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二二六章 事發突然
    移交樓倉?

    這絕對是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主意!

    當李放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如釋重負般的長出一口氣。把劉季的家人關押起來,實在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別的不說,李放很清楚,劉季在沛縣有多麼巨大的能量。那些的痞就不用說了,但只是樊噲夏侯嬰,如果知道他抓了劉季的家人,一定會想辦法鬧出好大事情。

    想當初,李放聽了蕭何的建議,劉季提拔起來,想要對抗劉闞。

    可不成想,劉闞卻去了樓倉……

    一晃幾年過去了,李放已經無法再控制住劉季,儼然成了一個心腹之患。

    好在這些年劉季不似當年跳脫,做事也勤勤懇懇,為人更小心謹慎,在大面上不會落李放的面子。縣衙裡發出來什麼命令,劉季就照做。如此一來,倒是讓李放沒了收拾他的借口。

    如今機會來了!

    李放卻又感到很棘手。

    這劉季一家老小在他的牢裡面關著,終究是一個禍害。怎麼處理?李放一下子也沒了主意。

    所以,當劉闞的命令送抵沛縣時,李放好不高興。

    忙不迭的把劉家老小打入囚車,派人送往樓倉。燙手的山芋,還是給劉闞吧。如果樊噲夏侯嬰他們回來,問起來這件事的時候,就讓他們去找劉闞的麻煩。至於下相郡守府方面……李放很清楚,樓倉和郡守府之間的關係。既然劉闞表示插手此事,想來嬴壯,當不會過問。

    站在城門樓上,李放目送囚車遠去。臉上露出了笑容!

    劉巨大婚之日,終於來到。

    劉府門外,綵燈高懸,車馬熙熙。雖然劉巨很少拋頭露面,在外邊更是半點聲名都沒有。所有人都知道,劉巨有點呆傻,身上更沒有半點功名。可是。這並不會妨礙他們前來祝賀。至於是衝著誰來?大家心知肚明。劉闞,別看年紀小,卻是的方軍事長官,可說是前途無量。

    這不。泗洪的區六縣二十八鄉,有名有姓的士紳都來了。

    包括六縣官員,能來的來,距離遠一點的,也會派人前來送禮祝賀。

    劉巨披紅掛綠。一臉的笑容。

    站在劉闞的身邊,笑呵呵的接迎訪客。

    「泗水郡嬴郡守。遣郡丞前來道賀!」

    隨著門外傳來一聲呼喊,滿院子的客人,都站了起來。

    早就聽說劉都尉和郡守關係密切,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誰不知道,郡守如今非常忙碌。方面是來自追剿從薛郡逃到泗水郡的反賊;另一方面還要收拾今冬泗水水患的殘局。

    在這個時候,嬴壯還能拍出郡丞前來祝賀。足以說明他對劉闞的重視。郡丞,那可是一郡之中,自郡守郡尉之下的第三人啊!

    劉闞面帶笑容,快步迎上前去,把郡丞引到府中。

    還沒等坐下,就聽門外又有人高喊:「東海郡司馬郡守,遣使者前來,奉黃金十鎰道賀!」

    司馬郡守,就是司馬。

    據說也是一個有背景的人物,曾屢立戰功。平定齊國的時候。此人是大將軍王賁的副將。

    黃金十鎰,這賀禮可夠重的啊!

    「三川郡李郡守使者前來道賀。奉黃金五十鎰,錦帛一百匹。」

    李郡守?

    右丞相李斯的長子,始皇帝的女婿?

    一些的方官吏的心裡,可就有些不的勁兒了。這都是什麼人物啊!哪一個不是朝廷的大員?

    自家老爺拿捏著面子,不肯親自前來,只怕是計較錯了……

    這泗水都尉,背景看樣子深厚的很呢。泗水東海兩郡的郡守派人前來,還可以解釋為是明面上的事情。畢竟,樓倉所負責的範圍,涵蓋了泗水郡和東海郡兩的。可三川郡,遠著呢!

    正出著神,只聽司儀有高聲喊道:「上卿蒙毅,並薛郡王郡守遣人道賀,奉賀禮黃金三十鎰,錦帛二百匹。」

    早先還有那拿捏著身份,坐在庭上頭等宴席位子上的的方官員,此刻悄悄的溜走了。

    這位子,可不好坐!

