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地處黃河故道,運河之濱,是一座河流文明造就的古城。(手打小說)遠古時期,滔滔黃河水在這裡縱橫其界、負載千鈞。隋大業四年開鑿的京杭大運河貫穿南北,演繹著數不清的悲歡離合。德州的名字,便是來自於黃河。黃河古代叫德水,德州在德水的旁邊,故而取名德州。
在歷史上,德州出產的歷史名人,可是相當的不少,如廉頗、東方朔、管輅、孟郊等,都是德州人。在明朝的歷史上,德州也是重要的城鎮。從戰略位置上來說,德州是山東的北方門戶,是溝通北直隸、山東、河南的重要通道。從物資運輸的角度來說,德州還是控制大運河的重要樞紐。
要是沒有韃子的入寇,德州的航運,將是相當發達的。可以這麼說,德州就是一座因為漕運而繁盛起來的城鎮。德州通過漕運,從外面輸入大量的物資,豐富民眾的物質生活。同時,德州自己生產的各色貨物,也通過漕運,輸送到全國各地。
如德州出產的棉花、小麥、大豆、花生等,都是相當搶手的物資,特別是在戰亂時期,更是如此。德州大商家,基本上都是依靠漕運起家的。大運河,可謂是給德州帶來了無數的財富。以致有人說,只要看大運河的水,就能預測德州的未來。
傳說在漕運最繁忙的時候,通過德州的漕船,可謂是一艘接一艘,中間基本上沒有空餘的水域。由於過往的漕船太多,以致產生嚴重的堵塞。船工在船上沒法靠岸吃飯,就有專門的烏篷船,穿梭在漕船的中間,給船工們送去飯菜。這樣的情景,充分的印證了德州曾經的繁華。
只可惜,隨著韃子的到來,德州的周圍,都是一片的荒涼,再也看不到絲毫昔日繁盛的景象。張准到來的時候,在德州城的外面,除了急匆匆逃往德州城的難民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在德州城附近的運河,也只有河水輕輕的蕩漾,看不到任何的人,任何的船隻。
「都督大人!」
「都督大人!」
郝林勇和張友彩都出城來迎接張准。
前來德州擔任救火隊長的劉航,也在其中。
「嗯,大家好!」
張准的心情,有點抑鬱,說話也有點晦澀。
他當然不是對兩人有什麼看法,而是觸景生情。一路南來,他看到的都是不好的情景。由於韃子的威脅,德州城周圍出現了大量的荒蕪的田地,想到可能發生的大面積災荒,張准的心裡就不是滋味。
德州的周邊地區,都是廣袤的農業區,土地肥沃,灌溉便利,即使是小冰河時期,糧食的產量,也不會降低太多。這裡是明朝重要的水稻、小麥、棉花、花生、大豆種植區,各項農作物的產量都很大。山東有相當數量的糧食,都是在德州的周圍出產的。根據張准的認識,後世的德州市,有可耕種的田地超過一千萬二百萬畝。在黃河以北,德州絕對是最大的農業產區。
三月份,就是春耕時節。這時候,無論是水稻還是花生,無論是棉花還是大豆,都可以考慮播種了。超過一千萬畝的耕地,即使每畝的產量就算只有一石,那也是一千萬石。按照每人每年消耗四石的糧食來計算,也能夠滿足二百五十萬人的糧食需求。更何況,畝產量未必只有一石。只要農民們努力的精耕細作,只要統治者大力興修水利設施,平均畝產量提高到兩石左右,也不是不可能的。
反過來說,要是這些田地都沒有收成的話,就要損失至少一千萬石的糧食收入。一千萬石,是什麼概念?按照每石188.8斤計算,就是十八億斤啊!十八億斤的糧食,那是多大的數字啊!一千萬畝的耕地,幾乎相當於萊州府和登州府的全部耕地總和了。德州及其附近,才是山東真正的大糧倉啊!
