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被熱帶叢林裡高大的喬木下的綠蔭,車子在林間的土路上飛速的行駛著,從許鎮濤他們下榻之處到安然所在的營地,直線距離並不遠,只有一公里多一點,可望山跑死馬,七扭八股的公路繞著山腰左右盤旋,開起車來就遠不止一公里了,坑坑窪窪的路面顛簸了十幾分鐘,這才在一排壁壘森嚴的兵營外停下。
安然一撐低矮的車門跳下車,拍拍手轉身說道:「樂凌,你去通知約納坦上校派幾個人去招呼一下許先生他們,下午帶他們去參觀一下礦山,或者帶去靶場過過癮,看他們自己想去哪裡吧。」
「好。」樂凌點頭,伸手發動車子,轟鳴中向前疾馳而去。從這個營地門口開始,滿是塵土的黃土路被筆直寬闊的柏油馬路取代。許鎮濤這次來棉蘭老島非常突然,昨天下午才用電話和安然知會,今天中午就趕到了。安然原本以為他們會在明後天到,是以招待他們的人選都沒有找好。
看著樂凌一會時間便消失在叢林深處,安然晃晃腦袋在哨兵的注視下走進營房。這是女兵連的營地,不過他並不是和女兵們住在一起,在兵營的角落裡有一棟軍官樓,那棟樓裡有兩個相鄰的套間,一個屬於他,一個屬於樂凌。
他的腳步很快,在軍營裡呆的時間長了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現在是下午一點多鐘,士兵們這個時間都是在訓練場上,整個營房中除了留守營地值星的人之外,空蕩蕩的安靜得很。三樓是會議室,安然伸手推開會議室的大門,裡面正在聊天的幾個人聽見開門聲齊齊轉過頭來。
「抱歉,剛才有一點急事,耽誤大家的時間了。」安然歉意的笑笑。
沒有人說話,大家看了他一眼隨後又把頭轉了回去。會議室很大,不過裡面的人並不多,只有十幾個人。四周的窗簾都已緊緊的拉上,桌面上的幻燈機卡嚓卡嚓的響著,掛在牆壁上的銀幕變幻著各式各樣的圖表。
安然悄悄的在靠門邊的位置上坐下,靜靜的看著站在銀幕旁講解的那個女孩,空曠的房間裡只有她悅耳動聽的聲音迴響。眾人聚精會神的聽著,不時記錄著她所說的內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幻燈機停止了工作,銀幕上恢復成一片雪白。林安卉按動手中的遙控器,四周的窗簾緩緩打開,會議室裡明亮起來。
「現在休息十分鐘,大家思考一下,如果還有什麼疑問的話十分鐘後開始討論。」林安卉看看手錶接著說道。
有人站起來向門外走去,有人坐在原處凝神苦思,安然微笑著看著女孩走過來坐在身邊,林安卉小聲的問道:「許鎮濤到了?」
「嗯,已經安頓好了,你這邊怎麼樣,計劃都完備了嗎?」安然反問道。林安卉帶著團隊來到棉蘭老島已經一周了,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制定某個金融計劃,在這裡可以絕對保守秘密,不用擔心有計劃外洩的情況發生。
「有點難,」林安卉揉揉眉間,幾分苦惱的說道:「做是做好了,但是施行起來難度不小,最關鍵的是資金轉移的問題。現在對三菱財團的行動還沒有開始,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結束。要是不能按照我們的預計結束的話,會有一大筆資金無法到位,應該在兩百到三百億美元之間,這樣的話會影響到整個計劃的實施。」
「哦?會有多大的影響?」
「在12月之前,如果投入墨西哥市場的資金不充足的話,可能就要放棄這一次計劃。墨西哥經濟混亂對美國影響極大,很可能引起新的難民潮,美國政府不會坐視不管的。我們只能用大批量的資金在最短的時間內擊垮墨西哥比索,趕在美國政府干涉之前獲利退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美國政府的干預……」安然點頭接道:「你的考慮是沒錯的,美國政府一定會干預。他們既希望能夠打擊一下南邊那些越來越不聽話的小朋友,又不想讓墨西哥這種和他接壤的國家發生動亂。不過,」安然停了停看著林安卉:「你估計美國政府會動用多大的資金進行干預?」
