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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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安縣的夜晚,十分的安靜。(手打小說)月色非常的明亮,有如白晝。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原野上,就好像是鋪了一層薄薄的水銀。在月色中飄揚的虎賁軍軍旗,宛若跳動的火焰。
隱約間,可以聽到哨騎游弋的輕微的馬蹄聲。隨著韃子在北直隸的不斷蹂躪,整個北直隸,都是荒蕪的一片,寂靜得可怕。夏天的夜晚,本來應該是很多蟲子在鳴叫的。大多數的時候,應該還可以聽到蛙鳴。可惜,今晚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空氣中,唯一彌久不散的,只有隱約可聞的屍臭味。被韃子殺死的民眾,根本沒有掩埋,就這樣拋屍荒野,任憑來回的豺狼撕咬吞噬。隨著時間的推移,殘存的屍體就慢慢的腐爛了。以前,天氣寒冷,暫時還不覺得什麼。現在,夏天到來,腐臭味就漸漸的濃郁起來了。
張准帶著獨孤獵和陸伊典兩人,在東安縣裡面慢慢的巡查。東安縣的民眾,都已經全部逃亡了,所有的房屋,都是空蕩蕩的。可能是韃子還沒有時間搞破壞,大部分的建築,還算完好。這也使得虎賁軍的騎兵,來到東安縣以後,能夠有瓦遮頭,不需要露宿。
「大人,這是果廉的坐騎。」
黃弦牽著一匹黑色的戰馬,來到張准的面前。
這匹黑色的戰馬,就是韃子的甲喇章京果廉的坐騎。在主人死了以後,它的原野上到處遊蕩,茫然不知所措。結果,黃弦發現了它,將它牽了回來,愣是將它給馴服了。黃弦還給這匹黑色戰馬,起了一個名字,叫做黑炭。因為這是一匹比較特殊的戰馬,就沒有納入平常的戰利品,交給張準直接處置。
虎賁軍在殲滅了韃子的五個牛錄以後,繳獲了大約八百匹的戰馬,連同傷員,還有繳獲的部分物資,還有韃子的首級,都一起送回去了董家堡。那裡,有更多的虎賁軍預備騎兵,在等待戰馬的到來。隨著戰馬數量的不斷增加,虎賁軍騎兵的數量,也會不斷的增加。
張准已經有火龍駒和白龍駒了,對於這匹黑炭,就沒有什麼需要了。他向黃弦說道:「告訴鍾無影他們,這匹好馬,就賞給戰鬥功臣吧」
黃弦就牽著黑炭去了。
最終評出的戰鬥功臣,乃是王老虎。他的確是很彪悍。在馬背上的戰鬥暫且不說,在被打下馬以後,清醒過來的他,還殺死了三個韃子。他用鷹眼銃打死了兩個韃子,然後又抄起一把彎刀,和韃子拚命。一番血腥的搏殺過後,他居然將那個韃子給活生生的剁碎了。這樣的戰績,的確無人能及,將黑炭獎勵給他,完全是應該的。
令人遺憾的是,這個獎勵,暫時只能是保管在營指揮使劉吉祥那裡了。因為受傷嚴重,王老虎被送回去後方治療。估計沒有三個月的時間,他應該是無法康復出院了。幸好沒有缺胳膊少腿什麼的,只要安心休養,重返戰場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大人,這是果廉的佩刀。」
片刻之後,劉芒也過來了,遞給張准一把佩刀。
張准接過來,拔出刀刃,仔細的看了看,發現這把佩刀的確鋒利。他隨手拿起一段馬韁,試了試刀刃,結果馬韁應聲而斷。在遼東地區,居然有如此高明的鍛造技術,的確令人吃驚。看來,在冷兵器的鍛造上,韃子的技術,不會比內地差很多。當然,這未必是韃子的功勞,而是那些被韃子擄去的漢人工匠的功勞。
明國以前在遼東,還是有很多的工匠的。隨著撫順、瀋陽、遼陽、寧遠等地的陷落,大量的工匠,都被韃子抓去,被迫給韃子製造各種武器,然後又回過頭來殺明國自己人。特別是韃子的兩次入寇,更是搶掠了大量的工匠。這些工匠,極大的增強了大金軍的戰鬥力,最終導致了明軍自己的全面潰敗。
要說常凱申是運輸大隊長,這是沒有異議的。但是,如果說歷史上最得力的運輸大隊長,肯定不是常凱申,而是天啟和崇禎兩個皇帝。他們送給韃子的東西,真的是太多了。送土地,送人口,送資財,送糧食,只要韃子需要的,他們都源源不斷的送過去了。
「派人送給李奉來,讓他參考參考。」
張准將刀刃插回去刀鞘裡,隨口說道。
果廉的這把刀,應該不是大批量生產的,應該是只有少部分的韃子親信,才有資格裝備的,就好像是常凱申鼓搗出來的中正劍一樣,是榮譽的象徵。李奉來要是可以參考一下,看看虎賁軍自己,能不能大批量的生產,然後仿造一批,作為部分精銳戰士的防身武器。
「明白」
劉芒帶著佩刀去了。