虎賁軍在萊州府累死累活的,原來的田地,加上新開墾的田地,都還不到八百萬畝。登州府的耕地,就更加的少了,最多不會超過五百萬畝。青州府山地更多,估計耕地面積也不會超過六百萬畝。
這三府的山地,都只能種植玉米、紅薯、土豆等外來的農作物。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這些外來的農作物,都無法取代水稻和小麥的地位。民眾的傳統觀念,不是那麼輕易可以改變的。
一個小小的德州極其周邊地區,就有一千二百萬畝的耕地,你說,張準能不高度重視嗎?這也是劉航馬上被張准調配到德州的重要原因。這麼一個天然的大糧倉,一定要精心的經營好了。
「大人,只要韃子不來打擾,只要半個月的時間,我就能組織各地的百姓恢復生產,爭取在十月份有個好的收成。」
劉航自信的說道。
「我知道。」
張准相信劉航的話。
現在,德州原來的官僚系統,都被張准放逐了。現在的德州,全部都是劉航帶來的新官員,都是虎賁軍的內政骨幹。之前,韃子肆虐,很多原來駐守德州的朝廷官員,包括地方官員、漕運官員、衛所官員等等,都紛紛出逃到濟南城,以避開韃子的兵鋒。
張准剛好抓住這個機會,命令郝林勇率領虎賁軍搶佔了德州城,然後禁止這些原有的官員回來,同時讓虎賁軍大都督府接管德州城的全部內政事務。幾乎可以說,德州在一夜之間,就完全變天了。相對於盤根錯節的濟南城來說,虎賁軍在德州的工作,反而更加容易開展。
劉航帶來的人馬,進駐了德州城以後,宣佈了虎賁軍的法律,***了幾個不服氣的地方豪強,很快就打開了局面。現在的德州,無論是軍務還是政務,都是虎賁軍的天下了。德州的大戶人家,要麼是躲藏在濟南城不敢回來,要麼是權衡再三,最終還是接受了虎賁軍的政策。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山東的一畝三分地,以後肯定是虎賁軍的天下了。朝廷官兵如此的羸弱,被韃子打得一敗塗地,甚至連和韃子接戰的膽量都沒有。這樣的軍隊,這樣的朝廷,怎麼可能還有前途?以前的王朝滅亡之前,就和現在的情況差不多。
相反的,虎賁軍卻是連續的重創韃子,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勝利的奇跡。在北直隸的董家堡,那麼多的大金軍,還是皇太極親自率領的,都拿虎賁軍沒有辦法,還讓虎賁軍打死打傷了不少。要是虎賁軍沒有前途,誰才有前途?在這個時候,觸碰虎賁軍的霉頭,絕對是非常愚蠢的。
私底下,就連朱大典,都對朝廷失去了相當的信心。對於山東目前的混亂局勢,這位朝廷委任的山東巡撫,採取的乃是放任自流的態度,隨便虎賁軍折騰。他根本沒有能力抗拒虎賁軍的任何決定。反正,目前的朝廷,被韃子圍困在京師裡面,就算有什麼詔令,都無法有效的發出來。
現在的朝廷,可謂是漏船偏逢連夜雨,東北有韃子,中原有陝西亂軍,山東還有虎賁軍,朝廷想要渡過這個難關,恐怕是很難了。不少的大戶人家,乃至是各級官員,都不得不開始考慮,一旦朝廷垮台,他們應該選擇誰。張准?皇太極?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
「劉航,恩縣、武城、臨邑、平原、德平、商河等地,就是德州附近的這些地方,可以先行恢復耕種嗎?」
張准期待的問道。
在德州的周圍,總共有十幾二十個縣,都處在德州的庇護之下。可以說,德州的戰略地位,真的很重要。但是,張准不希望因為德州的戰事,讓周圍的十幾個縣都荒廢了春耕。只要有可能,還是要盡可能的搶種,搶得了一點是一點。
「大人,百姓需要信心。」
劉航直言不諱的說道。
「我明白!」
「軍隊會好好的打仗,再次重創韃子的!」
張准點點頭,肯定的說道。
他當然明白劉航的意思。劉航的意思是說,虎賁軍要不斷的打勝仗,讓韃子不敢前來德州襲擾,這樣百姓們才有膽量恢復耕種。否則,韃子騎兵不斷的前來襲擾,即使他們無法攻佔德州,也會毀壞周圍的縣城,殺害耕種的老百姓。田地裡的莊稼,就更加的脆弱了。
「進城吧!」
張准緩緩的說道。
