吻,這個消息像一陣風刮過了復興大學這座近百年的名校。在94年這種社會風氣尚算保守的年代,大學裡男男女女談戀愛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老師們也是睜隻眼閉只眼,如果按照校規來說當然是不允許的,可誰也不會去較這個真。反正學生走進了大學校門就算是成人了,苦了那麼十幾年,青春的萌動在大學裡釋放出來也是天經地義。
中國的大學基本上就算是給千軍萬馬闖過獨木橋的勝利者們放鬆心情所用。話說在那個年代,大學生還是種稀缺動物,被稱為天之驕子。從高中到大學百分之二十都不到的升學率,就可以昭示學生們的高中生涯是如何的艱難。那年月上大學是件無比光榮的事情,哪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學,就意味著出人頭地終生衣食無憂了。可以別的不說,單單是畢業之後可以分配工作這一點,就能羨煞未來那些找工作焦頭爛額的學弟學妹們。
中國的教育方式和西方恰恰是相反的,從小開始中國的孩子們便被家長老師嚴格要求,要努力學習天天向上,這種高標準嚴要求一直到高三畢業考上大學的那天開始戈然而止,一經入大學校園,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沒有人會來管你昨天晚上幾點鐘睡覺,一周是不是翹了五天的課,反正只要不弄得天怒人怨拿不到畢業證就萬事大吉。
中國的大學有拿不到畢業證的嗎?也許有,但拿不到畢業證和是否掌握了應有的知識無關,說得簡單一點,只要你在大學裡不違反亂紀,就算從早睡到晚什麼都不學,畢業證也是穩穩的。
有人說中國人之所以沒有創造力,就是因為教育模式的原因,應該玩的時候被管得死死的不能越雷池一步,ABCD1234函數三角化學實驗各種各樣對未來的工作生活毫無用處深奧的知識用壓搾的方式填進大腦。等到真正需要學習和研究專業知識的時候,卻忽然沒有人區約束了,於是曠課戀愛喝酒這些事情佔據了大學生們的主要精力。至於考試成績根本不需要擔心,老師會劃重點給提示,再運用過去十幾年考試的豐富經驗突擊一下,過關不成問題。就算是不過關也沒關係,也就是破財消災而已,收了補考費的學校,怎麼能不給出個六十分?
這就是曾經的中國大學,一個絕對無憂無慮的地方,沒有留級沒有找工作的煩惱。甚至家長和老師們都會告訴孩子,大學之前努力讀書不要貪玩,等上了大學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沒人管你。
復興大學戀愛者眾,但是像安然和董青這樣在校門口成百上千人眼底,公然的擁抱在一起的這種,不說絕後但至少是空前的。如此新聞怎能叫整天閒得無聊的大學學子們,不興奮激動和期待?
安然並不知道,自己在幾個小時內就成了復興大學的名人,雖說出了幾位知情者外,還沒有人知道那位能夠佔據管理學院系花的男生究竟是誰,可要挖掘出安然不是難事。據說有學校領導都知道了這件復興大學94年開學最大的新聞,為之大動肝火決定整飭校園風氣,嚴打這種有傷風化的行為。
安然不會在乎,他來到這座古老的校園,只是為了董青而來,順帶的才是希望能在這個安靜的環境整理自己的未來。選擇哲學不是一時的衝動,也不是如他戲言所說為了偷懶,而是安然真的認為自己需要研究這門學問。
天下的學問分兩種,道與術之分。道這個詞很難準確解釋,正如老子所說,道可道非常道。術為道服務,道有指引著術的前進方向。哲學就是道,貫穿於人類所有具體學科的知識。愛因斯坦說,哲學是全部科學之母;馮友蘭對哲學的定義是:對於人生有系統的反思的思想。
和人們想像中的不同,安然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他沒有什麼特長,既不可能成為數學家,也不會成為金融專家。不過已經發展到如此地步的他,早已不必自己親力親為掌握太多的專業知識。他不需要懂管理,不需要懂財務,不需要搞發明,只需要懂得用人,懂得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於是他選擇了哲學,希望用這門貫穿著整個人類智慧的學科提升自己,
兩個人牽著手,沿著落日的黃昏小徑緩緩的走著,這是夢幻般的現實,多少次夢迴中才能經歷,到今日終於實現了。
一直走著,隨著夜幕的降臨,小徑開始安靜起來,安然也不知道自己來到了哪裡,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董青在身邊陪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叮叮咚咚的叩著心弦,每一個音符都像是春天的花瓣,在空中律動著它優美的舞姿。慢慢的走著,時光似乎在腳下倒流,董青眨了眨眼,彷彿看見後海邊奔跑的一對孩子,那密林深處親吻的人兒。
「小青……」安然停下腳步,拉著董青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對不起,這幾年我知道你很辛苦,讓你等得太久了。」
董青笑笑,抽回手慢慢靠近安然的懷中,側耳傾聽著男人的心跳,她不需要回答,今天的喜悅足夠彌補曾經的彷徨無助,沒有分離的痛苦又何來團聚的甜蜜?
