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仙土上境的天外瑤池,主殿之內,上首端坐了一男一女兩人,那男的九龍金袍加身,金冠玉冕,正是仙土天庭之長玄穹高上帝。
另一首上座之人玉簪環珮,一身清水雲衣,乃是瑤池王母。
玄穹高上帝與瑤池王母正閉目冥思,忽然玄穹上帝眉頭一皺,卻是睜開雙眼,淡淡道:「刁天師座下群仙與東崑崙玉清宮門下的天丑星君業已遭劫,倒是沒料想到清原妙道真君竟能看著龍鬚虎遭劫,想來是得了闡教金仙的指點!」
瑤池王母也睜開雙眼,點頭道:「即便沒了天數干係,仙土道門與那人也還有一份大淵源,自然不會在此刻與他為難!」
玄穹高上帝默然半晌,淡淡地道:「此處到底是他人的地界!」
「日後乘大劫起,早些了斷因果,回你我西極之地便是!」瑤池金母看了一眼玄穹高上帝:「夫君心境不穩,遲早得生禍端。」
玄穹高上帝微微一笑,卻不接王母的話頭,而是接著說道:「此番那人得了西崑崙外陸壓的寶貝葫蘆,以陸壓的心性,怕是不能善了。且他此時正在崑崙山境尋找崑崙之極的出口,一旦從崑崙之極出了仙土,定然要過弱水,經豐沮玉門,那東林小輩正在豐沮玉門之上的櫃格之松頂修行,他們定然是躲避不過的了,莫要讓那小輩耽誤了兩界大事!」
瑤池金母微微點頭稱是:「此事田華師姐早有安排,你我無須擔心!」
玄穹高上帝哼了一聲,閉了雙眼,參悟玄妙,不再言語。
瑤池王母心頭知道夫君轉生仙土之後,仇恨執著之心越重。
太古之時,西極大荒羽翼山上的五彩國主貳負與其臣危曾斬殺了他族弟窫窳,當時西極宮與成都載天一脈拚鬥正凶,也顧及不到貳負與危,等後來成都載天一脈消亡,他卻也重傷轉世,西極宮隨之聲威大滅,不及報復。待他轉世仙土,成了仙土玄穹高上帝,貳負與危二人也早轉投了西方佛國,托庇與西方教主。羽翼山上五彩國中還另有三位國師,卻是投入了田華門下,受田師姐庇佑。
因著這般淵源,玄穹高上帝一直對田華心懷嫉恨。
瑤池金母想到此處,便斷了念頭,看了玄穹高上帝半晌,微微搖頭,也閉上了雙眼,神遊太虛。
那大殿之中,只餘得一點清香裊裊升起。
*****
上境仙土東州的崑崙山脈連綿幾上億里,在崑崙山脈的東極有一條河,沿著崑崙山脈蜿蜒而行。這條河不知從何處起源,一直延伸到崑崙中部的一處山脈,方才入了仙土地脈。傳聞這條河乃是從西崑崙之外的崑崙之極而來,非比尋常,是以仙土中人都將這河叫做天河。
除此之外,天河還有另外一個不知來由的稱謂,叫做弱水!
在崑崙山脈中央的弱水之畔,正有幾個道人駐足遙望。
一個身著淺白麻衣的年輕道人指著那弱水蜿蜒而去的方向:「若是所料不差,沿著這天河一直向東,便能到那崑崙之極!」
這麻衣道人正是天啟,尋了些時日,他終究在這綿延億里的崑崙山脈之中尋到了天河,探到了崑崙之極的所在。
項籍也遙望天河逆流:「當是如此!」
天啟微微點頭,腳下一動,運轉了神行法門,逆著天河之水而上!
