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重瞳仙翁陸敬修,適才那竹簡自動化了黃光,抵擋在他身後,正擋住了一雙骨節崩脹的大手。
那竹簡乃是玄都大法師所煉,原本是鎮魔之用,厲害無匹,連三地羅漢的金身都抵擋不住,此刻打在那大手之上,竟然不曾將那大手滅去,只是將之逼退。
隨之一個大漢自那處顯出,身形高大,穿了長袍,膚色發黑,額頭之上隱約流動著妖異光華,卻不清晰,正是項籍命元入體的白虎本體。
這白虎本尊雖然破封而出,然而因著數千年前受創太重,終究不能回復神元,命竅之內大都是項籍命元,卻也算成全了項籍。
項籍雙手被那竹簡所化的黃光一擋,疼痛非常,好在這白虎本尊的肉身在虎溪之底凝練了數千載歲月,比天啟還要強悍許多。是以他雙手與竹簡相交,也未受傷。
冷笑一聲,項籍向前一步踏出,瞬息就到了那陸敬修的身側,接而又伸手向陸敬修抓了去。
此時三地羅漢已然身死,陸敬修知曉定然是難以抵擋的了。
他為人機敏,當機立斷,全力驅動了太公兵法,那竹簡化了黃光,驅策了上前去擋住來勢洶洶的項籍。這竹簡為玄都法師煉魔所用,雖路敬修施展出來未免不能發揮全效,項籍一時卻也破不開去。
乘了這瞬息機會,路敬修自懷中取出一道玉符,向著腳下不遠處的那點清光打去,身形化了清光向那處投身而去。
那清光乃先前鎮魔石碑毀去後殘留而下,正處於兩界縫隙,被玉符所化的太清仙光一激,當下縫隙便開。
這當兒,陸敬修所化清光也竄入那縫隙之中,當下就沒了蹤影。
再說竹簡所化黃光沒了陸敬修靈氣驅策,當下勢弱,鬥得兩遭,就被項籍一手抓在掌中,顯出了竹簡的模樣。
項籍手持竹簡上得前去,只覺得一股股渾厚純正的仙靈氣息自那縫隙傳出,讓他猛然一滯,也是週身不暢,不禁後退了兩步。
「這小輩好生狡詐!」項籍走脫了陸敬修,面上無光,懊惱道。
這當兒,靈池之下的眾人也上得前來。
天啟看著那縫隙已然要合攏,冷笑一聲,上前一步去,手上黑木杖擊出,狠狠打在那點縫隙清光之上。
轟然一聲巨響,清光便向週遭爆了開來,一道兩界縫隙猛然張開,將靈池之中的眾人都包了進去。
天啟與項籍也不及躲閃,只覺仙靈暴亂,接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虛無之中。
在那黑暗虛無之中,天啟手持了黑木杖,不敢有絲毫異動,凝神注意著週遭的氣息變化。
不知過得多久,天啟看得週遭一亮,抬目四掃,卻是顯身於一處山林之間,週遭盡都是濃郁的仙靈氣息,在幾人身後不遠,丈許大小的碎石橫飛,週遭大地轟隆,卻是有一座山峰倒塌了去。
幾人趕忙施展了法門御空而起,懸浮當空之上,避開那橫飛碎石。
天啟身形剛剛懸浮半空,向那倒塌的巨峰看得一眼,正好看到一方巨石橫飛而至,他伸手將那丈許巨石擋了住,定睛一看,卻是哈哈大笑,將那巨石一掌震開,直直向著一旁的項籍飛了去。
