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 第一部 潛龍勿用 第一二一章 有捨有得
    在兩千年後劉闞前世所生活的時代中,地理坐標北緯27度39到29度20,東經105度0841至106度28的位置上,有一座東西121.64千米,南北181.84千米的城市,名為瀘州。

    這裡在夏商時期,屬於梁州治下,在周代名為巴國。

    周慎靚王五年,也就是公元前316年,距離劉闞現在說生活的時代約99年之前,秦惠文王派張儀和司馬錯攻佔巴蜀,同年設立巴郡。與此同時,一個名為江陽的小城市,悄然形成。

    這江陽,也就是後世的瀘州。

    此地,是川東南平行褶皺嶺谷區的南端與大婁山的結合部。

    同時又是四川盆地南緣向雲貴高原過渡的地帶,兼有盆周丘陵和盆周山地的地貌特徵。南高北低,以江水為侵蝕基準面,由南向北的傾斜。

    以江安-納溪-合江一線為分界,南側是中、低山,北面多為丘陵地形。

    也許會有人說,劉闞為什麼會瞭解這麼一個地方?原因很簡單,因為劉闞的前世,在諸多白酒之中,獨愛瀘州老窖,同時還在四川生活了多年,足跡可以說是遍佈了整個四川盆地。

    (好吧,我承認……是我喜歡喝瀘州)

    呂瞪大了眼睛,有些震驚的看著劉闞,小嘴微微張開,好半天才說:「阿闞,你要把花彫送到蜀中?」

    旋即深吸一口氣,大聲道:「不行,我不同意!」

    嗓門大了些,把在門口等候召見的呂釋之和王信,都嚇得一哆嗦。

    「闞哥和姐姐在吵架!」

    呂釋之立刻反應過來。推了推王信,「信,快點把嬸嬸他們找來……」

    同時心裡面也在嘀咕不停:花彫是闞哥的財源,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把搬去蜀中?豈不是斷了自己的財路?不過闞哥自從死裡逃生之後,機靈的很,都快趕上我了。他這麼做,一定有道理。

    貼在門邊。呂釋之側耳傾聽。

    劉闞早就猜到了呂一定會有這種激烈的反應,所以並不著急,反而拉著她坐下,給她倒了杯水。

    「我知道,你肯定會反對;而且我也清楚,就算是其哥,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同意。阿,問題就出在這裡……你看到的是眼前,其哥也許看得比你遠,卻僅止於這個杯子。你明白我地意思?」

    劉闞拿了兩個銅爵。一個擺在呂的面前,另一個擺的稍微遠了一些。

    呂疑惑的看著劉闞,沒有反駁。

    「但是我……」劉闞深吸一口氣說:「我必須的目光,卻是盯在了那裡。」劉闞說著。用手一指放在另一張桌案上的那十幾個銅爵,「阿。你可滿意咱們現在的生活?」

    呂輕輕點頭,「我當然滿意嘍!」

    「可如果我告訴你,幾年後,也許十幾年後,我們眼前地這一派繁榮,也許會變成廢墟,你可相信?」

    「啊?」

    「五百年春秋戰國,到今日之時局。大秦有兩千七百萬人

    可如果我告訴你,在十年後,或者二十年後,也許會不足兩千萬,甚至會更少,你會怎麼想?」

    劉闞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呂的臉色變得煞白。

    「阿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闞閉上眼了眼睛。沉默了很久,「阿。還記得咱們當初從單父逃亡,途徑泗水時遭遇伏擊的事情嗎?」

    呂點點頭,驀地起身,推開房門,正好看見那趴在房門邊上的呂釋之。

    「釋之,去外面盯著,有什麼人過來,立刻通知我。」

    呂釋之不太情願,可是當他看到呂那眼中閃動的寒芒時,打了一個哆嗦,轉身乖乖的離去。

    在這一刻,二姐真的和大姐很相像。

    「阿闞,你接著說。「

    劉闞微微一笑,輕聲道:「那天,我做了個夢。夢到滿天的大火,到處都在打仗,黑龍旗被人踐踏,一棟棟華麗的房屋,轟然倒塌……醒來之後,我明白了!那黑龍旗,莫非就是……

    從那一天開始,我一直生活在一種惶恐不安之中。

    哪怕是我釀酒賺錢,哪怕是我殺人,哪怕是我當了官……可是這種不安地感覺,卻越來越重。

    阿,你我現在是一體,是一家人……我不想在隱瞞你什麼。

    如果大秦沒有了,而我又是老秦人,而且雙手沾滿了六國後裔的血,你覺得會是什麼下場?」

    呂沒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因為這答案非常清楚: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事情,那麼劉闞,還有劉闞身邊所有地人,都會倒霉。