項籍與丹風子二人各自運了法門,化作遁光隨去。
上境仙土的崑崙山脈綿延千萬里,天啟、項籍與丹風子三人沿著那弱水河畔前行,越行越遠。
項籍早先斗天庭仙師刁道林與清源妙道真君,化白虎之形,多有損耗,更要時時壓制收攝入體的那神鼎金精,消耗巨大。而且在這仙土上境之中,又無法補充元氣,是以三人之中,項籍最是神形疲憊,週身所儲元氣幾乎要消耗一空。而天啟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修行本弱於項籍,先前兩番主導大五行幻滅陣勢,消耗了海量元氣,週身元氣匱乏,只能仗著強悍肉身勉強支撐。
好在還有丹鳳子神清氣足,吐納上境的充沛靈氣,修行更有進境,一路小心護持,倒也無差。
行過半日,天啟沒了元氣支撐,神行之法已不如先前迅捷,就將先天靈龜殼內懾服的那劍脊龍放了出來,令劍脊妖龍去週遭山林掠些不成氣候的靈獸。
那劍脊妖龍困在先天靈龜殼中早有些時日,一經脫困,自然神情振奮,不禁氣態飛揚,吞吐上境的充沛靈氣,身子漲到數十丈高下,盤踞山頭,雙目凶光四射,額頭之上那一道裂縫也微微開啟,透出一股子的寂滅凶光,將週遭山林草木的生機氣息滅絕,凶煞騰騰。
「切不可招惹那些守護仙人洞府的靈獸,免得再生枝節麻煩,只需尋一些不成氣候的就是!」懸於半空的天啟說完之後,雙目閃射出兩道烏光,看著那劍脊妖龍燈籠大小的一雙凶眼,伸手在劍脊妖龍巨大的額頭上一拍:「快去快回!」
經天啟一拍,劍脊妖龍巨大的身子頃刻間就縮做了丈許大小,週身透著股火光煞氣。它被天啟雙目烏光一瞪,心頭一顫,當下就收起了振奮心境,遙遙向天啟拜了一拜,遵了天啟號令去周邊掠捕靈獸。
「這頭妖龍凶煞難馴,道兄不怕它乘機脫逃不成?這上境仙土疆域遼闊,只需尋個僻靜山頭一藏,就難尋它!」丹風子看著那妖龍飛遁而去,不禁笑道。
天啟盤膝坐在山間,雙手持了黑木杖橫在胸前:「妖龍為元道前輩以秘法所禁,這世間除去寥寥幾人,無人可解,它怎敢脫逃?」
卻說那劍脊妖龍遁飛出數百里開外,於山間雲霧中穿行而過,吞吐著上境仙土的純靈之氣,週身大暢,心頭不禁就起了念頭,想要逃脫此處,眼前這山脈綿延無窮無盡,只需尋個山頭僻谷,隱匿了形跡,靜養上幾年,說不定就能逃脫,免得為他人奴役。
這般念頭一起,妖龍就試探著運轉被禁元神,元神一轉,額頭上就閃現出一條妖文烏光,那烏光直深入到天靈元神深處,將它那略微運轉的元神緊緊箍了起來,烏光之內散著如寂滅火一般的暗焰,將妖龍元神禁錮其中炙燒起來,只讓妖龍死去活來,半晌,那妖文烏光方才退去。
劍脊妖龍無奈得低吼一聲,滿眼都是驚懼絕望,心中知道終究還是難以擺脫那妖文符咒,元神無法脫困,縱然逃離了這幾人那又如何?先且不說日後難免被人循著妖文氣息再抓捕回去,就算這幾人放他離去,無元神運轉,他也無法修行,罷了,罷了!