項籍單手一托,將那方巨石托在掌上,抬頭一看,哈哈笑道:「鎮魔峰?原來那鎮魔碑正是連通了此峰,我倒要看他如何鎮我,哈哈!」
項籍大笑之間,伸手將那巨石震飛起來,另一手狠狠抓出,當下便將那巨石抓碎了去,石屑翻飛。
便這當兒,自前方山林之中猛然顯出了幾道遁光。
項籍瞇著雙眼一掃,盯在其中一點清光之上,冷笑道:「這小輩,卻來尋死,也省得我費心去尋他,來得好!」
——
卻說在上境東州的鎮魔峰外,有一處仙家道場,喚作蜀山道場,乃太清門人長眉真人所建,內裡不單有自下界飛昇的仙家道人,還有些自上境收入道場的弟子,在此修行養道。
那長眉真人乃是自人界飛昇的仙家,千多年前於下界人間得了太清寶物混元一氣太清神符,以之參悟出了太清仙法,開創了蜀山劍派,算是太清一脈中了不得的仙家。
長眉真人飛昇上界之後,便得了太清一脈玄都大法師之令,與此處看守鎮魔峰。於是,那道人便在此處建了蜀山道場,千多年來,廣收太清門人,降妖除魔,聲威大震,雖起自那重瞳仙翁陸敬修之後,卻較陸敬修為勝,是太清門下此代的第一門人。
在這蜀山道場之中,有一處修生殿。此刻那殿中正坐了幾個道人,相互商談幾日前的鎮魔峰之變。
鎮魔峰位處上境東州,日夜吸納週遭靈氣,其上峰巔處以太清仙法刻了兩個大字,曰『鎮魔』,終年清光繚繞,可鎮妖邪外魔。長眉真人等人平日裡擒了妖邪一流,若不當下滅魔,便將妖邪鎮於這巨峰之底,借鎮魔峰鎮其元神,壞其修行。
前些時日,鎮魔峰忽然發出轟隆巨響,巨峰一陣搖晃,其上那鎮魔二字也光芒暗淡下來,鎮魔峰震得片刻便平靜了下來。然而巨峰震盪之間,卻跑了下方鎮壓的幾個妖邪一流,內有一妖乃是是擒自北方極地邊沿的妖人,出自北極魔州。
因考慮到那一妖人出自魔州,長眉真人便擔心此番鎮魔峰之變是魔州中人所為。
魔州之名震懾三界,長眉真人不敢大意,當日便便飛鶴傳書,邀請了多位交好同道前來,商議此事。
「那魔州中人平日裡行蹤罕見,便是偶有出現,也在北方極地週遭,從未進入東勝神州行兇,依貧道看來,此番鎮魔峰之變,當是他人所為,那魔州妖邪得以脫逃,也不過是適逢其會,機緣巧合罷了!」一個矮胖道人思索片刻,沉聲道:「只不過不知到底是何方妖邪,竟然有這般能耐——」
「管它何等妖邪,抓來滅去便是,說這等廢話做甚!」坐在長眉身側的那金髮道人不耐煩地接口道,這金髮道人身形不高,且頗為瘦弱,相貌恍若孩童一般,卻是滿頭金髮,形貌怪異。
被打斷了話頭的那矮胖道人雖然心頭有氣,卻礙著那金髮道人的來歷,卻也不好發作,只是看向了上首坐著的那道人。
上首主位上坐了一灰袍道人,一雙眉毛長可及肩,色澤花白,正是此處道場之首,太清門下的長眉真人。
長眉真人向那金髮道人一笑,道:「還要仰仗師兄神通,只是——」他說話間,向著適才說話的那矮胖道人看去,道:「朱道友所言也是不差,當務之急是查清此事緣由,若不是魔州中人所為還好,若當真是魔州所為,那便不是我等所能為之,須得報於祖師定奪才是!」
正商談間,忽然一陣轟隆之音自遠方響起,將這大殿也震得微微發顫。