面對眼前的情況,張准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打敗韃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相信皇太極也不會輕易的服軟。也就是說,要讓韃子不來襲擾德州的周邊地區,難度很大。但是,春耕的工作,不能落下太多,否則,明年就有可能出現災荒。
災荒,這是個非常可怕的字眼。後世的人,一般都很難理解飢餓的味道。因為,很少有人有機會長期的品嚐這個味道。一時的飢餓,和長久的飢餓,是完全兩碼事。長久的飢餓,比吸毒還可怕。長久飢餓的人群,完全有可能喪失理智,做出各種令人髮指的事情來,例如易子相食等。
德州城內,聚攏的逃難民眾很多。這些人,多半都是比較頑固的一類,比較愚忠於朝廷的一類。開始的時候,不相信虎賁軍的宣傳,以為是虎賁軍別有用心,想要造反,故意挑撥他們和朝廷之間的感情。他們都天真的認為,朝廷不可能放任他們不管的。要是韃子到來,朝廷的官軍,肯定會來解救他們的。
結果,他們遺憾的發現,韃子的屠刀舉起來了,朝廷卻放棄了他們,官兵根本就沒有出現。在韃子的屠刀下,他們一片片的倒下。殘存的人群才幡然醒悟,急急忙忙的到虎賁軍的控制區域來避難。
但是,不論如何,既然他們進入了虎賁軍的控制區,虎賁軍就有責任解決他們的糧食問題。難民的數量這麼多,需要的糧食當然也多。而在戰亂時期,糧食永遠都是最關重要的問題之一。其實,張准在大量吸收各地難民到來山東的同時,也給自己帶來了沉重的糧食壓力。
德州最宏偉的建築,乃是漕運衙門。張准的指揮部,就設置在這裡。坐下來以後,張准很愜意的伸了伸懶腰,舒展著自己的筋骨。在滹沱河的南面跑了好幾天的時間,還真是有點辛苦了。連續的騎馬顛簸,再厲害的人都難以承受。其他人都以為張准要休息一會兒,便告辭離開。張准將劉航給叫住了。
「城內的糧食可以堅持多久?」
張准緩緩的問道。
「半個月。」
劉航謹慎的回答。
他解釋說,當初,駐守德州的官軍,就準備放棄德州,堅守濟南城的。因此,城內並沒有太多的糧食儲備。外來的難民,更是沒有攜帶多少的糧食。絕大部分的糧食,都集中在濟南城。虎賁軍在萊州府有糧食,可以解決部分的問題。
但是,從萊州府到德州,路途遙遠,又不靠近水路,糧食運輸困難,消耗也大。因此,從萊州府運送大量的糧食過來,不划算。至於從濟南城將糧食運來,難度同樣比較大。因為,濟南城聚集的民眾,比德州城多得多,那邊的糧食壓力,同樣很大。
「有別的辦法嗎?」
張准有意無意的說道。
劉航明白張准的意思,看看四周,然後低聲的說道:「大人,有句話……」
張准不假思索的說道:「說!」
劉航低聲的說道:「臨清有三十艘漕船,每艘漕船的上面,都有至少八百石的糧食。」
張准神色微微一動,謹慎的說道:「確切嗎?」
劉航低聲說道:「確切!不過,有漕丁把守!」
張准有點疑惑的說道:「為什麼漕船不往回撤?逗留在臨清?」
劉航低聲的說道:「據說是準備在臨清卸貨,然後運送給洪承疇的,可是由於路上的道路不安全,可能會受到韃子的長途奔襲,便耽擱在那裡了。」
張准緩緩的點點頭,緩緩的說道:「行!我知道了!」
劉航就告辭去了。
張准在原地慢慢的踱步,目光熠熠的盯著外面的庭院。
運送給洪承疇的糧食……三十艘漕船……每船至少裝載有八百石的糧食……總共是二萬四千石的糧食。換算過來,就是四百五十多萬斤。節省一點用的話,至少可以幫助德州城裡的民眾,度過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的時間,可以讓虎賁軍做很多的事情了。
最最關鍵的是,這些糧食,都是裝在漕船的上面的。從臨清到德州,運河還是暢通的。只要虎賁軍控制了這些漕船,就可以直接將漕船駕駛到德州,然後卸貨。用漕船來運載糧食,要比陸地上運輸快得多,成本也低得多。
臨清到德州的水路,大約是二百四十多里。要是漕船航行的速度正常的話,兩個晝夜的時間就能夠到達。相對於陸地上的運輸方式,可是要快得多。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張准就將這批糧食據為己有了。至於洪承疇那邊,自己想辦法吧!