徹底死了逃脫之心,劍脊妖龍一雙凶睛煞眼開始掃視週遭,搜尋靈獸痕跡,偶爾遇到些強大氣息,他也是一觸即走,不敢招惹,而那些成了妖道仙境的妖物也忌憚妖龍身上的寂滅氣息,不理會與他,避了開去。
半晌,劍脊龍就捕了數條遊蕩在週遭山林之中的靈獸珍禽,以火光圈了,隨著遁光帶了回去。
劍脊妖龍返回天啟等人所居之處,便降了遁光,身後火焰一收,圈攏的幾頭靈獸都被拉了下來,落在山林之間。這幾頭靈獸都有相當於力魄境的修行,感覺到了危險,嘶吼亂竄,更有一頭頂生三角的火牛慌不擇路,竄向了項籍那凶神。
項籍元氣枯竭,早有吞噬精血之心,見得這火牛衝奔而來,不禁哈哈大笑:「倒是頭識趣的牛犢!」
說話間,項籍張開大手向前一抓,就將那火牛的頂角抓在手上,接而巨力一拉,已經將那頭幾近千斤的火牛提在了半空,任憑那火牛如何抖動四蹄掙扎,卻也難以掙脫項籍的鐵手。
「起!」項籍哈哈一笑,接而額頭之上的王字泛出烏光,自那烏光王形之中竄出一顆碩大的白虎頭顱,數丈高下的白虎頭顱懸浮於項籍頭頂,巨口一張,就將那千斤火牛吞了進去,半點殘渣都未留下。
天啟也隨手抓了一條望月犀,接而將剩下兩頭異獸都掃了開去,以烏風捲了,推到項籍身前不遠。
白虎元神吞噬了火牛之後,化作一道烏光,內中包裹著血腥精氣,又向著天啟推來的兩頭異獸一卷一裹,化了烏光,裹著氣血神精返回了項籍的腦門天靈之內,消失不見了,項籍閉了雙眼,運轉玄功法門,吸納那精血之功,轉而催化己身精氣。
天啟卻是直接運轉了虛空化靈法門,手上閃出幾點藍黑光焰,帶著幽幽命元之光,恍若一道漩渦一般,將手中望月犀捲了進去,半晌之後盡都成了虛無,那精氣早被虛空化靈法門轉為法力儲入天啟身軀之內。
天啟雙目之內精光閃動,週身法力比先前充裕了許多,向著趴在身前的劍脊妖龍點頭笑道:「只需一心隨我,自然還你自由!」
那劍脊妖龍得了天啟承諾,只是不住點頭。
片刻之後,項籍也終究睜開雙眼,兩道血光自那雙眼之中一閃即逝,接而笑道:「雖未有大用,卻也聊勝於無!」
補充了精血之後,天啟以靈龜殼收起了劍脊妖龍,一行三人繼續向著東方而去,又行出百萬里,那弱水漸深漸泛,放眼望去,恍若延伸到了無窮遠處,當真是無窮無盡。
天啟忽然停了神行法門,項籍也有所察覺,與丹風子停下遁光,落在天啟身邊道:「這十萬里內,山勢開闊,鳥獸絕跡,似有古怪!」
天啟點頭稱是,他向著搖擺下懸掛的金色龜飾一指,那金飾化了金光,盤旋到天啟頭頂丈許,成了三丈許的靈龜殼,表層抖動著道道金光,成先天八卦之態。
向那先天靈龜殼一指,一道金光落下,罩定天啟週身,他這才捏了坎印,閉了雙目細細推算,金光衍射而下,化作四十九道金紋,成了大衍陣勢,將天啟身形籠罩其中,迷離煙霧一般,如夢如幻。
良久,天啟猛然睜開雙眼,尺許烏光在那四十九道大衍靈陣之中爆射而出。
「便是此處了!」天啟收攝金光,抬手指著前方哈哈大笑:「原來那崑崙之極非是一處一地,卻是一處浩大的禁制,若我等先前察覺,在那崑崙山脈之中也能進入崑崙之極!」
「只要進入那崑崙之極,或許便可尋到通往元界的門戶!」天啟向那丹風子道:「道兄修得是仙靈法門,還是留在上境仙土為好,此處靈氣充裕清純,道兄一心修持,日後定能得大境界!」
丹風子聞言一愣,接而思索半晌,終究點點頭道:「道兄所言甚是,元界之內,除去人世間地球還有仙靈氣息,其餘所在都儘是充斥元氣,我若隨兩位道友去了,難免不便,還是留在此處為妙,日後也在這上境之中有份關照。」
「正是如此,適才我為道友卜算了一卦,雖不清晰,卻也有幾分精義,道友不妨去尋我那九首道兄,他正在東洲腹地的無當山上修行,道友去了那裡,他自會聯絡接應,日後也有份關照,或許可托庇於無當聖母之下!」說到此處,天啟手上捏了法印,向頭頂上懸浮的那先天靈龜殼一指,道:「出來!」
一道火光閃過,劍脊妖龍已經現在了天啟身前丈許。
天啟右手持了黑木神杖,向著妖龍頭顱一點,一點烏光自黑木杖首閃出,鑽入到妖龍天靈之內,化作一條長蛇妖文,將先前禁錮妖龍元神的那妖文吞吃了進去,接而那妖文長蛇就隱入妖龍天靈之中消失不見了!
