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自商君變法以來,國力日漸強大。
在著重經營傳統所關注的東方和南方以外,也開始了對西方和北方的開拓。其中,北地郡的郡治雖然是設在義渠(今甘肅省慶陽境內),但其管轄的範圍,以包括了大河以南的平原地區。
在後世的文獻中,無法找到老秦在義渠以北興修水裡的記載。
但秦人卻的的確確在這裡興修了一條水渠,名為北地東渠。又因是秦人所鑿,所以也叫秦渠。
富平,就位於秦渠之畔。
在大河以東,賀蘭山以南。人口並不多,是個不足萬人的縣城。按道理說,這麼一個小地方,絕對稱不得縣。但猶豫它是老秦最北方的一座城市,有門面之用,故而破例在此置縣。
不過,富平卻名不其實。
富貴平安,與這座小小的縣城沒有任何的關係。
這裡土地肥沃,資源也很豐富。但同時卻又受匈奴的困擾,小小的縣城時常遭受匈奴人襲掠。
已進入仲春,風卻是越來越大。
劉闞不得不在臉上蒙一塊遮風巾,坐在馬上,仔細的觀察手中野牛皮鞣制而成的地圖,眉頭緊蹙。
「成司馬,我們現在在什麼位置?」
李成連忙策馬跟上,捻住地圖的一角,湊過頭來看了兩眼,而後用手一指。
「應該是在這裡,中寧河谷。往西去,應該能看見大河,而後繞過河灣北上。就是富平了。
如果今晚不休息,連夜趕路的話,在明日卯時前,就能看到富平的城牆了。」
劉闞收起地圖,扭頭看著跟在身後的輜重車輛。此次押送往富平的輜重,共一千石糧草,還有一些軍械。那裡駐紮有秦軍地一支戍衛邊軍。大約四五百人左右,負責防禦匈奴襲掠。
老羆營的大纛,在風中獵獵。
士卒們被這惱人的風。折磨的疲憊不堪。
劉闞沉吟片刻,「蒙疾!」
「喏!」
從隨行的親軍當中。飛出一騎戰馬。這馬上的人,正是比武失敗後,被編入劉闞所部的蒙疾。
「率一支小隊探路,看看前方有沒有避風地場所,速速回報。」
當小兵。就要有當小兵的覺悟。領教過劉闞的手段後,蒙疾如今也老老實實地在劉闞麾下效力。按蒙恬的說法,蒙疾要從輕兵做起。但劉闞卻覺得,真做一名輕兵,倒真是可惜了。
不可否認,蒙疾地騎術在老羆營中。不弱於灌嬰,可排的上前三名。
有如此騎射精湛,同時有能在馬上搏殺的人,應該委以重任。於是劉闞跑去找召平要了二十匹戰馬,分配給了蒙疾。命他組成一支斥候小隊,專門負責打探敵情。蒙疾做的很不錯。
如今,老羆營**有七百人。
其中車兵兩組。騎軍有一百七十人。其餘全部變成步軍。其中輕兵二百人,弓弩手二百人。同時。劉闞又在隊伍行進時,設計出一種戰鬥隊形,類似於後世的行軍縱隊,名為牽線陣。
這牽線陣,源自於清末太平軍作戰時地陣法。
所謂牽線陣,就是有兩司馬執旗,後隨二十五人,一百人則掌卒長旗,五百人則掌將旗,以此類推。劉闞麾下的人並不多,故而換做四面百人長旗,一隊連著一隊的行進。寬路時分雙行,窄路時走單行,魚貫以進。一俟發生戰鬥,則首尾蟠曲勾連,頃刻聚集,結成圓陣。
外有盾牌手和長矛手,內有弓弩手。
車兵騎軍從兩次掩護攻擊,可以瞬息間投入戰鬥。
如果戰事不利,則立刻退卻,仍守住牽線陣隊形,急趨前進,敵軍往往追趕不上,即便是追趕上了,也不敢輕易下令攻擊。陣型不亂,妄自攻擊的話,反而得不償失,甚至損失慘重。
在永正原的時候,劉闞就對這陣型和隊列極為看重。
加之麾下大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只需要略一提點,就能領會劉闞地意圖。
一路奔行下來,這牽線陣的陣型已經日趨完善。即便是李成蒙疾這種熟知兵法的人,也不禁為之讚歎。這一回,蒙疾算是真的服氣了……這劉闞是真有本事,文武雙全,怪不得父親能看重。早先對劉闞的不滿已經煙消雲散,甚至覺得能在老羆營效力,也是件不錯的事。
蒙疾領斥候前進了十五里,在河灣處發現了一個谷地。
地勢偏高,視野開闊。最重要的是能躲避大風,是一塊不錯地休息場所。
劉闞當下命令車隊加快行進速度,在河灣谷地當中避風休整。這風太大了,頂著風走,要花費比平時多幾倍地力氣。與其這樣子,不如讓大家能休息一下,待風小了些,再出發前進。
秦軍井然有序的進入了谷地,該警戒地警戒,該做飯的做飯。
劉闞則登上谷地中的高處,向遠處眺望。
從這裡看,能看見滾滾東逝去的大河。此時的大河,遠沒有後世所見到的黃河那般渾濁。
水質很清,翻滾咆哮。
過黃河,就是賀蘭山……
賀蘭山東南端,有一個在藍天和河水映襯下,呈現出青銅色的俠骨。在後世,被稱之為青銅峽。