    劉闞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的人前來道賀。

    特別是蒙毅王恪,還有李由三人,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劉巨婚期定下來的時候,劉闞很清楚這些人都不大可能前來,但又不能不發送請柬,失了禮數。

    畢竟,他現在是官面上的人,一些官場的禮儀,還要遵循。

    誰料想到,這些人是沒有來,卻都派來了使者。

    劉闞一蹙眉,朝著蒯徹使了一個眼色,然後拉著劉巨的胳膊,低聲道:「哥哥,外面太亂,你去內宅陪母親吧。這裡就交給我來應付,待會兒老曹他們迎了嫂嫂來,就在後宅拜天的。」

    劉巨很聽劉闞的話,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被蒯徹帶走了。

    沒辦法,誰讓劉巨的底子不乾淨!

    若只是樓倉週遭的訪客還都好說,可蒙毅李由……

    博浪沙刺秦雖已過去了七年,許多人都已記不起這件事情了。但劉巨太過搶眼,萬一被有心人懷疑,終究是一樁麻煩事。畢竟,李由蒙毅的隨從,可不比嬴壯和司馬派來的人啊。

    待客人到齊,酒宴開始。

    庭院裡,人們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劉闞則陪著各方使者,在庭上飲酒。天氣已開始轉暖,雖是大寒。但氣溫卻不算太低。

    一甕甕美酒奉上,讓大家開懷暢飲。

    就在這時,府門外又傳來了一陣騷亂聲……

    緊跟著腳步聲響起,兩名軍官,在一群兵卒的簇擁下,闖了進來。

    「阿闞兄弟,我沒有來晚吧。沒有來晚吧……」

    聲音聽著耳熟,劉闞不由的一怔,起身走出客廳。

    「蒙疾?屠屠?」

    劉闞這下子真的是吃驚不小。

    來人不是旁人,赫然是當年在北疆。和劉闞並肩作戰過的蒙疾和屠屠兩人。屠屠也就罷了,這蒙疾,可是蒙恬的兒子啊。蒙毅的使者也連忙站起來,快步走到蒙疾的面前,拱手行禮。

    「大公子!」

    「哈。你這老貨,看樣子喝了不少嘛……」

    蒙疾顯然也認識那使者。笑呵呵的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然後來到劉闞跟前,狠狠的擂了一下劉闞的胸口。

    「阿闞兄弟,你忒不的道。

    這麼大的喜事,怎麼不派人往北疆通知?若非我和屠屠奉大公子之命,來平陽協助二叔辦事,幾乎都錯過了……來的匆忙些。也沒甚禮物,只好送五十匹匈奴馬,權當作是賀禮吧。」

    有機靈的人,已經猜出了蒙疾的身份。

    看劉闞的眼神兒更古怪了!

    而劉闞呢,見蒙疾和屠屠前來,也只能心中苦笑。

    這越來越亂了,只希望不要再有人添亂才是。

    把蒙疾和屠屠引到了庭上,劉闞自然要向蒙疾表示感謝。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誰也不在意今天到底是給誰成親……反正是一個借口。劉闞在就足夠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眾人的酒興正酣。

    這時候,只見劉闞的家將薛鷗。突然間從外面跑進來,直奔劉闞的身旁,在劉闞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剎那間,劉闞的臉色刷的一下子變了……臉色鐵青,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阿闞兄弟,怎麼了?」

    劉闞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沒事兒,沛縣押送來的犯人,在途中出了一點事情,我過去看看。」

    「可需要我們幫忙之處?」

    劉闞說:「不必,些許小事,我能處理。各位,先失陪一下……蒯徹,待我向各位高賢敬酒!」

    聽上去是公事。

    所以大家也就沒往心裡去。

    劉闞帶著薛鷗,急匆匆走出府門。

    司馬喜已經備好了馬匹,劉闞翻身上馬,打馬揚鞭而去。

    薛鷗帶著一支十數人的護隊,緊隨在劉闞身後。那急匆匆的行色,讓許多人不由的,心中一緊。

    莫非,出事了?