劍脊妖龍元神被禁千五百年,此時元神脫困,頓時就運轉元神,一蓬濃烈的火光自元神而起,直燒出天靈寶竅之外。熊熊烈焰將那丈許大小的劍脊妖龍週身包裹,不多時分,熊熊烈焰退去,在那烏黑烈焰之中,走出一人,身形高大,鋼針一般的髮絲根根豎起,俱都是烏黑透紅,披了火紅色的道袍,額頭之上有一條白色印記,正是那劍脊妖龍的第三隻靈目所化。
紅髮道人大步上前,到了天啟身邊,卻是跪倒,行了叩拜大禮:「主人在上,請受紅龍的一拜!」
說完,紅龍道人在山地之上連連叩頭,將那山石磕得轟轟低鳴。
丹風子在一旁不禁笑道:「這紅龍道友倒是老實!」
天啟也微微笑著,伸手將紅龍道人拉了起來:「無須如此大禮,你千五百年看守燭龍島幻陣,日後自有機緣相報,此番解你封印,你便隨丹風子道兄留在上境仙土,潛心修行!」
說到此處,他伸手捏了法印,向著紅龍道人額頭一指。
紅龍道人天靈寶竅之內,頓時就顯出先前那條妖文長蛇,妖文長蛇飛閃騰挪,在紅龍道人的天靈之內生出一片烏光妖霧,妖霧烏光之內,遍佈妖文神念,卻是一篇寂滅火的修行法門,這寂滅火本是元道法門,然而這妖龍天生異稟,於燭龍島幻陣之中守了千五百年,竟然可以本體靈目生出寂滅火,若是再借鑒元道法門,日後自然大有進境,能得一門大神通。
紅龍道人清楚這法門的價值,自然欣喜萬分,看了著天啟,連忙按耐心情:「紅龍謹聽主人吩咐!」
「日後你隨了丹風子道兄便是!」
紅龍道人連忙向著丹風子行過禮數,退後兩步,到了丹風子身後站定不語。
項籍忽然取出一物,遞與丹風子身後的紅龍道人,言道:「這天藍神砂與我並無太大用處,道友先且收著,日後難免有對陣搏殺之時!」
紅龍道人一愣,雖然看著那藍汪汪的一簇天藍神砂大是心動,不過卻瞥向了天啟,不敢擅自作主。
「項道友要你收著,你收著便是!」天啟對著那紅龍一笑,那紅龍方才小心翼翼得取了項籍遞上的天藍神砂,他性子死板木訥,不管恩仇,俱都記在心中,當下也不道謝,只是心中暗道:日後這項道友但有所需,定當相報。
天啟自然不知紅龍道人的心思,他轉身向丹風子道:「道兄可曾記清了那處地名?」
「東洲腹地,無當山,地名自是不會錯的!」丹風子笑道:「進了這崑崙之極,或許還有甚麼阻隔,且元界之內廣泛無邊,修士巫妖多如牛毛,兩位道友須多加小心!」
天啟與項籍二人都打了稽首:「自然如此!」
「兩位道兄,就此別過!」天啟說話間,右手黑木仗於虛空之中一點,劃出一個上古妖文符咒,接而身前就開了一道門戶,內裡一片深幽。
天啟踏步便走了進去,而那項籍哈哈一聲長笑,也不與丹風子二人告別,就轉身隨著天啟邁入了那道深幽門戶之內。
等二人都入了那道門戶之後,深幽之中一陣輕微波蕩,門戶便消失了去。
丹風子與紅龍道人二人對視一番,轉身化了一清一紅兩道遁光向著西方而去,所去方向,自然是東洲腹地的無當山。
*****
仙土天外的無窮混沌之中,有空幽之所名之曰兜率天,為三清至尊太上老君的修行居所。
兜率天內別有無窮天地,在那青山綠水中,有一處玄都觀,老君門下的弟子大都就在此觀中修行,尊老君首徒玄都大法師為觀中主事。
老君門下另有一些法力精深到極點的積年天仙,都在兜率天內自選靈山福地開闢洞府修行,只有等到老君開壇講法之日,方才到兜率天內的兜率宮中聽法。