張准繼續策馬,在東安縣裡面仔細的巡視。但是他的心思,已經不在東安縣的上面,而是在京師那邊。東安縣距離京師已經很近很近了,快馬半天的時間就能夠到達。張准忽然想要去看看,京師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它的防禦能力到底如何。要是虎賁軍進攻京師,到底需要多少的兵力,還有多少的黑色火藥。
皇太極的撤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無論能不能帶走搶掠到的人口和物資,皇太極都必須撤退。最晚到六月份,所有的韃子,都將全部退出塞外。這意味著,在長城之內,又是虎賁軍和朝廷軍隊在爭鬥了。而京師,就是兩者爭鬥的核心所在。崇禎是不會輕易的放棄京師的,張准估計,虎賁軍要控制京師,最終還得依靠武力。
京師是大明帝國的心臟,虎賁軍要攻打京師,必然會遭受到全部明軍的抵抗。遼東的高起潛軍團,宣大的王坤軍團,還有洪承疇、楊嗣昌等人率領的部隊,都會向京師集結。在這樣的情況下,虎賁軍面臨的壓力,還是很大的。崇禎此人做事的確不咋樣,決心還是有的,他十有**會和京師共存亡。
「大人,吳三桂來了。」
正在思緒的時候,魏大哥忽然來報。
「吳三桂?」
張准嘴角邊露出一絲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這個吳三桂,到可以算得上是千里眼,順風耳了。這邊的戰鬥結束還不到半天,他在天津衛就知道了。還大老遠不辭辛苦的從天津衛趕來,當真是個勤勞的小蜜蜂。就是不知道,這次到來,又要給虎賁軍帶來什麼生意?
很快,吳三桂就被帶進來。他還是便裝打扮,據說身邊只帶了一百人不到的侍衛。這樣的人數,顯然是沒有惡意的。他的確是個自來熟,見到張准以後,規規矩矩的行禮,然後熱情的說道:「都督大人,下官有禮了。」
張准笑著說道:「吳總兵,什麼風又將你吹來了?」
吳三桂熟絡的的說道:「聽說大人又打了一場勝仗,下官是專門前來祝賀的。」
張准不動聲色的說道:「吳總兵只是來祝賀的?」
吳三桂點頭說道:「的確如此。」
張准仔細的觀察吳三桂的臉色,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隨後,吳三桂的確沒有提到別的話題。看來,吳三桂的確是趕來祝賀的,並沒有什麼生意要和虎賁軍洽談。張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乎感覺到了一些什麼。這個吳三桂,的確是有點滑頭啊他的這個動作,明顯是在腳踏兩隻船。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吳三桂個人的意思,還是他背後高起潛的意思?
要是高起潛的意思,這裡面的文章,就耐人尋味了。高起潛手握遼東軍團重兵,是崇禎寵信的股肱之臣,卻悄悄的和自己眉來眼去,暗送秋波,這傢伙到底是想做什麼?是不想給崇禎效力了,想要反水過來,還是覺得當前的形勢,太過複雜,他看不透,於是就多做幾手的準備?他既然可以和自己溝通,說不定和韃子也會有所溝通。這個牆頭草,擺動的幅度實在是太大了,只有崇禎才會相信他。
「要祝賀,那是要送點禮物的。」
張准不動聲色的說道。
「都督大人放心,下官已經安排好,明天就會有五十頭豬送過來。」
吳三桂坦然自若的說道。
張准只好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伸手不打笑臉人,別人吳三桂這麼積極主動的跑來祝賀,還送來了五十頭豬作為禮物,就算他對吳三桂有什麼偏見,現在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好吧,張准必須承認,他其實也是喜歡別人恭維奉承自己的。
吳三桂還真是不見外,和張准打過招呼以後,就在東安縣過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急匆匆的離開。在凌晨的時候,吳三桂送來的五十頭豬就接收到了。負責送豬的商販,都累得渾身是汗,上氣不接下氣的。吳三桂給他們的是死命令,務必盡快的送到,他們不敢怠慢,一路上緊走快走的,現在總算是完成任務了。
「這個吳三桂。」
張准輕輕的搖搖頭。
對於吳三桂,他的確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吃過早飯以後,張准和身邊的護衛,就牽馬準備出發。
鍾無影好奇的問道:「大人,你要去哪裡?」
張准隨口說道:「我去北京看看。」
鍾無影的目光,頓時變得艷羨起來。
北京?