    「我努力的往上爬,是希望能在亂世到來之前,蓄積足夠地力量,以保護你,保護母親,還有我身邊的每一個人。如果,那只是一場夢的話,最好不過。但如果不是呢,又會如何?」

    「阿闞……」

    劉闞伸手摀住了呂的嘴巴,輕輕搖頭道:「你聽我說完……阿,如今我們看上去也許很風光,但是當亂世到來的時候,我們這點風光,根本就不足為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如果大亂真的發生,那麼泗水郡將會成為主戰場,到時候你我所擁有的,都將會付之一炬。」呂的臉色慘白,嬌柔地身子,在輕輕顫抖。

    「樓倉,彈丸之地耳。」劉闞輕聲道:「如果亂世真的來臨,如果我們想要在亂世之中生存,唯有盡快的讓自己強大。我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但我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不會太遠。

    我現在是倉令。享有四等爵。

    在普通人眼中也許尊貴無比,可實際上呢?你我都知道,不值一提。

    我需要爬升的更快,我需要一個更強大的合作夥伴,來幫我,來提拔我……巴蜀秦家,很合適。

    而且。其哥的酒場現在看似很興隆,但在亂世到來以後,怕也難以保存。

    這是咱們的元氣,不能喪了。所以,我要把花彫送入蜀中。蜀中自有釀酒之法,其特產地巴鄉清酒,曾經是大周朝地祭祀貢酒。甚至在此之前,巴鄉清還是老秦的祭天貢酒,若非我釀造出萬歲酒,怕現在還是如此。我將花彫送入巴蜀。一方面可以讓花彫繼續留存。

    另一方面,也就和巴蜀連成一體。

    看似捨去了很多,其實我得到了更多。至少,在目前地情況下。以秦家的威望,以秦家的人脈。將會給我帶來更多的財富。當然,這並非我所想,我所看重地,是秦家背後的勢力。

    阿,我知道這件事乍聽,你可能無法接受。

    但捨得捨得,有捨才能有得啊……咱們今日捨去,正是為了來日得到更多。還請你明白我。」

    呂點了點頭……

    正當她想要開口的時候,卻聽到門外傳來了一個沉穩的聲音。

    「阿闞,娘支持你!」

    話音未落,闞夫人在劉巨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她的臉上,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欣慰笑容。

    「這一直以來,娘一直在擔心。擔心你這兩年一帆風順。擔心你會因為風光,而形骸放浪。

    今日聽你說了這些話。娘開心的不得了。

    我兒懂得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咱老劉家就不會差了。若你爹爹在,一定會更高

    有捨方有得……阿闞,說的好,說地好啊!」

    劉巨也咧開了嘴,呵呵的傻笑一聲,「弟弟,我也支持你。誰敢動你,我撕了他。」

    劉闞和呂站起來,齊聲的喚了一句娘。可是在聽到闞夫人的這番話之後,劉闞這心裡,湧動出了一股暖流。他輕輕點頭,「母親,你放心……孩兒絕不會得意而忘形,定會小

    「巴郡,我倒是聽說過。」

    闞夫人沉聲道:「若真地如你所說,有亂世會來,那裡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娘在年輕時,曾聽人說過孟嘗君狡兔三窟之事。如今想想,阿闞你未雨綢繆,能用此計,倒也不失妥當。

    巴郡可為一窟,樓倉乃你根本。

    至於沛縣……說實話,不管是你,還是阿的家裡,在那裡根基都不甚深厚,倒不如另辟一方土地,作為你立業之地。東門闕煮海地事情,我原本不甚贊同。不過聽你剛才的那番話,倒不失為一個建立根基的渠道。那裡地處偏僻,恐怕是很難入他人的眼,你正可取之。」

    在大多數時候,闞夫人給劉闞的感覺,是一個循規蹈矩的老婦人。

    但在這一刻,闞夫人侃侃而談,頗有指點江山之情,倒也讓劉闞、呂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闞夫人笑道:「你莫這麼看我。當年未嫁給你父親的時候,娘也是雒陽一帶的才女,讀過不少書,聽過不少事。」

    說著話,已呈現老相地面容,竟浮起了一抹紅暈。

    劉闞朝呂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說:「阿,你去告訴釋之,讓他連夜回轉沛縣,見審食其之後,讓其哥和無傷立刻從沛縣動身,在郯縣和我回合……恩,讓釋之也一同去郯縣匯合。」