那日鎮魔峰之變,重瞳道人陸敬修與長眉真人被丹風子手中的三足青鼎嚇走,逃離鎮魔峰後,二人略作商量,就聯袂趕回了兜率天玄都觀,因為那項籍妖邪當年就是被陸敬修的師尊子房真人張良和師祖玄都大法師二人收降鎮壓,所以他二人就想回玄都觀,請老師子房真人與玄都大法師出宮再度降妖除魔。
兩人聯袂而行,日夜駕了遁光,花費了數月時日才到了天外混沌,而後又是數月時光,才依照秘法尋進了兜率天。
陸敬修與長眉真人入了玄都觀,直尋上了子房真人修行的的法閣,這是一個茅草圍成的院落,青褐色的茅草牆壁之間樹了一幢青色的木門。
到了法閣,陸敬修與長眉真人都恭恭敬敬得跪倒在法閣的青色木門之外。
陸敬修乃是子房真人的親傳弟子,跪倒之後,就開口道:「弟子重瞳陸敬修有事相稟,望老師賜見!」
說完之後,陸敬修以頭扣地,不再言語,長眉真人自然也以頭扣地。
半晌,那紫紅色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清淡飄逸的聲音自內傳出:「進來吧!」
陸敬修與長眉真人二人拜謝之後,方才起身,自木門而入,進了茅草小院。
入了法閣之門,就是一個簡樸小院,院中栽種了些許植株,幾株簡單的植株綠意盎然,清新利落,一條碎石鋪就的小路直通向了一幢茅草屋。
陸敬修和長眉真人踏著碎石小路直到了那茅草屋外,茅草屋的小門早已開啟,兩人也不猶豫,直接就走進去了。
在那茅草屋中央,擺著一尊赤銅爐鼎,爐鼎之外丈許有一尊青色香爐,淡白色的煙氣自香爐之中裊裊而起。
而在丹爐之後,有一個留了三縷長鬚的青袍道人盤膝端坐在蒲團之上,閉了雙目。
陸敬修二人一進茅屋,青袍道人就睜開雙眼,目光冷冽清寒,一股淡淡的威嚴隨著那目光瀰散開來。
陸敬修與長眉真人趕忙拜倒見過,這青袍道人正是玄都大法師的親傳弟子,子房真人。
「鎮魔峰之事,我已知曉!」子房真人看著陸敬修二人,微微頷首,接而淡淡地注視著陸敬修。
「師尊責罰,此番弟子下界行事考慮不周,這才使得那妖邪破開封印,更是突入了上鏡鎮魔峰,弟子罪過不小!」陸敬修被子房真人的目光一看,頓時跪倒在地,脊背發涼。
子房真人看著陸敬修半晌,也不言語,良久,方才輕輕一歎:「罷了,你且起身,此乃緣法注定,非人力可改!」
陸敬修也未起身,繼續道:「還請師尊出閣降妖,否則那妖孽只怕要掀起大風浪!」
子房真人站起身來,伸手一抬,陸敬修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走到茅屋門口,開口道:「灌江口門下的金毛道人與東崑崙玉清宮的雷霆道人被那妖邪重傷,已經觸怒天庭,前些時日,仙庭天師刁道林已領了座下仙家,去下境降妖除魔。」
陸敬修與長眉真人二人雙眼一亮,繼而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心頭的擔憂。
陸敬修乃是子房真人的親傳弟子,關係到底親密一些,略為思索也就開口道:「師尊明鑒,那妖邪修行不低,且身邊還有幾人,俱都有些神通,其中一小兒更與項籍妖人所修同道,詭異強悍之處,猶有過之。」
子房真人顯然早知此事,也不動色,只是點頭:「你二人先各自回去歇息,待我去見過師尊,再做分曉!」
陸敬修二人領命而去,各回了觀中居所歇息,心頭卻是焦急地等候著子房真人的傳令。
子房真人則走出茅舍,向著玄都大法師所居的殿堂而去,片刻就到了觀後的抱幽堂,正是玄都大法師修行之所。