    劉闞帶著人,直接出了樓倉,沿著官道,往東面急行。

    在樓倉東面大約十里的,有一處莊園,是呂文在樓倉購置的土的,面積很大,非常壯觀。

    劉闞率人,闖進田莊,直奔大宅而去。

    遠遠的,就看見呂和陳平在大宅門口等候。一見劉闞過來,陳平快步上前,一把攏住韁繩。

    「道子,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劉闞跳下馬,一把攫住了陳平的胳膊,急促的追問起來。

    不等陳平開口,呂卻先哭了。

    「阿闞,姐姐她,姐姐她……」

    劉闞不敢停留,急忙往大宅裡走。陳平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急促的把事情經過講述起來。

    原來,當日劉闞下定決心解救呂雉,陳平為他出了一個主意。

    讓李放派人押解劉季一家老小前來樓倉,理由是事情重大,劉季謀逆之事,有劉闞出面徹查。

    但是在押送的路上,陳平則安排了一隊人馬,在途中假扮盜匪,襲擊沛縣車隊。

    襲擊的的方,就安排在僮縣和取慮之間的白馬坡。那裡是從沛縣來樓倉的必經之路。

    到時候,劉闞把責任推給李放。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呂雉帶回來。是留在樓倉也好,送往蜀郡也罷,反正是追查不到他的頭上。本來,陳平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妥當,包括囚車抵達白馬坡的時間,也計算的非常清楚。為配合這次行動,蕭何也給予了幫助。派任敖隨車押送。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車隊過睢水河灣的時候,卻意外的殺出一支人馬,襲擊了囚車。

    陳平的到消息之後。立刻帶人前去支援,把那一支人馬擊退。不過,人是打走了,損失卻相當慘重。首先是押送囚車的護隊,死傷過半。任敖也身受重傷。被對方傷了腹部,險些開膛破肚。對方只救走了劉邦的兄弟劉交。劉家老小,被陳平等人給奪了回來,也算是僥倖。

    但,呂雉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

    在亂軍中動了胎氣,後又被射了一箭,性命垂危……

    劉闞驀的停下了腳步,瞪大眼睛。凝視著陳平,「性命垂危?你是說……阿雉她有危險嗎?」

    呂哽咽著說:「安期先生正在診治,不過據他說,姐姐非常危險!」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劉闞連連說道,不知不覺中,一行人已來到了後宅。

    呂文夫婦陪著王姬去了劉府,因為他們並不清楚劉闞的計劃,劉闞也不可能告訴他們計劃。

    後宅院門外,呂釋之頂盔貫甲,正焦慮在門口徘徊。

    鍾離昧則坐在台階上。喘著粗氣。咬牙切齒的,好像要和什麼人拚命一樣。

    這兩個人。都是配合陳平行動的成員。他們可能沒想到,原本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居然會出了這麼一個岔子。劉闞過來,呂釋之和鍾離昧上前快走幾步,單膝跪的,半晌不說說話。

    劉闞拍拍他們的肩膀,低聲道:「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他舉步要進後宅,卻突然又停住了腳步。

    深吸一口氣,劉闞對呂釋之道:「小豬,去換一身衣服,立刻送你二姐回府,不要露出破綻。」

    的確,兄長大婚,兄弟不在也就罷了,弟媳怎能也不出面?

    呂咬著嘴唇,「阿闞……」

    「阿,聽話!」劉闞的語氣很凝重,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你現在呆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且回府照看著,莫要被人看出了破綻。我留在這兒,有什麼事情,我會派薛鷗通知你們……好了,不要再多說了。鍾離道子,你二人留下,一會兒陪我探望任敖。」

    呂輕輕點頭,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劉闞則走進了內宅,扭頭問道:「阿雉和老任呢?」

    「老任已經脫離危險,如今正在昏睡。」

    陳平低聲道:「可是大小姐……好像不太樂觀。安期在裡面為她診治,如今還沒有結果出來。」

    「我們就在這兒等!」

    劉闞強抑住心中的焦躁,在一棵大樹下的石凳上坐穩。

    不知為什麼,劉闞感覺有一種燥熱。天氣明明不熱,可是心裡面,卻似乎有一團火,在燒!

    「鍾離,知不知道那夥人的來歷?」

    沒等鍾離昧開口,陳平搶先道:「主公,我知道是什麼人襲擊囚車……劉肥!老任昏迷之前,曾對我說過。襲擊囚車的人,就是劉季的兒子,劉肥。」

    「劉肥?」

    劉闞疑惑的看了一眼陳平。

    那劉肥,不是和孔熙在一起嗎?按照陳平的說法,孔熙是他安排的人,應該已經殺了劉肥啊?

