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闞等人趕著車,駕著囚車從馬耳山中逃離出來,順官道揚鞭催馬,一路狂奔而去。
要說他不害怕,那純粹是胡說八道。這一次能夠成功,已經出乎劉闞的預料之外。當靜下心來之後,這心砰砰砰跳的厲害。以至於在山中奔行時,有幾次差一點翻車。出了馬耳山以後,鍾離昧再也不敢讓他繼續駕車了,從他手中接過韁繩,認準了方向之後,疾馳不停。
天快亮的時候,劉闞突然喝住了鍾離昧。
「鍾離,停車!」
鍾離昧急忙挽住了韁繩,順勢一提,那戰馬希聿聿長嘶一聲,在原地停下來。
劉闞深吸一口氣,再次平緩了一下心境,「走小路,先進那邊的樹林子裡,讓孩子們安靜一下。」
「走小路?」
一名伊蘆人奇怪的問道:「走小路,可是會多走一百多里路呢。」
「不走小路,難不成讓秦軍設卡攔截我們嗎?」
劉闞一語點醒夢中人,鍾離昧立刻開口催促道:「沒錯,沒錯,咱們走小路,先進樹林子裡。」
這荒郊野外,叢林密佈。
有的時候,想要穿過一片林子,需要一整天的時間。
鍾離昧一馬當先,駕著車進入叢林。在他身後,十幾輛馬車魚貫而行,而車上的啼哭聲,卻漸漸的止息了。
「是鍾離叔叔嗎?」
一個奶聲奶氣的女孩子聲音響起。
「瓜兒乖,再忍耐一下,叔叔一會兒放你們出來。」
「是鍾離叔叔,是鍾離叔叔!」女孩子驚喜的呼喊道:「我說過的,鍾離叔叔一定會來救我們。
大家別害怕,不是妖怪,是鍾離叔叔來救我們了。」
「誰啊!」
劉闞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侄女兒!」
鍾離昧輕聲解釋道:「我兄長的孩子。我父母走的早。小時候是我兄嫂把我撫養成人的……前兩年,我兄嫂相繼病故了,瓜兒就成了我這世上唯一地親人。我曾發誓,決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可沒想到還是……
闞兄弟,這一次要不是你幫忙,我恐怕是救不得瓜兒。
還累你損了神仙手段。我這心裡。我這心裡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劉闞拍了拍鍾離昧的肩膀,「到前面再說。一會兒帶人打些野味兒回來,我估計這些孩子,有日子沒填飽肚子了。其他的事情,等咱們先躲過危險之後再說。現在,可不是得意的時候。」
「正當如此!」
鍾離昧點點頭。表示同意。按照劉闞的估計,官府最遲會在正午時有所行動。
現在是能走多遠,就先走多遠。至於其他的事情。還是留在以後再說。
馬車駛入叢林深處。眼看著前面已經沒路可走,劉闞這才讓鍾離昧等人,把馬車停了下來。
掀開了蒙在囚車上地黑布,車上地孩子們忍不住齊聲發出了驚呼。
這時候,劉闞才留意到大家還是在山裡的模樣。雖然天已經亮了,可孩子們膽小,很容易害怕。
「先別放人,大家把身上的黑泥洗一下。」
劉闞急忙攔住了想要上前開囚車的鍾離昧。對眾人說道。
的確。小孩子膽子小,如果不讓他們平靜下來的話。一旦放開囚車,肯定會四處逃竄。到那時候,可就不好辦了。鍾離昧暗自稱讚劉闞心細,大聲道:「瓜兒,再忍耐一下,叔叔馬上回來。」
帶著人,在林中地溪水旁,把臉上的黑泥洗掉。
身上的那些黑泥已經干了,抖落下來,雖然還沾著一些,可基本上已經能看清楚模樣。
「叔叔,叔叔,快點放我出來!」
一個小女娃,手從囚車裡伸出來,朝著鍾離昧大聲叫喊。
這時候,從伊蘆被劫掠走地孩子們,也都認出了各自地親人,一時間哭喊聲連成一片,好不混亂。
劉闞一蹙眉,厲聲喝道:「都不許哭!」
孩子們被嚇了一跳,一個個閉上了嘴巴。
「都聽著,你們如果不想被原先的那些人抓到,就不許哭,不許鬧。相互認識的圍在一起,下車以後都乖乖的做好。過一會兒呢,咱們吃飯,等天黑了以後,再上路,你們說好不好?」
說實話,劉闞這輩子都沒有面對過這麼多的小孩兒,看著頭皮都發麻。
好在,他的樣子很有震懾力。那麼的塊頭往那裡一站,一吼,幾百個孩子,都閉上了嘴
可這麼多孩子,又該如何安置?
