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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陽光火辣,冬天的陽光溫暖,而春秋天的陽光很矛盾,中午時分熱了些,傍晚又變得淒冷起來。
安然在春天中午的太陽照耀下在路上緩行,他的新家到李老師家和原來的筒子樓差不多路程,不過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恰恰是相反的兩個方向。週末的時候音樂課每天下午三點鐘開始,現在才是二點多一點,他有的是時間在路上消磨。
一個人漫步在老舊的巷子裡,也是一種獨特的風景,呈灰黑色的磚房,木稜的窗戶,有些沒有玻璃的窗口釘著塑料薄膜。巷子不寬,三米左右,水泥鋪就的地面經歷時間的洗禮,有些地方變得坑坑窪窪起來。
安然行走的這條道路是江南機械廠的舊家屬區,六十七年代時這兒住滿了職工和家屬,進入八十年代之後廠裡慢慢蓋起了家屬樓,平房裡的人們紛紛搬進新屋,只留下一些上了年紀的退休工人住在這。
這條路是安然特意繞行的,他寧願多繞一個彎子行走在這安靜的巷道,也不喜歡走在塵囂漫天的大街。或許別人會鄙視這種行為,或許有人會罵他太喜歡玩小資,可是他不在乎。自己喜歡就行了,多繞點路又有何妨?嗯,那時候小資還不流行,大不了被人說他矯情。
行到目的地,安然有點震驚,自己莫非是走錯了,走到市政府去了?
看看院子外面停得整整齊齊的一長排小轎車,車牌能把人嚇出一身冷汗。幾輛江A開頭的是省城車,還有本地的1、2號車和6、7、8號車,幾輛警車在路口上執勤,警燈不停的閃爍著。人民警察們手持對講機虎視眈眈的掃瞄著四周,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蹦出幾個歹徒。
安然目瞪口呆的左右打量,沒錯啊,是李老師的院子而不是市委、省委。這個陣仗太誇張了吧,難道有中央首長下來機械廠視察?
「喂,小孩,快走開。」
安然看了看說話的警察,站在遠處一動不動,他很猶豫,究竟是該問問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家。躊躇一下,安然決定打道回府,不是他對老師不關心,而是看這個場面不像是發生了壞事,應該是有領導來了。安然沒有那個膽量和「人民專政機構」作對,將來不知道有沒有,起碼現在他沒有。這個作對的代價太大了,說不定被精神病了都沒地方說理去。
「小孩,你來這幹什麼的?」那個警察有點惱火,這孩子站在那發愣不聽指揮,要是被裡面的領導們看見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安然指著眾多車輛包圍著的院門:「我老師住裡面,我是來上課的。」
「上課?上什麼課,今天是星期天有課上?」這警察順口問了句,還不等安然回答就醒悟過來,自己哪有時間在這和小孩子聊天,衝著男孩猛然揮手:「走走走,別站在這,快回家去。」
「呃~」男孩的話已經呼之欲出又被憋了回去,意興闌珊的背著琴轉身而去。
「小趙,你看什麼呢?」
「吳隊!」警察恭敬的招呼一聲:「沒看什麼,沒事。」
「和你說一下,等會要是有個來上課的孩子,大概十二三歲,名字叫安然,你就把他領進去。」
吳隊長出院子就是為的這事,這可是董市長的秘書特意交代的事情。說完這句話江南刑警大隊的吳隊長匆匆又走回院子,這一次是難得的機會,要知道院子裡現在整個江南市的大人物們都站滿了,除了市委書記和市長兩個人能陪著首長坐進房間,其他的副書記副市長各局的一把手,也都只能乖乖的和他這個小科級幹部一樣站在院子當中曬太陽。
「上課的孩子?上課的孩子!」
小趙的背上忽然湧出冷汗,剛才那孩子說什麼來著,好像是上課!
「喂~喂,前面的小孩等一下!」
安然站住,回頭,看著起著二八槓載重自行車追過來的警察大為不解。
小趙緊急剎住車,氣喘吁吁的問道:「你是去上課的?」
安然點頭:「嗯。」
「叫什麼名字?」
安然沉默,這個該不該回答,不會是出了什麼事要嫁禍到自己頭上吧?混多了天涯貓撲的人都是這樣敏感,和諧社會太過強大,不能叫人不提防。
「快說,叫什麼名字。」小趙著急了,這破孩子走的真快,這麼一會的功夫就出去快一里路,要不是自己反應快再過去兩百米就是路口,想追都追不上了。
男孩一咬牙:「我叫安然。」
小趙長出了口氣,好險啊,真的是這個孩子!要是剛才沒追上就慘了,裡面的領導等不到人肯定得過問,到時候這孩子一說:被自己擋回去了,會是什麼後果?
「來,上車。」小趙跳下車,提起自行車原地轉了個身。
安然退後一步,警惕的問道:「你要幹嘛?」
小趙一愣,隨即露出笑容:「小朋友別害怕,你不是要去上課嗎,叔叔帶你過去。」
「不去,我要回家了。」安然再退一步,才幾分鐘啊,這麼大反差?他開始是有些害怕,可轉念之後卻不再擔心什麼了,而是有點討厭這個時而橫眉冷對時而熱情洋溢的警察。雖然安然早就明白這個世界的現實,但有著孩子優勢的他願意利用這種優勢噁心噁心某些人。
這個警察的前倨後恭一定是有原因的,安然已經猜出了大概的緣由,肯定是老師跟裡面的領導說了什麼,不然他們怎麼會來追自己回去?
小趙警察僵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安然盯著他同樣沉默不語。
男孩搖搖頭,自己還是太幼稚了,這種氣有什麼好生的?要是連這個都要鬥氣的話,以後要不要活了。安然說道:「算了,你先騎車去吧,我走過去就行。」
小趙臉上多雲轉晴,正無計可施的時候對方軟了,他喜出望外的擺手:「不騎不騎,我陪你一起走吧。」
安然不置可否的邁步,這個警察別看對自己頤氣指使,其實也就是一個小嘍囉,領導說一句話就得跑斷腿,和他生氣真的沒有必要,何苦?
一里路,走得很快,只幾分鐘便走了回來。小趙在院門外匯報一聲,院子裡出來一個中年警察,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安然仔細一看,卻是董建國的秘書肖瑞。
「肖秘書好。」
「安然來啦。」肖瑞親熱的過來握住安然的手,男孩有些不自然的微微掙了掙,今天的事情件件透著蹊蹺,什麼時候肖瑞對自己這般熱情了?他和肖瑞認識是沒錯,要說熟識也是對的,可肖瑞對他始終是客氣中帶著疏遠,從未像今天這樣緊拉著不放的舉動。
小趙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暗道一聲慶幸,市長秘書都這麼親熱,這孩子是誰家的,會不會是今天來的那個首長家裡的吧。
「走吧,首長在等你了。」肖瑞也不多說,拉著一頭霧水的安然就往裡走。
院子裡有點擠,安然的頭上也冒汗了,站在院子裡等待別人接見,這是什麼事
看看身邊一個個肥頭大耳的公僕恭敬的站著,做慣了報告的嘴巴全部緊閉,男孩心知現在坐在裡面的一定是大人物。外面站著的這些人他都有點熟悉,看樣子也知道肯定不是小官。嗯,董建國不在,可外面有他的車,那肯定是坐在裡面。
肖瑞小心的敲了敲門匯報道:「首長,安然來了。」
「叫他進來。」這是一個溫文的老者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