「現在說不清,如果按照我們的計劃推算,要解決好這次危機應該不能少於三百億。再加上肯定會伸出援手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國際清算銀行還有一些和墨西哥經濟息息相關的商業銀行,我們如果不能及時撤出的話,損失會很大。」
「好吧,美國政府三百億,剩下的那些援助也用三百億計算,六百億美元,有沒有另一種可能?」安然的眼神閃爍著光芒,他自己都被剛才升起的念頭嚇到了。
「你的意思是?」林安卉震驚的看著他,直接和美國政府對抗,甚至要從美國政府的手中劫掠財富?這真是……
她找不出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這根本無法形容。
「你的想法很危險,安然。」林安卉鄭重的說道。是的,真的很危險,未來基金可以掠奪英國,德國日本乃至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但是美國是不能碰觸的,否則必將引來華爾街的瘋狂報復,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下場。
「呵呵,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安然轉過頭看著窗外,他是隨便說說,但是這個想法卻是揮之不去,也許現在不能這麼做,但是不代表永遠不能這麼做。
林安卉長出了口氣,她真的被安然嚇到了,這已經不是賺錢的問題了,而是未來基金生存的問題。直面硬碰美國政府的後果是,就算這一次僥倖贏了,將來也一定是輸家。「許鎮濤這麼急著趕過來,有什麼事情?」
「三菱財團的事,對方求饒了,可能是我們內部有人洩密。」安然皺著眉說道,他已經萌生幾分退意,寧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一般被人稱為英雄,只是英雄的下場通常都是悲劇。
「求饒了?」林安卉也是一愣,她也想不到龐大的三菱財團會在安然第一波連正式都算不上的攻勢下,就打出了白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的確很值得懷疑。
「我現在在想,要不要堅持下去。如果三菱財團早有防備,那麼肯定會加大我們的難度,恐怕還會連累到年底對墨西哥比索的計劃。但是就這樣簡單的放過他們,我心裡又不太舒服,畢竟預備了一年的計劃,還沒有實施就被迫停止徒惹人笑,你說怎樣做才是最好?」安然猶豫不決,這件事不僅僅是他個人的面子問題,而是牽涉到成百億的資金和他麾下所有人的利益。
「怎麼會惹人笑?」林安卉輕輕的說道:「如果情況是這樣的話,我覺得還是和解比較好。三菱財團主動上門求和,必然要給出滿足我們的條件。與其耗費大量的人力財力殺敵三千自損八百,還不如簽署城下之盟合算。我想他們之所以會這麼快的投降,肯定是瞭解到了我們的決心,這才感覺到害怕。這樣的和解被笑話的不會是我們,只能是三菱財團的人。」
「再說,如果能夠和解,我們就不必擔心針對墨西哥的行動資金不能到位的情況了。在我來之前,索羅斯也就這個問題和我交談過,他也不建議我們兩面作戰,這樣做可能會導致未來基金的失敗。我們計劃面對的畢竟是一個國家乃至整個南美洲,需要全力以赴。」
「是嗎?我再考慮一下吧。」安然已經偏向林安卉的解釋,但還是覺得多考慮一會為好。
1994年,注定會是一個不和平的年份,風暴不論在南美洲匯聚還是在日本掀起,都必將給世界帶來新的驚歎。
安然是一個理智的人,所以他每一步都開始小心翼翼的邁著,在歷史已經改變太多之後,他已經快要抓不住既定的脈搏了。也許從此之後的步伐,都需要謹慎的對待,失去了對歷史軌跡的認知,憑藉著他並不出眾的能力,危險無處不在。幸運的是,雖然他看不清未來的道路,但是積蓄下的實力已經足夠他面對絕大部分的危機,就算他現在什麼都不做,已然驚世駭俗的財富和麾下眾多精幹的人才,也可以駕駛著這艘巨大的輪船安全的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