那可是大明帝國的首都啊
劉吉祥當然猜測得出來,張準不會是真的「看看」那麼簡單,他是要觀察京師周圍的地形地貌,為日後進攻京師做準備了。真是想不到,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裡,虎賁軍就已經有「拜訪」京師的能力了。只可惜,他手上的活,實在是太多了,根本騰不出時間來。否則,他是一定要跟著去的。
「你們好好的整頓部隊,好好的休息,等我回來。」
「我回來的時候,說不定又有仗打了。」
張准神色凝重的說道。
楊偉國有點擔心的說道:「大人,你這樣去京師,安全嗎?要不要再派幾百人跟著你?」
張准隨口說道:「你覺得朝廷敢派人出城來對付我嗎?」
楊偉國撓撓自己的後腦勺,然後咧嘴一笑。
倒也是,朝廷軍隊敢出城來才怪。
「走」
張准翻身上馬,沉聲喝道。
一夾馬腹,白龍駒就衝出了東安縣,向北方的原野飛跑過去。獨孤獵、黃弦、劉芒、魏大哥、陸伊典等狙擊手,都跟在張准的後面。馬蹄聲清脆,灰塵飛揚,張准他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北方的原野盡頭了。
「噠噠噠」
張准一行人高速疾馳,飛快的掠過廣袤的原野。
沿途所見,都是一片的荒涼,看不到任何活人的存在,只有已經腐爛或者是半腐爛的屍體。真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慘不忍睹。張准的眉頭情不自禁的皺起來,心情也變得有點沉重。他在盤算著,自己在控制北直隸以後,要恢復本地的民生,只怕相當的不容易。沒有民生的恢復,就沒有戰鬥力的增加。未來,還是任重而道遠啊
中午過後,張准等人就到了黃村(今天的大興)附近。這裡,已經是京師的外面了,可以看到很多村鎮的廢墟。張准等人在此稍作休息,補充食物和清水。張准還專門步行到四周看了一下,然後苦澀的搖搖頭。
沒有人。
看不到任何的活人。
四周都靜悄悄的,彷彿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其他的活物。
「走」
休息的差不多,張准等人繼續翻身上馬,向京師的方向疾馳。
半個時辰以後,他們就來到了京師的南面。
「大人,我看到城牆了」
劉芒等人都興奮的叫起來。
是的,他們用肉眼,都可以看到北京的城牆了。
「這就是四百年前的北京。」
張准在內心裡,緩緩的說道。
四百年前的北京,和後世幾乎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後世的北京,是開放的,是敞開的,沒有高高的封閉的城牆。而眼前的北京,卻是封閉的,緊鎖的,能看到的,只有高高的黑乎乎的城牆,還有就是城牆上的守軍。
那巍峨的城牆,估計最矮的地方都有三十米高,想要用梯子爬上去,幾乎是不可能的。最高的地方,可能超過四十米。城牆的頂部寬度,至少超過五米。難怪韃子屢屢入寇,屢屢從京師的旁邊經過,最終還是不敢進攻京師。這三十米高的城牆,要是沒有超大型的炸藥包,根本是不可能打破的。
張准緩緩的縱馬向前,近距離的審視北京。他是完全從軍事角度來衡量的。北京城的城牆,很高,很厚,就算是紅衣大炮猛轟,恐怕都很難打開,除非有幾百門的紅衣大炮。挖地道,同樣艱難。唯一的辦法,還是在城門洞裡面堆滿炸藥包,然後將城門炸開。
「至少得三千斤的炸藥。」
張准粗略的衡量一下,就得出了一個令人咋舌的數字。
京師的守軍,人數還是很多的,要順利的進入北京城,要盡快的將守軍擊潰,虎賁軍至少要從三個城門同時進入。換言之,就是至少要準備一萬斤的黑色炸藥。要是算上備用的,至少得準備一萬三四千斤的黑色炸藥。加上入城以後,各個爆破點所耗費的,沒有三萬斤以上的黑色火藥,休想結束戰鬥。
忽然間,城頭上有人大聲叫道:「你是什麼人?」
原來是守軍的哨兵發現他們的存在了。
張准含笑不語,只是悄悄的拍馬走開。他是朝廷的敵人,當然不可能距離城牆太近,以免被守軍的槍炮打傷。虎賁軍和韃子殺得血流成河,天翻地覆,張准一點事情都沒有。要是一個不小心,傷亡在京師的城牆下,那就是笑話了。
等張准退出到安全距離,劉芒才大聲回答:「虎賁軍大都督在此」
張准?
