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縱意人生 正文 071 失去的
    某座城市的某條街道,一個個陳舊的巷子都是那麼相似,也許除了街景之外相似的還有站在巷口躑躅的人。

    安然在巷子口徘徊著,巷子並不長一眼就能看穿,在巷子最深處有一棟灰色的三層小樓,那裡有他過去的最終夢想。

    一群嬉鬧的孩童從男孩身邊跑過,相互追趕打鬧的聲響讓寒冷的空氣都熱騰騰起來。

    「膽小鬼!」

    安然發著狠痛罵自己,前世的膽怯還遺傳到了今生,有什麼好猶豫的,只不過是送兩本書給同學罷了。一步一步走進去,原來巷子裡並不冷,兩旁聚在一起聊東家長西家短的大媽們隨意的看了男孩一眼,五彩斑斕的萬國旗在陽光下飄揚。巷子裡甚至還有一家小小的雜貨鋪,一個臨街的住戶在牆壁上開了個門,自己做了幾個簡單的貨架賣些油鹽醬醋和火柴香煙之類的小東西。

    過年的氛圍在哪裡最能分辨?就是在這種狹雜而沸騰的舊式居民聚居區,不管你走到哪裡,都能看見人們正在全心全意的洗刷傢俱,即便是呵斥著鬧騰孩子們的家長,臉上也沾著些節日的喜慶。

    「二十三,祭罷灶,小孩拍手哈哈笑。再過五六天,大年就來到。辟邪盒,耍核桃,滴滴點點兩聲炮。五子登科乒乓響,起火升得比天高。」

    不知是哪裡傳來的童謠,催散了安然心裡忐忑的心情。改革開放十年之後的中國,家家戶戶的生活比從前好了許多,新年的歡笑聲也是水漲船高。只從孩子們身上的衣裳就能看出,前前後後跑來跑去的孩子身上,穿的大多是新衣。安然還記得小時候的衣服總是補丁累補丁,新衣服是要到正月初一才能穿的,要是沒穿幾天就不小心弄破了,總會被媽媽責怪一陣。

    嗯,這些所謂的孩子有些比安然的個頭還要高,但是這不影響他對別人在心裡使用孩子這個稱呼。

    不一會就走到目的地,今天的這棟樓比安然未來看見的時候多了不少生氣,樓上樓下儘是人聲,今天是臘月二十四,大年之前過的小年,灶王爺的生日,洗刷家裡一年中累積下來灰塵的日子。家裡的罈罈罐罐,桌椅板凳在今天都要沖洗一遍,在陽光下曬乾。大人們頭上紮著白毛巾,手裡拿著笤帚清掃著屋裡屋外。

    「你找誰?」

    安然或許是在樓下發愣的時間太長,招來了一位大叔的詢問。

    「嗯水藍家是住這嗎?」

    「水藍啊,前面那個單元,三樓。」大叔拍拍身上的灰,指著前面回答道。那時候一棟樓住著的基本都是一個單位的同事,家長裡短大家都熟悉得很。

    「誰找水藍啊?」

    大叔說話的聲音不小,一個婦女立馬在他所指之處探出半邊身子,手裡還拿著一條抹布。安然仰頭看著,那人和水藍依稀有幾分相似,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她的母親。

    「阿姨,我是水藍的同學,來送幾本書給她。」

    「你是藍藍的同學?」那人彷彿有些疑問的審視了安然一會,遲疑一下才接著說道:「那你上來吧,三樓。」

    才撥開烏雲的心情再次陰霾起來,那個眼神安然看不太清,但是給他的感覺就像一塊石頭突然壓上心頭。

    樓道裡很窄很黑,老式樓房的樓道大多如此,裡面和安然家原本住的機械廠筒子樓極為類似,殘破的舊傢俱、蜂窩煤,桶子盆子大堆的雜物擠佔了大半空間,只留下不到一米寬的通道。

    沿著黝黑的階梯一級一級向上走,安然的心情越來越壞,這個和環境無關,只是剛才那審查式的眼神讓男孩心情很沉重。前世的他從未接觸過水藍的母親,只是聽說女孩的媽媽在水藍高二時生了一場大病。再然後大家都升入了高三,進入到學生時代最為緊張的階段,誰也沒有心情再去理睬別人的家事,安然於是再不可能聽到後面的消息。

    或許應該是治癒了,他恍惚記得水藍大學畢業之後,是接了母親和妹妹一起走的,又好像只接了妹妹一個人走。

    安然搖搖頭,跑開了神馬般的胡思亂想,那事情過去了太久太久,他是真的記不清晰了。最後一個轉彎,一抬頭,安然看見水藍站在樓梯口,靜靜的看著自己。

    男孩微笑的招了招手:「嗨,水藍。」

    水藍欲言又止,嘴角牽動一下勉強笑笑。

    「怎麼了?」安然能看出女孩的強笑,她似乎有點不開心。

    水藍搖搖頭:「沒事,進來坐吧。」說著側過身讓開通道,房門是開著的,內裡一覽無餘。

    和安然原本的家一樣,老式樓房裡的客廳很狹小,進門靠牆是一排陳舊的拐角沙發,沙發的邊角磨損得很嚴重,有些地方經過了修補。沙發對面是一個小電視櫃,男孩看了看嶄新的十四寸電視標牌,時下最流行的熊貓牌。

    「坐吧,喝水嗎?」水藍淡淡的問。

    客廳在電視櫃那邊拐了個彎,安然不需要去看也知道,那兒是只有幾個平方的餐廳,再過去一點是陽台,被改造成廚房的陽台。現在廚房那邊傳來婦人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彷彿還有水旋的聲音。

