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周府。周市取出一張關碟,鄭重交給了劉闞。
「阿闞兄弟,周某總算是不負所托,沒有失了信諾。這關碟你收好……持此關碟,大梁至會稽一線,關卡當不至於盤查。今晚三更天,我會送你們出城。你們用好飯菜,早些休息吧。」
說著話,他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這關碟可真不容易搞到,周市為了這薄薄的一張紙,費盡了心思。
大梁縣令和縣尉,全都是油潑不進的人,遲遲不肯同意。周市於是只能走其他的路子,想其他的辦法。他和大梁縣丞的關係很好,於是就拜託這位縣丞,弄兩張空白的關碟出來。縣丞本就是縣令的助手,一應公文關碟,都是由他掌管。所以周市拿到空白關碟,倒也不算難。
只用了三十鎰黃金就搞定了此事!
所以說,這用錢能搞定的事情,其實根本就不是個事情……
但問題在於,空白關碟在手沒有用處。如果上面沒有大梁縣令的關防大印,關碟如同一張廢紙。而這關防大印,就掌握在縣令的手中。周市想了很久,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得知,這大梁縣令有一個寵愛的女人。為了這女人,縣令在來大梁的時候,連正妻都不帶,卻帶了這個女人。於是,周市就想到了信陵君盜竊兵符的典故,決定走一走這女人的路子。
以百鎰黃金做敲門磚,周市打聽到了那女人的喜好。
於是投其所好,與她有了交情。而後又花費重金,請這女人盜了縣令的關防大印,蓋在關碟上。
理由也很充分:我手中有一筆生意。需要馬上處理。
可是如果沒有關碟。我將寸步難行。沒有辦法。只好出此下策……若生意成了。自有心意奉上。
這心意。當然就是縣令寵姬地喜好。
周市好歹在大梁城也算是有名有姓地人物。這寵姬自然不疑有他。於是趁著縣令不注意。偷偷地在關碟上蓋了大印。交給周市。而後。周市又用重金賄賂大梁城地門伯。騙得打開城門。
林林總總。周市花費了近五百鎰黃金。
「周兄。感謝地話我就不說了。此情此意。劉闞牢記心中。日後定會報答。」劉闞正色說道。
周市卻哈哈一笑,不再提起此事。
子時過後,卻是月黑風高。
大梁城一片靜寂,周市算了算時間,帶著裝束妥當的劉闞等人,自周府角門出,繞過大街,從一條小巷裡穿行過去。
「出了這小巷。就是北城門!」
周市輕聲道:「我已經打點了巡城佐史,這個時間裡,巡城人馬絕對不會經過此處。你們出小巷之後,到城門口。把我這塊玉珮交給那門伯,他自會為你們放行。只是,出城後你們還需小心一些,要繞城而走,切莫被發現。這關碟……呵呵,在大梁城裡,卻是用處不大。
只要離開大梁地界,就不會再有人盤查。
阿闞兄弟,你們走吧!這一路要多加小心。為兄在這裡。就預祝你一路順風,多多保重了!」
劉闞點點頭。朝著周市一拱手。
他翻身上了馬,帶著蒙疾等人直出小巷。往城北而去。
「老爺,就這麼讓他走了嗎?」
跟隨周市一同前來的一個管家,見劉闞等人走遠之後,壓低聲音道:「至少,也該說聲謝謝吧。」
周市一笑,「能用嘴巴感謝的事情,也就不用指望著能有回報。
大家都是聰明人,有時候有些話不需要說,記在心裡就好。我想阿闞兄弟,心裡也很清楚。」
「老爺高明,怪不得老太爺走的時候,把寧陵君這片基業,交給老爺打理。」
周市撇了一眼,那老管家立刻知道,自己說走了嘴,連忙閉上了嘴巴。
「好了,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前日陳縣方面已派人和我聯繫,說是馬上會有大動作。
告訴下面人,給我盯緊一些。
這關頭,可不要給我惹是生非……若是耽誤了君侯地大事情,就算君侯饒他,我定不饒他。」
「喏!」
老管家插手行禮,恭敬的應諾。
周市朝著劉闞等人遠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突然一笑,「阿闞兄弟,昔日你救我一命,今日我還你一報。只不過,待到他日,你又會如何報答我呢?呵呵,北廣武君,這個恩,可不好報啊!」
「君侯,我總覺得,這周市怕不止是報恩這麼簡單吧!」
劉闞等人出城之後,打馬揚鞭,繞大梁城向南,疾馳而去。待平旦將過,日出將臨的時候,大梁城早已經遠遠拋在了身後,連個影子都看不見。往東南順睢水一路下去,可直抵樓倉。
眾人這才勒住了戰馬,在溪水旁歇息。
跑了一個多時辰,這馬兒也累了。哈無良和驪丘帶著人在外警戒,劉闞幾人則聚在了一起。
李成說:「我覺得,周先生太熱情了,想必是有其他的目的。」
劉闞撇了撇嘴,「這世上沒有白吃地飯菜……今日他借口報恩的付出,來日怕就要收回十倍,乃至百倍的利益。
至於我的身份,一開始他可能真的不知道。
但這些時日過去了,他若是還打聽不清楚的話,可就白搭了他親戚給他留下這諾大的基業了。」
劉闞李成這一問一答,蒙疾和屠屠在一旁聽得有些糊塗。
「君侯,您的意思是說,他知道咱們地來歷?」
李成笑道:「想必是知道的……只不過他為什麼要幫我們,目前還不清楚。不過想來,一定是別有用心吧。我原本還擔心君侯沒有看破,但現在看來。卻是杞人憂天,白白的費了心思。」
劉闞也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裡,卻多多少少地,有點陰森。
看看天色,他招呼眾人上馬。「大家再趕上一程,爭取在天大亮之前,能看見外黃城。」
眾人不由得一愣,「君侯,咱們走外黃嗎?那可就要繞遠了……」
「走睢水一線,路途雖然會近一些。但只怕路上關卡重重。走外黃雖然會遠一點,但關卡不多,相對更加安全。」
劉闞說罷,手中方錘一指前方,「走吧,希望我們能盡早抵達樓倉。」
李成等人聽劉闞這麼一說,也不再反駁,打馬揚鞭。跟在劉闞地身後,急馳而去。這一路上,幾乎是日夜兼程,不敢有半點的拖延。
在大梁城耽擱的時間有點久了。若不再馬上加鞭的話,恐怕就真的要趕不及了!