虎賁軍大都督?
城頭上的明軍頓時全身一震,跟著面面相覷。
天啊,張准居然來到了京師?他到京師來做什麼?難道是虎賁軍準備攻打京師了?不妙啊才說韃子要撤軍,這邊虎賁軍就來攻打京師了,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守城的三大營士兵,急忙逐層的上報,同時不斷的敲鐘,通知所有的部隊,進入戰鬥狀態。京師的守軍,還以為是韃子要來攻打京師了,急忙上來城頭,準備抵抗。
「什麼?」
「張准在城外?」
曹化淳接報,也是大吃一驚。
老天,張准居然出現在了京師外面
作為京營提督太監,他可不敢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崇禎。他需要好好的掂量一下的,到底怎麼樣才可以將虎賁軍到來的消息,報告給崇禎,而又不會引來崇禎的怒火。張准殺到了京師的外面,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天知道容易動怒的崇禎,會有什麼樣的怒火?萬一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自己就完蛋了。
幾天前,崇禎才興高采烈的宣佈,說韃子就要退走了,京師很快就要安全了,大家的苦日子就要過去了,大明國的國運,也要開始興盛了。大家只要繼續忍受一段時間,等韃子全部退出了塞外,就絕對安全了。到那個時候,京師的民眾,就可以自由的出入了。那些逗留在北京城裡的難民,也可以回去自己的家鄉了。聽到這個消息,京師的民眾,的確是一片歡騰,覺得自己終於有活路了。
朝中的大臣,聽到崇禎宣佈的消息,也是非常的高興。在他們看來,只要韃子退走,一切的苦難,都將過去。在韃子退走以後,朝廷是肯定要賑災的,到時候,如何賑災,如何撈取賑災的銀子,又將是重頭戲。在韃子圍困京師的時候,他們都損失了不少的錢糧,在韃子退走以後,一定要找機會彌補回來。
在這些準備借賑災發大財的朝臣裡面,曹化淳就是其中的一個。曹化淳都完全計算好了,一旦韃子退走,他馬上派人,在城外,圈起幾萬畝的田地,作為自己的私產。反正,經過韃子的洗掠以後,很多田地都已經沒有了主人,完全是誰搶到就是誰的。這麼好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
然而,虎賁軍的到來,讓曹化淳等人,立刻從興奮變成了沮喪。韃子是走了,可是虎賁軍卻來了。京師的普通民眾,或許可以自由的離開,他們這些朝廷的人,想要順利的離開,簡直是不可能的。同時,跑馬圈地,那是絕對不可能了。連他們原來的田地,都肯定要比虎賁軍瓜分掉。虎賁軍的《均田令》可是名副其實的殺人刀啊
「開炮」
「攆他走」
曹化淳惱怒的喝道。
「通」
「通」
「通」
很快,北京城的城頭,就傳來強烈的炮聲。
一顆顆的實心彈,呼嘯著掠過天空,然後狠狠的砸落在四周的原野上。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守軍在開炮的同時,還紛紛開槍射擊,槍聲響成一片。
張准距離城牆足足有六七百米遠,對守軍的槍炮,自然是不屑一顧。劉芒的動作也很快,發現不對,立刻轉身就跑。後來守軍的大炮是越來越兇猛,張准他們才緩緩的撤退。一行人高速疾馳,退出到距離城牆大約一千多米遠的地方,又回過頭來盯著京師。
陸伊典悻悻的說道:「大題小做有本事就去殺韃子去」
劉芒氣呼呼的說道:「等咱們攻入京師,非要他們的好看不可」
炮聲最終是驚動了崇禎。京師突然響炮,那還得了?他急忙派王承恩來詢問是怎麼回事。京營、錦衣衛、東廠都不敢隱瞞,只好將張准到來京師的消息,報告了崇禎。他們當然不敢說張准只帶了幾十人到來,全部都報告說張准帶著數萬的虎賁軍,前來攻打京師,結果被奮勇的守軍擊退了。
「張准你欺人太甚」
張准崇禎氣得當場踹翻了一張桌子。
本來以為韃子退走,可以過幾天安穩的日子,可以讓朝廷緊張的局勢有個喘息的機會,沒想到,張准居然率軍攻打京師皇太極試圖攻打京師,張准也試圖攻打京師。他這個皇帝,難道真的就沒有被人放在眼裡嗎?自己這個皇帝,真是那麼失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