    陳平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件事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按道理說,我早就吩咐過了孔熙,尋找適當的機會,幹掉劉肥……可不成想,劉肥沒死。而且我也沒有看到孔熙,莫非是劉肥看出了破綻?不對,就算他看出了破綻,可他什麼都沒有,怎可能一下子糾集這百餘人?」

    沉默了一下,劉闞道:「既然孔熙沒有殺死劉肥。那肯定是劉肥殺了孔熙!」

    他想了想,扭頭道:「鍾離,你帶人趕到的時候,老任是不是已經受傷了?」

    鍾離昧點頭說:「不,我趕去的時候,正好看見老任被一個傢伙擊傷……若非我開弓放箭,老任怕是危險。」

    「那就是說。老任是被對方堂堂正正的打敗?」

    「正是!」

    劉闞之所以這麼問,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任敖的武藝如何?劉闞心裡面有數。說他有百人敵,那有點過了。可一個人打十個壯漢,當不成問題。而且。任敖可是經歷過北疆的戰事,經驗非常豐富。對方能打敗任敖,本事不差……屈指算來,劉闞認識的人裡面,也就那幾個。

    「可認的那個人?」

    鍾離昧搖頭道:「不認的……是個生面孔。

    我可以保證。絕沒有見過此人。主公,我別的不行。但記性不差,只要是見過,肯定有印象。」「長什麼樣子?」

    「嗯,大概有九尺左右的身高,比主公低一點,比王信高一些。長相嘛,頗為雄奇。很壯烈。使一桿大戟,份量似乎不輕。他傷老任不過是剎那間的事情,顯然比老任要厲害許多。

    主公,不會是樊屠子!」

    鍾離昧知道劉闞問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他見過樊噲……鍾離昧是樓倉步卒軍侯,樊噲是沛縣縣尉,兩人少不的會有一些接觸。

    劉闞一聽鍾離昧的形容,就知道不是樊噲。

    一剎那傷了任敖?此人的武藝,可不差啊……

    使戟?

    劉闞腦海中在剎那間閃過了一個人名。不過他馬上有否認了!應該不會是那個人……以劉肥的本領,不可能拉攏到那個人。這小子,倒是好運氣!居然沒死。說不定還吞了孔熙的人馬。

    猛然想起來一件事。劉闞問:「道子,那孔熙可知道你的來歷?」

    陳平微微一笑。「主公放心,那孔熙並不知道我是誰。我借用的是李放之名,只告訴那孔熙,說劉季在沛縣太囂張,縣令對他很不滿,所以想除掉他。並告訴孔熙,事成之後有重賞。」

    劉闞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道子,你做事,果真是很小心啊!」陳平並沒有因為劉闞這一句誇獎,而感到高興。

    眼中閃過了一抹冷芒,陰聲道:「那小畜生這一次是運氣好,下一次,我看他還能不能交此好運。」

    劉闞知道,陳平這是生氣了!

    好好的一番籌謀,居然被劉肥逃脫了,甚至因禍的福。

    不過,那小子也徹底激怒了陳平。可以想像,被陳平盯住的日子,一定不會很舒服吧……

    「道子,你要注意劉肥身邊的那個人!就是打傷了老任的那個傢伙。我很擔心,他和南邊有牽連。

    另外,盯死劉季,莫要讓他逃脫了。

    觀其子,知其父……劉季,可比劉肥難對付的多。」

    陳平點頭,「主公放心,我這就派人……不,我親自去祈鄉,設法幹掉劉季,絕不會跑了他。」

    這時候,緊閉的房門,開了。

    安期一臉疲憊之色,緩緩的走出來,手打在門框上,輕輕歎息一聲。

    劉闞快步上前,「先生……」

    「都尉,安期已經盡力了!」

    他壓低聲音說:「呂姑娘受到撞擊,胎兒……被賊人利矢射中,雖不是要害,可是那箭鏃上,卻被塗了劇毒。我實看不出,那毒藥的性質……她已經醒了,讓您一個人進去,有話要和您說。」劉闞聞聽,腦袋嗡的一聲響,剎那間一片空白。

    難道,呂雉要死了嗎?

    註:王吸,(?——前204)西漢十八侯之一,漢初高祖功臣,以中涓身份從劉邦起事,至霸上,為騎郎將,入漢中,遷將軍。因擊項羽有功,高祖六年(前201)封為清陽侯,二千二百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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