時局地變化很快……
陳涉大軍果然是按照歷史上原有的軌跡發展。
吳廣率小部人馬,在靈璧一線吸引著嬴壯的注意力。而陳涉則率領三萬大軍,分批開拔出去。
陳郡方面,在接到了嬴壯地通知後,果真並沒有太過在意。
派出八千秦軍前往泗水郡救援,卻不成想在賴鄉遭遇陳涉主力地伏擊。猝不及防的秦軍,大敗而逃……直到此時,嬴壯才發現自己上了當。立刻調集人馬。準備從靈璧一線發動攻擊。
然則。陳涉卻在這時候,突然間反撲而至。
譙縣城下。與吳廣裡應外合,幾乎全殲了嬴壯地兵馬。
經此一戰之後。陳涉大軍聲威大振。原本還持觀望態度的人們,終於下定了決心,紛紛響應。
一時間,泗水郡、陳郡狼煙四起。
陳縣大豪武臣,調集家將私兵,集合陳縣父老,破開陳縣地城門,將陳縣縣令和縣尉斬殺。
之後,張耳陳餘兩人出面連橫,將陳縣週遭幾處縣城兵不刃血的拿下,迎奉陳涉大這個時候,陳涉麾下兵馬已近十萬之眾,聲勢與之前相比,更是壯大了不少。他改名為陳勝,率領大軍向陳縣挺進。在途中,又有故楚大將周章前來相投,也使得陳涉手中又多了一張王牌。
四月末,膠東人田儋起兵反秦,自稱齊王,與陳涉遙相呼應。
劉闞等人這一路上,林林總總的打聽到了不少的消息。總而言之,沒有一件事情對他們有利。
待一行人繞過孟諸澤進入泗水郡,抵達谷水之畔的蕭縣時,劉闞得到了一個讓他又驚又喜的消息。
喜地是,樓倉尚在!
呂等人仍守在樓倉,並未撤離。
而驚的卻是,那葛嬰在取慮匯合了秦嘉之後,竟然棄了下邳和彭城不打,三萬大軍直撲樓倉。
下相僮縣兩地,在未出一兵一卒的狀況下,舉城投降。
葛嬰在下相,找到了故韓國王子成。在與陳涉無法聯繫的情況下,立王子成為韓王,並以僮縣為王都。
劉闞聽到這個消息地時候,頓時懵了!
這個王子成是誰?
他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這似乎和後來項梁立義帝有相似之處。要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張三李四,而是正經的故韓王裔。如此一來,這葛嬰就等同於從反賊的角色,一下子完成了轉換,成為六國後裔的義
至少,故韓的那些餘孽,必然會蜂擁而至。
說不定,這其中就會有張良!
我的個天,事情似乎變得,有些超出劉闞的所知了。在記憶裡,可沒有這個葛嬰,更沒有這個王子成啊。今天有了韓王,明天說不定就會有楚王、趙王、魏王、燕王……到那個時候,六國後裔將悉數登場,大秦在這樣的情況下,又怎可能抵擋得住?而樓倉,將要危險。
一想到這些,劉闞就不由得心急火燎。
他帶著蒙疾等人,快馬加鞭,晝夜兼程的往樓倉趕去。雖然知道可能趕不上,但能距離樓倉近一分,這心裡也多一分把握不是?管他結果如何,還是先抵達樓倉,才是最關鍵地事情。
二世元年五月三日,劉闞等人躲過了重重關卡,抵達睢水寧亭。
也就是在這一天,劉邦在沛縣集結鄉黨,突然攻擊縣衙,擊殺了沛縣縣令李放,自號沛公。
沛縣地突然暴動,迫使得原本準備救援樓倉的嬴壯,不得不改變了主意。
他集結相縣地兵馬,準備奪回沛縣。同一日,葛嬰率領大軍,自僮縣起兵,兵臨樓倉城下。註:樓倉所在的位置,在今天地安徽泗縣附近。
歷史上,這裡曾被稱之為樓亭。在西漢時期置縣,名為夏邱縣。也就是說,在歷史上,秦朝並未在此建立起樓倉這個要塞。至於原因嘛……且歸結為沒有主角的出現吧。
註:大澤鄉起義,比原有歷史提前了四個月的時間。陳涉部將葛嬰奉命東進之後,立襄強為王。後因陳涉稱王,將襄強斬殺。而今,襄強已經為劉闞部下,葛嬰自然也就不可能再立他為王。但立故韓王子成之後,在某種程度上,葛嬰實際已脫離了陳涉所部。
註:周市,史料記載,周市是魏王咎的宰相,曾在劉邦斬蛇起義之後,前往沛縣,說反了雍齒,使得劉邦失去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