「好事!」
忽然間,張准想到了什麼,霍然站起來。
「來人!」
張准大聲的叫道。
「大人有什麼吩咐?」
陸伊典急忙進來。
「幫我把大運河的地圖掛起來!」
張准興致勃勃的說道。
陸伊典答應著,從旁邊的地圖背包裡面,找到相關的地圖,張准站在地圖的面前,細細的打量著。他剛才在計算臨清和德州之間的水路距離時,忽然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內容,就是虎賁軍的戰略展開問題。京杭大運河,真的非常巧妙。虎賁軍的戰略,完全可以將大運河納入其中,並讓其發揮最大的作用。
張准眼下在德州,看似孤立無援,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其實,這都是視覺上的錯誤。實際上,通過大運河,他可以直接連通最北方的天津衛、京師,連通南方的揚州、長江、南京等地,要是更遠一點,還可以連通最南方的蘇州、杭州。
嗯,京師暫時無法連通,因為韃子切斷了滄州一帶的運河。但是向南,卻是暢通無阻的。韃子有能力阻擋虎賁軍前進的腳步,其他人卻是沒有這個資格。虎賁軍要是順著德州南下,不但可以輕易的佔領臨清、聊城、東平、濟寧等地,甚至可以一直佔領南邊的淮安府、揚州府,乃至直接進入長江水域。
揚州商會不是要在三月份召開嗎?當時張准還想著,自己還要回去海邊,坐船南下,從長江口進入,才能到達揚州。現在看來,完全沒有必要這麼麻煩。身在德州的他,完全可以坐船順著大運河南下,直接到達揚州。
什麼?
順著大運河南下,可能遭受敵人的攔截?
哈哈,對於這一點,張準是一點都不擔心。虎賁軍海軍的炮船,是用來做什麼的?不就是用來消滅攔路虎的嗎?在虎賁軍海軍的炮船前面,有多少人能夠擋路?誰敢攔路,大炮就轟他娘的!
從軍事戰略的角度來說,要是虎賁軍的炮船進入運河,肯定可以利用運河,攻擊運河兩岸的城鎮。虎賁軍的其他部隊,則可以在炮船的掩護下,發起更加猛烈的進攻。換言之,就是虎賁軍的炮船足夠強大的話,可以從德州南下,一路攻擊到杭州去。
毫無疑問,這絕對是一條非常可怕的戰略進軍路線。因為,這條戰略進攻路線,將大明帝國最繁華的地區,都全部囊括在內了。大明帝國的主要糧食產區,主要財源產地,都在大運河的兩側。只要控制了大運河的兩側,就等於是控制了大明帝國的命脈了。
沒錯,這條大運河,就是大明帝國的命脈。
虎賁軍控制了這條命脈,就等於是掌握了天下的命脈。
深入一步來說,在掌握了大運河兩側以後,虎賁軍還可以以大運河為支撐,沿著長江和黃河繼續展開。長江和黃河兩岸,聚集了內陸最主要的城鎮和人口。這兩橫一縱,只要都掌握在虎賁軍的手裡,天下,基本上也就在虎賁軍的手裡了。
虎賁軍有什麼船隻適合在運河內戰鬥?當然是蒼山船了。一直以來,張准還有些惋惜,以為那些蒼山船,會隨著虎賁軍海軍的逐漸強大,漸漸的失去作用。由於設計上的原因,蒼山船是無法遠洋作戰的。現在看來,這些蒼山船換一個地方,又可以重新發揮作用了。
目前,虎賁軍海軍,總共有三十多艘的蒼山船,要是都集中到運河裡面來,足夠將運河兩岸的城鎮,都全部夷為平地。當然,他不會喪心病狂的這樣做,他只會利用蒼山船的震懾力,讓運河兩岸的守軍,都不得不知難而退罷了。
讓蒼山船集中到運河裡面,也不是什麼難事,從渤海灣沿著黃河逆流而上就可以。現在黃河的水位很淺,當然不行。但是,只要等到夏天,黃河水漲,蒼山船就可以逆流而上,進入運河水域,從此,就在運河水域作戰。如果黃河無法利用,那就從長江口進入。在大白艦隊的護送下,將蒼山船送進來,絕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韃子不是在滄州嗎?不是以為虎賁軍奈何不了他們嗎?***,就讓蒼山船去轟擊他們!只要韃子的紅衣大炮不出動,韃子就只有挨揍的份。韃子的紅衣大炮移動困難,遠遠不如蒼山船靈活。
「干!」
張准用力的一拍巴掌。
「大人……」
陸伊典有點疑惑的問道。
他不明白,張准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激動起來。
「哦,沒事,你忙你的去吧!」
張准醒悟過來,揮揮手說道。
陸伊典就轉身去了。
大運河戰略的問題,暫時還沒有到實施的時候。現在,先解決了德州城的糧食問題再說。張准最後的目光,落在臨清的上面。他的手指,也從德州慢慢的滑向臨清。
「啪!」
張准輕輕的伸手一按,按住了地圖上臨清的位置。
「魏大哥!」
張准大聲叫道。
「到!」
魏大哥急忙進來,聽候吩咐。
張准凜然說道:「立刻派人傳令龍騎營,馬上到德州來見我!」
魏大哥答應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