長眉真人面上一變,就站了起來,脫口道:「鎮魔峰!」
當下,幾人都出了此處大殿,飛遁向那鎮魔峰,只見那已搖搖欲墜的巨峰轟然倒塌,碎石橫飛。
這當兒,自那鎮魔峰的方向,竄出一道清光。
「何方同道?」幾人看得那清光,心頭一緊,便各自收了遁光,橫空而立,施展了法門,要攔截與那清光。
忽得,那長眉真人面上一變,劍訣一收,頭頂上懸的兩道劍光便收了回去,接而卻是向那清光驚道:「陸師兄?」
言語間,長眉真人趕忙向周邊幾個道人道:「都莫要動手,莫要動手,是玄都宮的陸師兄!」
果然,那清光一扭,當下顯出一道人,正是陸敬修,他道簪早已丟去,頭髮披散,道袍之上處處破碎,當真是狼狽不堪。
原來陸敬修開了鎮魔碑下的縫隙逃入上界,其間卻是察覺到那幾妖人也破開縫隙跟了上來,他知曉難敵項籍,心頭自然大驚,不敢停留。逃入上界之後,他只是想先遠離此處,再作打算,也未曾注意周邊境況。
不想,遁光行出里許,便被他人攔截,他急忙現身一看,攔截之人竟然都是上界相熟的同道。
「貧道見過金師兄!」陸敬修看著眼前幾人,大為驚訝,不過那金毛道人來頭不小,雖是同輩,他卻也不敢輕忽,趕忙上前行禮,接而微微轉頭向著長眉幾人問道:「長眉師弟,朱師弟,你等幾人怎會在此?」
金毛道人哈哈笑道:「陸道人,你這話問得當真古怪?此處乃是鎮魔峰,長眉的道場,他不在此處,又該在何處?」
「鎮魔峰!」陸敬修猛然一個激靈,腦海之中靈光一道,豁然貫通:「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鎮魔峰竟然便是鎮那妖魂之用,只可惜,卻被那妖物逃脫了去!」
說到此處,里許之外那鎮魔峰處又是一陣轟隆之音,直震得左右週遭的山峰也是微微搖晃,聲勢更勝往昔。
「不好,卻是那幾個妖邪追了上來!」重瞳陸敬修趕忙回頭一掃,正看到天啟幾人現身於鎮魔峰上。
「到底是何方的妖邪?」長眉道人連忙一掃,也看到那天啟幾人,問道:「竟迫得師兄如此狼狽?」
「那幾妖邪都起自下界,此番這鎮魔峰之變,便是他等所為,此事說來話長,還是先且合力退了那幾個妖邪!」重瞳道人微微搖頭道。
「鎮魔峰之變是下界妖邪所為?」那金毛道人一驚,接而卻是開口笑道:「來得正好,我等正要尋那破峰之人!」
言語間,金毛道人身形一動,卻是向著那鎮魔峰而去了。
重瞳道人雖依舊顧慮項籍諸人的修行,然而此刻金毛道人已往鎮魔峰而去,他等幾人自然只能跟隨,當下也不多言,同長眉道人幾人上了前去。
里許距離,不過眨眼瞬間,金毛道人等人便落在了鎮魔峰外,正看到項籍一手抓爛了那方刻著鎮魔二字的石碑。
長眉真人看守鎮魔峰千多年,此刻一經現身就見得那黑臉大漢舉手將刻著鎮魔二字的石碑抓成碎屑,當下目眥欲裂,厲喝道:「你這妖邪,好生大膽,竟敢毀我鎮魔峰牌碑!」
卻說項籍一手抓爛了石碑,便見幾道遁光落在不遠處,他定睛一看,卻是幾個道人,當中一人不是那陸敬修是誰?