等子房真人到了抱幽堂之外,殿門早開,他知道玄都大法師的神通,也不驚訝,通報一聲,就徑直走了進去,內中玄都大法師正低眉垂目,抱養丹道。
子房真人進了抱幽堂,見過玄都大法師,而後敬稟:「弟子門下陸敬修與那長眉二人回返玄都觀,弟子已吩咐他二人各自去歇息了。」
「此事我已知曉。」玄都大法師點了點頭。
子房真人略為思索,便開口問道:「弟子有一事不明,那項籍此番出世,非同小可,尤其是他身邊還另有魔人小兒,更搬使出與斬仙飛刀相似的靈寶,殺入上界,意態囂張。那妖邪早些年被師尊封鎮,此番出世,也當與我玄都觀門下大有緣法,為何師尊卻隱而不出?」
玄都大法師抬頭看著子房真人搖了搖頭:「你兩千年前入我門下,修行時日尚短,道行還淺,自然不知此事玄奧。當年我下境封鎮項籍,只是順著緣法而行,今日他脫困而出,一飛沖天,自此隨了上古大法,演化兩界淵源,再難封印,我便是法力強過他十倍,要想逆天封印於他,也是妄想!」
子房真人雖然道行沒有玄都大法師那等精深入微,然而卻也傳了玄都觀的法門,本身又是極其聰慧之人,聞聽此言,雖然依舊不明白內中因果,不過卻曉得如何進退。
玄都大法師接而道:「今日所幸就一併告知與你,你可知我為何遣陸敬修下到俗世間的陰風鬼火崖去為項籍加印?」
「弟子不知!」子房真人搖搖頭。
「只因著陸敬修與那項籍有一份大淵源,我千五百年前要你下境渡化於他,也是因著這一份淵源。」玄都大法師道:「我玄都觀因著當年封印項籍妖邪一事與那項籍一脈已經結下因果,定然要有人代為了結因果,才可保全玄都安寧,不陷入日後兩道最大的劫數之內!」
玄都大法師停了話頭,轉而道:「天庭刁仙師於萬妖林一役魂飛魄散,清源妙道真君也自萬妖林回返,將那幾人送往崑崙,此間機奧你且莫問,日後自知,你切記約束門下弟子,莫要牽扯其間,免得累人累己。」
說到此處,玄都大法師又閉了雙眼,抱黃閉幽,不再言語。
子房真人行過禮數,便恭恭敬敬得退了出去,直回了法閣,吩咐觀中童子前去召喚陸敬修與長眉道人。
那二人本就不曾靜心修養,一得了童子召喚,當下便隨了童子回到法閣。
子房真人雖也沒有參透此事的內中緣法玄奧,然而卻明白如何進退,向著那陸敬修二人吩咐道:「你二人各回去靜心修養,莫要再掛念此事,時機到時,師尊自有吩咐,不得隨意下境插手這般事端!」
說到最後,已經是聲色俱厲,他在下境之時位極人臣,殺伐果斷,威嚴極重。此時肅聲厲氣得吩咐一番,陸敬修與長眉二人都不敢有半點疑問,連忙低頭應是,心頭惴惴。
子房真人緩和了語氣,「還有一事,天庭刁仙師與座下幾位仙君已歿於仙土東洲萬妖林!」
陸敬修與刁道林座下的烈火道人向來交好,此時聞聽噩耗,當下不由急火攻心,然而在師尊子房真人眼前卻又不敢放肆,只是苦苦忍在心中。
子房真人盤膝端坐於蒲團之上:「你二人下去吧!」
二人拜退出了法閣茅舍,又行出半晌,那陸敬修忽然泣出聲來:「可憐我那烈火道友,一世清修,得了天仙大道,卻盡都化作飛灰!」
長眉聽聞,也隨之悲慼。
「誓不與這干妖邪罷休!」
陸敬修雙目重瞳轉動,流光溢彩,卻是悲憤之極。
再說那法閣之內,子房真人喃喃道:「終究是劫數難逃!」
言罷,他閉了雙眼,歎得一聲,幽幽的歎息聲在那茅舍之中隨了清煙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