    呂點點頭,走了出去劉巨憨憨點頭,隨著呂也出去了。

    「小豬,給我記住。到了沛縣之後,不許回家,不許和任何人搭訕,見到審食其之後,立刻隨他們走。

    你今天聽到的事情,不許傳揚出去。

    如果讓我知道半點風聲,不管是不是你說出去的。我都不會饒你,聽明白沒有?」

    官署門前,呂寒著臉,瞪著呂釋之。

    小豬,是呂釋之的小名。呂釋之用力的點頭,「二姐你放心,我誰都不會說。就算是爹娘也一樣。」

    「快點去吧。」

    呂釋之應了一聲,牽上一匹馬,打馬揚鞭而去。

    呂在官署台階上,長出了一口氣。剛才在房間裡,劉闞所說的那些話,讓她到現在還暈乎乎。

    冷風拂過,多多少少讓她清醒了些。

    抬起頭,看著繁星璀璨的夜空,呂嘴角突然一翹:大姐,你果然沒有看錯人。阿闞……不是凡人。

    呂釋之出發了。

    劉闞和闞夫人,仍坐在房間裡。

    只是氣氛比之剛才,卻顯得沉悶了很多。不管剛才說地如何激動人心,但闞夫人也好。劉闞也罷,都不是那種熱血一湧。蒙著頭就往前衝地人。相反,他們知道,這條路是何等艱辛。

    「母親,孩兒準備借秦家的大旗,在東海組建私軍,您看如何?」

    闞夫人輕輕點頭,「這當然是個好辦法……可問題是,能不能瞞過秦家地人?她們能有今日之成就。可不是一般人。也許,你能看到的問題,他們也能夠看出來,你不可以不防啊。」

    「孩兒,明白!」

    和闞夫人商議了整整一晚,劉闞這心中,多多少少。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計劃。

    三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眼看著就到了那秦曼約定啟程的日子。

    這一天。劉闞整理好了裝備,內穿兕皮甲,外罩一件大袍。王信牽著兩匹馬,一匹是劉闞地赤兔。嬴壯返回相縣,從徐縣搬家路過樓倉時,讓邵平給劉闞送來了六十匹西域的羌馬。

    比之劉闞廊中早先的那些駑馬來,嬴壯出手自然不凡。

    之所以送這麼些禮物,嬴壯是有自己的考慮。其一,劉闞將負責樓倉淮漢一線的糧道,的確是需要戰馬來護持;其二,嬴壯也的確是非常看重劉闞,希望能以此戰馬,拉近之間的關係。

    樓倉之重,也是泗水之重啊!

    當然了,這六十匹西域的羌馬,自然無法和赤兔相提並論。

    劉闞撥了五十匹馬給灌嬰,讓他組建出一支騎軍。想要組織騎軍,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戰馬是關鍵,還要有精於騎術地人。這需要時間,非一蹴而就的事情。劉闞並不很心急。

    當然了,他還留著一招殺手鑭,不到關鍵時候,不會使用。

    就在劉闞準備的時候,秦曼領著一隊護軍,從遠方施施然而來。

    不同於大家閨秀,秦曼也是騎馬,而且看上去騎術非常的精湛。還是那天看見地一身打扮,青衣綠襖,不過身上多了一件青銅輕甲。秀髮挽髻,黑絲帶抹額。馬鞍上,橫著一桿銅,腰中配一柄短劍。黑色的披風,獵獵而動。胯下一匹白馬,地確是別有一股颯爽英姿。

    護隊在距離官署還有三百步的距離時,齊刷刷停下來。

    秦曼催馬來到劉闞面前,微微一欠身,「大人,可曾想好了答案?」

    劉闞抬起頭,淡定一笑,「三日之前,劉某已經給出了答案。只不曉得,曼小姐可否滿意?」

    對付這種心比天高的女人,你必須要比她更高傲,更有自信。

    秦曼眼中閃過了一抹戲謔之色,輕聲道:「曼自出川以來,尚未見有人如大人這般的狂妄。

    大人給出的答案,很有意思。

    但是最終是否能令家祖滿意,曼還需稟報之後才會知曉。

    不過看在大人的答案如此有趣,曼倒是很想知道,大人這份信心,又是從何而來?

    這樣吧,若大人有興趣,不妨隨我先往東門闕一行。不過曼不敢保證,家祖會同意和大人合作。」

    「我想……清老定會同意!」

    劉闞說完,翻身上馬,「曼小姐,請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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