項籍聽得長眉真人喝罵,卻不言語,雙目之內重瞳一轉,就向著長眉真人看了去。
長眉真人不曉得項籍的重瞳神通,便下一怔,未來得及躲閃,被那重瞳神光看得正著,只覺得那兩道神光之內重瞳流轉,他當下心神便是一震,心神失守,一股血染殺氣騰然而起,順著那重瞳神光直衝了入長眉真人的本體七竅,他當下心神俱顫,便是一口鮮血噴出。
藉著這口血霧噴出,長眉真人方才躲開了項籍的重瞳神光。
「便你這等小輩,也敢在我面前放肆?」項籍冷笑著,只是瞥得長眉一眼,便隱去了雙目神光。
「這幾個下界妖邪,凶狠非常,魔功很是厲害,幾位道兄萬萬要小心了!」重瞳道人看著長眉真人受創,心下大驚,趕忙說道:「西方極樂境內的三地羅漢尊者也死於那幾人之手,幾位道兄萬萬莫要大意了!」
當先趕至的金毛道人見項籍只是一眼便看得長眉真人七竅受創,也是震驚,且心下越發惱怒,看著那項籍,喝道:「邪魔歪道,也敢猖狂!」
說話間,金毛道人目光掃過天啟幾人,接而卻是定在了托雷道人身上,眉頭緊皺:「你這小輩,怎會修得我門中玄功妙法!」
托雷道人那幾人修行不比天啟和項籍,此時方才恢復了神智,有了氣力,聽得言語,不禁向那金毛道人一看,卻見那道人正直勾勾得看了過來。只見得那道人面貌生得古怪,孩童一般。
托雷道人也是個暴躁脾性,一生出些精神,還未來得及打量四周,就被人喝罵,心裡自然不舒服,不禁罵道:「哪裡來的道人,小心道爺摘了你的鳥頭!」
金毛道人氣得渾身顫抖,強自壓住火氣,喝道:「小輩口出狂言,若非看你這小輩修了五德功法,許是我玉泉山金霞洞一脈,道爺當下要你性命!」
托雷道人聽那金毛童子言語,心頭大震,顫顫地道:「你這道人——到底是何來歷?我所修五德大法與你有何干係?」
「你這小輩聽好了!」金毛童子怒道:「我乃清源妙道真君門下,玉鼎金仙乃我師祖,你說你這功法可與我有關否?」
「糟糕!」托雷道人聽得這金毛道人來歷,當下心神震顫,哪裡還敢莽撞,當下就拜倒在地:「弟子托雷,乃是大雪山縹緲宮門下!」
「你乃我玉清一脈!」金毛道人聞言越發惱火:「與那妖邪混雜一起做甚?還不予我過來!」
托雷道人自然不敢不從,趕忙起身向著金毛道人而去,只是心頭卻多了幾分小心,他親眼目睹那天啟幾人擊殺三地羅漢,知曉那幾人膽大包天,此番與那師門前輩是敵非友,怎能容自己好生過去?是以心下自然小心謹慎,運起五德法門,週身散出淡淡的白光。
丹風子知道此番與金毛道人諸人定然需得一場打鬥死戰,沒有回轉餘地,心頭冷笑:「陣前投敵,怎能讓你如意?」
思索間,丹風子袖中右手微微一張,便要向著那托雷道人下殺手。
丹風子便要下手之時,忽得響起了天啟與這道人還有些干係,心下一動,便向著天啟看去,正對上天啟那淡淡的目光,當下便是一驚,背上生出冷汗,袖中手上也就鬆了去。
托雷道人卻不知曉內中因由,惴惴得行到那金毛道人身邊,方才鬆了口氣,心頭雖疑惑,卻也壓了下去。
項籍看了天啟的面子,沒有為難托雷道人,指著陸敬修,雙目重瞳一轉,正對上陸敬修那重瞳神光,道:「我也不與你等小輩二話,將那道人與我!」
四目八瞳相對,神光碰撞,項籍殺人盈野,目光只是一轉,便透著血紅殺機,陸敬修道人縱然是重瞳修行不弱,卻哪裡能抵擋這股殺氣,不禁微微一晃,卻是心頭念了太清心法,安定心境。
卻說天啟心頭一動,遙遙看了陸敬修一眼,轉身看著項籍,心頭忽得生出一念,便止其餘念頭,暗道:此事自有緣法,我倒不好插手!
這當兒,自金毛道人身後行出一道人,對著項籍笑道:「你這妖人,口出狂言,都被我等所圍,難不成還想生離此地?!」
這道人面上帶了幾道傷痕,倒是機警得很,不敢與項籍四目相對。
項籍雙目一瞪,卻未言語,倒是丹風子自項籍身後行出,笑道:「你這小兒,倒是命大,當日那崑崙山懸崖都不曾摔死你,不過卻不見甚麼長進!」
那道人一聽丹風子言語,面上紅色的疤痕便泛出了一道道紅光,雙目神光爆射,指著丹風子厲聲喝道:「你是何人?怎知此事?」
「雷霄小兒!」丹風子笑道:「七百年不見,你倒是忘了貧道了!」
疤臉道人面上色變,刀疤**:「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