劉闞所具有的威懾力,在加上伊蘆鄉這些孩子們地安撫,囚籠打開之後,並沒有出現混亂。
這些受驚不小地孩子,相互尋找著認識的人,圍著馬車一圈圈地坐下來,可憐巴巴的看著劉闞等人。那天真無邪的目光,讓人覺得心痛。劉闞看著這麼多孩子,不由得感到非常頭疼。
鍾離昧抱著一個**歲的小女孩兒,來到劉闞跟前。
「闞兄弟,已經讓人去狩獵了……怎麼,咱們把孩子們搶出來,你怎麼看上去有點不太高
劉闞哭喪著臉,「我能高興的起來嗎?這些孩子,怎麼辦?」
「這個……」
劉闞很無奈的苦笑道:「且不說他們認不認得回家的路。就算認得回家的路,家還在不在?
好吧,就算他們的家人還在,他們也認得道路。
可官府到時候一旦追查下來的話,你認為他們能套的過去?到時候,恐怕是連咱們都脫身不得。」
鍾離昧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光顧著想怎麼就孩子了,卻忽視了。這些孩子如何安置?送他們回家嗎?顯然不太現實啊。
亦或者,棄之荒野?
這念頭在鍾離昧的腦海中也只是閃了一下,立刻被他否決了。
如果是這樣,自己和那些劫掠孩子們的傢伙,又有什麼區別?至少,他們跟著徐福還能活著。如果把他們棄之荒野。只怕能活下來地人,寥寥無幾吧。那樣一來,才是真的造孽呢。
「闞兄弟,你……」
劉闞連忙擺手,「你別看我,我現在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他沉默片刻。輕聲道:「我府裡收容一二十個孩子就了不得了,如果全部收容,肯定會惹人注意。
這樣吧。你安排一個人。立刻往朐山趕過去。
如果曼小姐還在遠處的話,讓她帶人設法往啟陽方向和我們匯合……她既然肯幫我們,也就不在乎多幫一次。除非有曼小姐出面幫忙,否則我們休想走出東海郡。進了泗水,才算安全。」
鍾離昧現在,完全以劉闞唯馬首是瞻。
連連點頭,「闞兄弟所言極是,我這就安排。立刻安排下去。」
鍾離昧立刻找來了一個同伴。在他耳邊低聲細語一番之後,那伊蘆人點頭表示明白。騎馬離去。
這時候,狩獵的人也回來。
劉闞讓人把那獵物剁碎,熬成了一鍋鍋的肉羹。
當濃濃的肉香,在林中瀰漫開來地時候,孩子們也有點忍耐不住了。只可惜,劉闞等人身邊並沒有多少餐具,只能分批進食。劉闞獨自一個人,漫步在從林中,在一顆傾倒地樹幹上坐下來。
該怎麼辦?
秦曼,會答應幫忙嗎?
劉闞這心裡,多多少少的有些惶恐起來。
鍾離昧抱著已經吃飽,在他懷中熟睡的瓜兒來到劉闞的身邊坐下。
從彼此的表情中,他們都看出了對方那隱藏著平靜背後的焦慮和不安……
「鍾離,這件事結束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鍾離昧聞聽一怔,臉上露出淒苦之色。他苦笑一聲道:「我也不知道……伊蘆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不禁是我們不能回去,如今還留在伊蘆地人,也必須要盡快的離開,否則定會被牽連。
至於去什麼地方,我還沒有想好。
我聽說,江水以南,秦人的勢力並不算太大,所以我想,如果不行地話,就去那邊好了。」
「去會稽?」
劉闞嗤之以鼻,「若是那樣,你還不如帶著鄉人們來我地樓倉……慢著,你們可以來樓倉啊。那是我的地盤,非常安全。至於你們的戶籍,也不難辦。我到時候找那鄉老說一下就好。」
是啊,自己不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嗎?
去會稽?
那不是平白便宜了項羽?
有些事情,你不能不相信宿命這個說法。雖然不清楚在歷史上,鍾離昧是怎麼和項羽掛上的關係。可現在,他還不認識項羽,我幹嘛要放走這麼一個人物呢?還不如留在自己身邊。
鍾離昧輕聲道:「這樣會不會讓你為難?」
「為難個甚!」
劉闞站起來大手一揮,「就這麼說定了,去樓倉。
咱們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這時候我若不幫你的話,豈不是沒有義氣?就這麼說,去樓倉。」
鍾離昧面頰劇烈的抽搐著。
片刻後,他站起身來,懷抱著瓜兒,單膝跪地。
「闞兄弟,蒙你不棄,鍾離昧願鞍前馬後,為闞兄弟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