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清新在炎熱的陽光下不到一個小時就變得灼熱起來,早晨顯得精神奕奕的樹葉也有些微微捲曲。坎坎坷坷的黃土路上塵土飛揚,一個長長的車隊在群山中奔行著。
渡過棉蘭老河,從某個曾經拍攝過一部著名的電影的村莊旁經過,車隊的速度明顯加快,所有人今天都要趕到馬尼拉,然後分別飛往各自的目的地。
悶熱的天氣讓趕路的人們精神疲憊,再加上路上的顛簸更是令人難以忍受。汽車、短途客機、再換乘汽車,從上午出發一直到下午夕陽西下才匆匆趕到馬尼拉機場的眾人,早就疲憊得失去了笑的力氣。林安卉臨上飛機之前,站在機艙門前回首望了望來時的方向,她已經不記得棉蘭老島究竟是哪個方位了,可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只是想回回頭,回頭看看來路。
許鎮濤站在她身後略略等了等,表情也是怪異得很。安然的行為他無法揣測,一個世界頂級富豪在菲律賓接受訓練整整一年的時間,還可以用磨練自己來解釋,可現在越玩越離譜,竟然玩到戰火不息的緬甸金三角去了,這又是什麼緣故,難道安然是一個戰爭狂人?林安卉不瞭解,許鎮濤可是清楚得很,這個季節正是罌粟花結果的時候,金三角每年的此時最是緊張,那些為了金錢可以把靈魂賣給魔鬼的毒梟,每年此時都要掀起腥風血雨。安然這一次去金三角,絕對避不開毒梟軍閥甚至政府軍之間為了爭搶利益的混戰。
罌粟花紛飛,古柯葉搖曳的同時,鮮血一樣會流淌的。
許鎮濤清楚內情,但是他不會說出來,林安卉對安然的涉險已經很忐忑不安了,他再雪上加霜未免太不近人情。
飛機的尾燈閃爍著消失在昏黃的天空,只留下一縷淡淡的痕跡。在天空之下,一艘兩千噸的貨輪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中高速航行著,安然站在船頭靜靜的望著波濤起伏的海浪,抓著冰冷欄杆的手微微出著汗。他很害怕,就像每一個臨上戰場的士兵一樣恐慌子彈橫飛的戰場,可是他不得不去,不能不去。這一天總是要來的,即使今天避過了,那麼幾年之後的今天呢,是不是還避得開?
安然也沒有想著自己能成為多麼出眾的戰士,但是他不希望自己永遠躲在別人的身後,作為一個男人,應該堂堂正正的直面鮮血,也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自己的別。提前經歷血與火的歷練,將來在無法避免的戰火中做一個真正的戰士。
夜色越來越深了,濤聲也逐漸大了起來,還不習慣海上風浪的安然扶著欄杆勉力轉身向船艙走去,在他身後的一眾臨時被加塞進來的保鏢上前扶住他,兩千噸的貨輪在浩瀚的海洋中只相當於一個小巧的玩具,在這種算是風平浪靜的日子依舊左右搖晃得使人噁心欲吐。
還有一天的時間,就要真正走上戰亂紛飛的場所,就把這個當做自己進入象牙塔之前的成年禮吧。安然躺在床上緊緊的握著拳,眼睛緊閉鼻息愈重。很對不起觀眾,第一次坐海船的他,很自然而悲慘的暈船了……
這片孕育著古老文明的大陸,幾千年裡不知道覆滅了多少王朝,也不知道埋沒了多少英雄和小人物。在大陸的東北方,一個六朝古都曾是戰火廝殺的中心,和平年代的人們享受著平靜而幸福的生活。
董青長大了,從一個青澀的女孩變成了大姑娘,只是鬢角微微曲捲的絨毛還有幾分少女的俏皮味道。董舒天微笑著看著妹妹,半年沒見的兄妹倆之間並沒有太多交流,可都彼此知道對方的心思。今天是董家難得的全家團圓日子,第三代的孩子們都紛紛長大,天南海北難得的聚在一起,一家人起碼從外表上看很是其樂融融。
董家老爺子樂呵呵的望著滿堂的子孫,老人最欣慰的事情就是家庭和睦,在這種行將就木的年紀,從前的雄心壯志消磨殆盡,唯有兒女的笑聲是他最為期待的良藥。
董林葉眉間動了動,瞥了眼坐在屋子一角的董青忍不住哼了一聲,在這個家裡她最看不慣的便是這個比自己小一歲的堂妹。從小這個妹妹便很得爺爺疼愛,人長得漂亮成績優秀伶俐聽話完美無缺,讓身為姐姐的她羨慕的發瘋。
「小青,哎,你坐在那邊幹嘛。」董林葉眼神一閃,笑著大聲問道。
董舒天皺了皺眉,他對兩個妹妹之間的關係最為瞭解,大人們不清楚董林葉對董青的嫉妒,可他這個孩子王是一清二楚的。
董林葉又想弄點什麼花樣出來?董舒天心裡有點不高興,年紀越來越大他對董青的偏愛越多了些,畢竟沒有哪個哥哥會喜歡太伶牙俐齒甚至顯得有些刻薄的妹妹的。
董青搖搖頭,她沒有心思和董林葉玩這種遊戲,不是她習慣忍讓,而是全家人難得高高興興的場合,還是少一些爭執為好。
「來,董青,給我們講講你在上海的經歷嘛。」董林葉咯咯的笑,「上海復大好不好玩?哪裡的天氣還習慣嗎?哦,我倒是忘記了,你在江南生活過的,對南方的氣候應該可以適應的對不對?」
董林葉的語調在江南二字上格外的重了一些,她就是想在全家人面前揭開董青的面具,大家都說董家懂事聽話,可是董林葉很不服氣。不顧家裡反對一意孤行要去南方上大學的人叫懂事,那自己這個聽從家裡安排在北京讀書的人該叫什麼?誰不知道董青去南方是為了什麼,董林葉心中冷笑,她就是要在全家都在場的情況下讓董青難堪,董家最受寵的小公主竟然會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男孩,和家裡如此決絕,讓多少豪門世家背地裡笑話?
屋中的空氣為之一緊,董家太爺臉上的笑容也淡下三分,在自己的兒孫面前他自是不用保持那種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威嚴。董家老三歉疚的對自己二哥笑了笑,給妻子用力使了個眼色,讓她緩和一下女兒挑起的氣氛,不料卻只看見一個完整的後腦勺,不禁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娘倆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哎,小松,到哥哥這裡來。」董舒天忽然招著手,喊著最小的弟弟過來,那是董家老三的小兒子董林松。只是在這尷尬的氣氛中,他的喊聲顯得太過乾澀,才剛上小學的董林松探探頭,不屑的移開眼神,他對家裡的那些難得一見的哥哥姐姐們一點興趣也沒有。
董青低著頭,對董林葉的問話置若罔聞,似乎從未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董林葉心中羞惱,臉上的笑容卻是更盛了些,向前邁了幾步:「董青啊,姐姐最近想去上海旅行,你給我講講那邊的風景啊。要不等我去的時候,你幫我當導遊怎麼樣?」
董青抬頭,瞥過臉上Yin沉得快要滴出水來的母親,微微笑道:「不好意思,學校的課太緊了,我沒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