相傳是大禹王治水時,劈開了賀蘭山,引黃河水北行。
劉闞站在高地,依稀可以看見青銅峽的影子。不知為何,心中卻生出了萬分的感慨,久久不語。
「倉令何故無語?」
陳道子走過來,站在劉闞的身後詢問。
「道子。這山河壯麗否?」
劉闞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旋即沉默地看著那河水,又不再言語。
陳道子輕聲道:「倉令可是擔心此次上將軍與匈奴的戰事?」
劉闞笑著搖搖頭,「上將軍定然能取勝,這毫無疑問……我只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些事情……也許在你們聽來,是可笑而怪誕。」
「也許並不可笑呢?」陳道子歪著頭,看著劉闞說道。
劉闞一怔。扭頭看了看陳道子。
「我笑六國,皆短視之人。」
劉闞瞇起了眼睛,「今日我等在這裡開疆擴土。可他日……這片土地,只怕會養出一頭惡狼。」
「惡狼?」
劉闞的話。有點天馬行空的味道。
即便聰慧如陳道子,一時間也無法明白他的意思。
「呵呵,日後你自然會明白。」劉闞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說明什麼,靜靜的走下山丘,牽著馬。漫步在谷地的邊緣。
風很大,拂動蒿草搖曳。
整個世界,彷彿都已經在這狂風中扭曲了似地。更使得劉闞地背影,看上去顯得格外寂寥。
「道子哥哥,闞哥這是怎麼了?」
呂釋之拿著一塊大餅,來到了陳道子的身邊。
陳道子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他輕聲道:「也許在倉令地心中,埋藏了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秘密?」
呂釋之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餅,「有時候我也覺得闞哥很怪……唔,以前他不是這個樣子的,但是從那一次出事以後,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古怪。有時候。我覺得闞哥其實心裡在害怕。」
陳道子一怔。「出事?出什麼事?」
「唔,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呢……」
對於劉闞的過去,陳道子並不是很清楚。他來到劉闞身邊的時候,劉闞已經發家。而當時,陳道子是作為幫手抵達沛縣,所以也沒有過多的詢問劉闞地過去。到樓倉之後,劉闞的身份和地位在不斷發生著變化。知道他過去的人,也就越發的稀少,也不會有人隨便談及。
陳道子摟著呂釋之的肩膀,「小豬,說說看?」
在河灣谷地休息了兩個時辰。
過了正午,風漸漸的小了,劉闞下令啟程。
車轱轆吱紐吱紐地響著,而經過了休息之後的士卒們,一個個精神飽滿,行進的速度很快。
入夜之後,劉闞命蒙疾前面探路。
同時讓灌嬰率騎軍散開,警戒週遭。任敖率領兩組車兵,為後軍壓陣。
樊噲和屠屠各領兩支百人隊,成兩行行進,護衛中軍的糧草。這時候,風已經完全停了。
一輪皎潔的明月,垂懸於蒼穹,乳白色的光,讓人感到心情格外的寧靜。
這一路上,大家地速度很快,比日間風沙漫漫時地行進速度,至少提升了三倍。
李成說:「按照這個速度,估計丑時以前,我們就可以抵達富平了。」
「甚好!」
劉闞扯掉了遮風巾,長出一口氣,「下令三軍再加快速度,到了富平之後,大家再好好休整。」
邵平立刻領命而去,老羆營的行軍速度,再一次提升。
夜光光,照四方。
一支人馬披星戴月,沿著大河行進,差不多在子時,已能看見富平縣城。
「軍侯,快看!」
呂釋之策馬來到劉闞跟前,手指正前方驚聲叫喊道:「富平那邊,好像有火光……」
劉闞抬頭凝神一看,也不由得怔住了。
只見正前方,隱隱有火光沖天。伴隨著隱隱約約地撕殺聲,哭喊聲傳來,讓劉闞頓生警覺。
這時候,蒙疾率斥候飛馳而來,在劉闞馬前停下。
「軍侯,富平遭襲,匈奴人正在攻擊富平!」
哈,來得可真是巧啊。
劉闞凝眉,抬手摘下赤旗和銅盾:「屠屠原地結陣,守護輜重。任敖領車兵外圍警戒……樊噲隨我出擊,蒙疾灌嬰,隨我殺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