    「不用了,謝謝。」安然客氣著,把背著的書包解開。水藍家裡正在大掃除,看來自己今天來得不巧。

    「藍藍,你同學啊?」婦人的聲音很大,安然趕快站起身,拘謹的看著餐廳那個方向,一直挺直的腰微微彎了一點。

    水藍的母親個子不高,身材極瘦,安然真的擔心一陣風都能把他吹走,不過他現在更應該擔心的是自己。

    婦人在身上的圍裙上擦擦手,看著男孩問道:「你一個班的?」

    水藍咬著嘴唇點點頭:「嗯。」

    安然不喜歡這種目光,就像是派出所的警察看著小偷般的無情,今非昔比的男孩主動打著招呼:「阿姨好。」

    婦人面沉似水:「你叫什麼名字?」

    安然更發手足無措,水藍的臉色發紅:「他是我們班最小的,叫安然。」

    婦人臉色輕鬆了些,認真的看著男孩稚嫩的臉終於點了點頭:「放假了不在家好好學習,來找水藍有什麼事?」

    安然連忙伸手進書包掏出兩本書,小心的捧到婦人面前:「給水藍送兩本作文輔導書過來,原來是答應拿成績單的時候給她的,那天我家臨時有事沒去,所以今天就送過來了。」

    安然可以發誓,就算他上輩子再庸庸碌碌,可也沒像現在這樣窩囊過。這種恐懼似乎是天生的,水藍的母親一定有種超能力,能克制住所有打她女兒主意的人。

    水藍瞥了男孩一眼小聲補充道:「安然的作文在省裡拿了一等獎,所以我找他借幾本作文書看看。」

    「哦!」婦人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你怎麼不給同學倒杯水,真沒有禮貌。」

    安然差點一個踉蹌暈倒在地,到底是誰像防賊一樣審問自己?也許是他現在渺小的身高遮掩了狼子野心,水藍的母親終於沒有再繼續審問下去,反而是和安然拉起了家常。

    「你叫安然是吧,你家住哪?離這遠不遠?」

    「就在桂花路。」

    「哦,桂花路啊,那是不遠,走幾步就到了。」水藍的母親漫不經心的應答著,擺頭看見水藍已經端著熱騰騰的水杯過來,這才說道:「安然你坐一下,水藍和你同學說話快一點,家裡還有很多地方沒有掃到。」

    「哦,知道了。」水藍一如既往的淡漠,即便是對著母親也是一樣。

    男孩垂下眼皮,看著纖細的手指捏著水杯放在自己面前,繼而快速的收了回去。手掌已不如往日的冰冷,帶住了開水的溫暖。

    水藍的眼神飄忽一下,似乎在餐廳那個方向轉了轉:「不是說了這個不要緊的嗎,怎麼還送過來?」

    男孩無聲的笑了笑:「反正沒事,想出來走走,就順便拿過來了。」

    「那」女孩沉默一下,聽著廚房裡母親的大聲咳嗽黯然說道:「已經快中午了,你早點回家吧,不然你爸爸媽媽要擔心的。」

    「嗯,」安然點頭,失望的站立身:「那我先回去了。」

    水藍咬了咬嘴唇:「我送送你吧,樓梯上太暗不好走。」

    安然笑了,重重的點頭轉頭對著廚房方向大聲說道:「阿姨,我先回去了,您先忙著。」

    廚房裡隨即傳來婦人的回答聲:「哦,安然慢走啊,藍藍送一下你同學。」

    上樓的心情和下樓大是不同,向上是忐忑不安,向下是輕鬆愉悅,只因為身邊的這個女孩。

    「這個送給你,是我在香港買的。」二樓和一樓的樓角,安然看著明亮的樓梯口,忽然停下腳步轉身說道。他手裡捧著一個單放機,哪裡是他買的?明明是許鎮濤送的音響的附贈品。

    「啊?」水藍低呼一聲,不住的搖頭:「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能要。」

    「為什麼?這個對學英語很有好處的,可以用來聽英語磁帶。」

    「不行的,你這個單放機太貴了,我不會要的。」水藍的臉色有些倉惶:「而且,我媽媽不准我收別人的禮物,要是被她知道了會被罵死的。」

    男孩有些沉默,他把這個單放機作為禮物真的沒有其他的什麼意思,在他心裡也沒想過這東西是不是值錢,只是覺得對水藍有用而已。

    「那,好吧。」安然把單放機放回書包,想了想拿出一個小小的吊墜,吊墜很小呈金黃色,上面有三個阿拉伯數字:100。

    男孩笑著說:「這個是在香港的地攤上買的,一塊錢一個,收下吧,希望你以後門門都能考一百分。」

    「是嗎?」水藍好奇的接過來放在掌心,小小的吊墜做工很精緻,正面是三個阿拉伯數字,後面還有個龍飛鳳舞的簽名如同天書,看不懂寫的是什麼。女孩子對這種可愛的小東西總是缺乏抵抗力,水藍以前還從未戴過這種飾品。

    安然能看出她對吊墜的喜愛,不再給她回絕的機會:「別送我下去了,你回去幫阿姨做事吧。」

    「哎!」沒走到兩步,水藍出聲叫住他,男孩疑問的回頭。

    「這個我收下了,嗯,我媽媽不是很喜歡同學來找我」女孩的聲音越來越低,斷斷續續。

    「我明白了。」安然轉回身下樓,沖後面擺了擺手,身影忽然顯得有些落寞。

    「我」

    水藍伸出手想說些什麼,卻畢竟沒有說出口,看著男孩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只是輕輕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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