「你欠我一頓大餐,我餓了……」董青抬起頭,穿過蓬鬆的發跡望著安然的眼。夏天的風帶著暖意在身邊盤旋一周,而後輕快的走過。
安然低下頭,很自然的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想吃什麼?」
董青搖搖頭,溫柔的髮絲拂過安然的下巴,溫溫柔柔的:「不知道,我就是要吃大餐,很大很大的那種。」
「有多大?」安然笑問,董青想了想,也隨著咯咯的笑起,不過隨即笑聲便悄然止住,嫣紅的唇已被完全佔據。舌頭在口齒間逡巡,品味著最甘甜的滋味,董青閉上眼,羞紅著臉生澀的回應著愛人的溫柔。這一刻,綻放著最美麗的花朵,在兩顆心交錯之間。
時間在靜謐中過的飛快,天色完全暗了下來,遠遠的宿舍樓燈火通明,在樹林裡留下斑斑駁駁的燈光的倒影。那喧沸的打鬧聲在四周的安靜下可以清晰的聽聞,卻又顯得如此的遙遠。安然戀戀不捨的分開唇,掌心撫摸著女孩下巴的圓潤:「真好……」
「一點都不好,」董青皺了皺鼻子,手指間從自己唇上滑過:「都腫了,你要賠我。」
「好啊,請你吃一頓很大的大餐。」安然笑。
「不夠不夠,」董青在他脖子上輕咬一口,「起碼要十頓。」
「好。」數字對熱戀中的人來說,只不過是文字的遊戲,談情說愛裡的話要是外人聽著,說不準就會笑掉大牙,因為太過幼稚。可是當事人怎會覺得?在這個時刻,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完美的,完美到勝過丘比特的法典。
「我們走吧,去吃大餐。」安然拉著董青就走,再不走的話他會忍不住繼續……
「我走不動了,你背我。」董青撒著嬌,安然呵呵的笑,歡喜的彎下腰等待著。
「快跑快跑……哎呀,右轉……慢一點,好顛……嗯快到了,堅持一下。」
人工的樹林不算小,只是樹木稀疏,這兒是剛建成不久的,坐落在男女生的宿舍群之間,立即成為了復興大學的戀愛天堂。一對對兩個月沒有見面的情侶隱藏在樹下橋邊假山石旁,被銀鈴般的笑聲驚醒,不禁轉過頭去望著暗淡的燈光下那在林中奔跑的影子,隨後會心的笑著重新把心思重新轉注到身邊的戀人身上。
「累了吧。」董青心疼擦擦安然額頭的汗珠,一口氣跑了這麼久,她早就要下來只是安然堅持不放手。
「不累。」安然搖搖頭,背著心愛的人怎麼會累?在菲律賓經歷特種部隊地獄式訓練的男人,背著三十公斤裝備越野十公里都只是家常便飯,這麼點運動量算的什麼。安然一邊說著,一邊亮了亮強壯的肌肉,可惜這個動作在黑夜中毫無意義。
「前面就是學校的側門,外面是一條很熱鬧的街。」董青挽著男朋友的胳膊往外走,絲毫不避忌側門前的種種目光,臉龐上儘是幸福的笑容。
每個學校外都有這種小街,安然曾經的三流大學旁也有一條類似的街道,對此他自然不會感覺什麼意外。走出校門便是熱鬧的後街了,街道不寬大概只有七八米,街上熙熙攘攘基本都是年輕的面孔,有復興大學的學生,也有住在附近農民房裡在上海工作的年輕人。所有的面孔上,無一例外的是年輕的朝氣和沒有憂愁的笑容,這是一個簡單的年代。
說是要吃大餐,實際上董青不過找了家還算乾淨的米粉店外人行道上的桌邊坐了下來,新裝修過的小店很擁擠,小小的長條桌簡陋的圓凳,一個個快樂的人嘰嘰喳喳的議論著關心的話題。打著赤膊的老闆和豐滿的老闆娘,再加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就是這個店裡的全部員工。
「這裡的粉可好吃了,我和寢室裡的姐妹經常來的。」董青自豪的介紹著,她希望能把自己所有喜歡的東西一股腦的告訴安然,「前面還有一家法國餐廳,那是學校一位外教的老公開的,味道挺正宗。街那邊的燒烤味道也很好,我記得你說自己最喜歡吃烤魚對吧,上次我問過老闆,他說可是試試,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烤好。」
安然靜靜的聽著,不時聰明的附和幾聲,免得讓董青覺得沒有回應感到無趣。
「老闆娘,我要兩碗豬肝粉,一碗大的一碗小的。」董青站起來對著店裡忙得熱火朝天的老闆娘喊道,得到應答聲後才坐下來吐了吐舌頭做著鬼臉說道:「都怪我,這裡的生意特別好,是沒工夫過來問我們要什麼的,讓你白白坐了這麼久。」
安然看著董青的嬌俏模樣,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這就是你說的大餐啊,吃完了你可不能說我小氣。」
「不准刮,」董青撅著嘴摸了摸鼻子:「刮多了會塌的。」自從安然出現之後,董青的小女兒狀越來越多,女孩們在親密的人面前撒嬌是一種天性。永遠大方得體的董家小公主在男朋友面前,也自覺的變成了依戀著男友的小女孩。
「塌了就塌了,反正都是我的,我喜歡就好。」安然揚揚眉,一副小人得志狀。
「我不……」董青的手從桌子上面穿過來,緊緊扣著安然的手不住的搖:「下次不刮了好不好,會變醜的。」
董青的撒嬌不知道奪走了多少行人的注意,男人們情不自禁的關注著美麗的少女,為她的一舉一動而砰然心跳,女人們狠狠的瞪著不爭氣的男人,心裡不知道把董青痛罵了多少遍。
安然笑著正要繼續打趣幾句,冷不防一旁忽然有人出聲叫道:「董青,原來你在這。」
聲音很陌生,安然轉頭看去,一男一女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卻是有幾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