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厲、審食其和曹無傷三個人走了,目標東南。
百越環境複雜,秦軍出征百越,並不容樂觀。當然了,以秦軍的戰鬥力,勝利是必然的。可是為了這勝利,會死多少人?恐怕會是一個天文數字吧!劉闞這麼認為,唐厲也這麼認為。
和唐厲接觸的時間越長,劉闞就越發能感覺到他的不凡之處。
這個人非常敏銳,而且反應很快。在某些事情上,唐厲的看法和劉闞竟是出奇的相似。
對於秦國未來,劉闞有後世的記憶,所以知道也不足為奇。
但是唐厲卻不一樣,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生活於這個時代的人,能和劉闞意見相投,的確是不一般。劉闞甚至能感覺到,唐厲的才能,只怕是不會弱於蕭何。可為什麼會默默無聞?這其中的原因,也許只有歷史才知道吧……至少劉闞認為,唐厲非常高明。
劉闞的計劃,還是和酒有關係。
只是具體的內容,只有他和唐厲審食其三個人知道。
曹無傷是個大嘴巴,心裡藏不住事情。人是一個好人,只是有些事情太毛糙,讓人無法放心。
所以劉闞只能把這件事隱瞞下來。
不過,唐厲三人走了,劉闞感覺著心裡空蕩蕩的。
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也許感覺不出什麼滋味。可是當分別之後,才知道友誼竟是那樣重要。有唐厲三個人在的時候,劉闞不會感覺著很空虛,但是現在,他卻有些不安了。
任敖和曹參也是朋友,但很明顯比不上唐厲三人。
特別是曹參,這個人的心思很深沉,不會和任何人太接近,同樣也不會和任何人太生疏。
用審食其的話形容,「諾大的沛縣,也許只有蕭何才能讓曹參說真心話吧。」
蕭何?
可惜了……這位後世良相的典範,對劉闞的態度也是若即若離,中間似乎隔著一層紙。
即便是劉闞刻意的去接近,蕭何也是三言兩語的把話題岔開。
是不屑於和劉闞接近?還是有什麼別的想法呢?劉闞說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覺得到,蕭何似乎在觀察著什麼,等待著什麼……觀察周圍的每一個人,甚至包括任囂也在內。
選擇嗎?
蕭何是在準備選擇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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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初夏。
進入夏季後,氣溫明顯的升高,時常還下兩場小雨。可是卻沒讓人感覺涼爽,相反更加燥熱悶濕。即便是坐在堂上,喝著那用井水冰過的果漿,也無法驅散那難受的感覺。
始皇帝如今已駕臨彭城。
在琅琊時,始皇帝遇到了一個名叫徐市(音fu,即徐福)的方士,聲稱海外有三島,可求不死藥,能長生不老。在當時的年代,神仙之術頗為盛行,即便是嬴政也無法避免。
誰又不想長生不老呢?
始皇帝今年已經四十一了,比之當年揮睥縱合關東六國是相比,不論是精力還是身體,都大大的不如。更何況,嬴政一心要成為千古未有之的帝王,能超越三皇五帝,建立萬世的基業。人到了高處,心裡的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樣了,始皇帝最相信的人,是他自己。
徐市的謊言,恰恰是合了始皇帝的心思。
在一番懇談之後,始皇帝下令徐市準備三千童男童女,帶足三年糧草,並有精銳秦軍護送,出海尋找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求取長生不老的不死之藥。此令一出,天下嘩然。
劉闞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禁心頭震驚。
我怎麼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呢?不管後世書籍是怎麼評價徐市這個人,在劉闞的心裡,那就是個神棍,就是個騙子,就是一個國賊。所謂三神山,不過是一個美麗的幌子。
可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難道去找嬴政,告訴他不要相信徐市,這傢伙是個騙子?
神棍騙子招搖撞騙,自然有他的手段。且不說能不能活著見到始皇帝,見到了……始皇帝就會相信?當一個人開始只相信自己的時候,旁人的意見,怕是很難聽得進去吧。
劉闞琢磨著,怎麼才能給這件事情增添一些難度呢?
可這真的很難,甚至比殺死劉邦的難度要大十倍,百倍。以徐市的地位,以劉闞的身份,他根本就不可能見到徐市本人。劉闞急頭怪臉的想了幾日,卻想不出一個好主意。
這一日,劉闞正在和王姬談論釀造之法。
在理論上,劉闞比王姬強百倍,但是在經驗上,王姬卻比劉闞更老辣。
許多古傳的釀造之術,如何能和劉闞的九醞釀造法聯繫在一起,能產生出非同一般的效果。王姬是個閱歷豐富的女人,當年靠著自家釀造的濁酒,能支撐起一片天,絕非等閒之輩。
「阿闞兄弟,如果按照你說的這個辦法,對糧粟的消耗可是非常巨大。我還從沒有聽過有這樣的釀酒之法……能成功嗎?而且,我覺得就算是成功了,怕是也很難推廣。」
劉闞詫異的問道:「為什麼?」
「按照你說的這個法子釀造,應該屬於辣口酒。但是……口感太過於激烈的話,一般人怕是很難接受……恩,至少在我看來,泗水郡的人就接受不了,只怕是出力不討好。」
雖然王姬如今是劉家的家僕,可是對於這個女人,劉闞還是很尊敬的。
王姬一開始要稱呼劉闞為主人,不禁劉闞不同意,闞夫人也不太贊成。最後,還是闞夫人用強硬的態度,讓王姬稱呼劉闞的名字。不過王信對於劉闞的稱呼,必須是主人。
這也是王姬的一點小心思。
劉闞聽王姬這麼一說,臉上多多少少的露出了些許失望之色。
沉默片刻後,他輕聲道:「其實,我釀造這種酒,最主要的不是讓人喝,而是用以救命。」
「救命?」
劉闞笑了笑,「酒有很多用途,可不僅僅是為了喝。少量的飲酒,能促進身體血液的循環,有強身健體的功效。不過,凡事過猶不及,喝得過量了,就會有害……此外,加入不同的藥物,能產生不同的作用。如果你受了傷,用這種烈酒消毒,能有不錯的效果。」
對於劉闞說的一些名詞,王姬大都是聽不明白。
可是,這並不會妨礙她去崇拜一下劉闞。
「你找誰?」
這時候,庭院裡突然傳來了王信的聲音。
緊跟著就聽到有人在外面叫喊:「阿闞,阿闞……快,快,快點出來,有,有人鬧,鬧,鬧,鬧……」
劉闞出來一看,是周昌。
只見他滿頭大汗,臉紅脖子粗,拚命的想要把話說完整,可越著急,就越是說不出來。
「老周,是店裡有人鬧事?」
「鬧,鬧事……就是鬧事……」
周昌總算是把話說完了,氣喘吁吁,顯然是費了好大的力氣。
劉闞二話不說,轉身進屋,牆上摘下武山劍,就要和周昌一起走。
「阿闞,不許鬧事……把劍放下!」
闞夫人也聽到了周昌的叫喊聲,從內堂走出來,正好看見劉闞提劍出門,於是連忙阻止。
「嬸子,有人鬧事,阿闞兄弟不帶傢伙,豈不是危險?」
「可是那秦法……」
王姬輕聲道:「嬸子,你忘記了?阿闞兄弟現在是上造,依據秦法,有事可佩戴兵器,無事才不能攜帶武器。現在這不是出事了嗎?您不讓他帶兵器,萬一出個三長兩短……」
闞夫人哦了一聲,「我倒是把這事情忘記了。不過阿闞,你帶劍可以,但是不許傷人性命。」
劉闞苦笑一聲,「孩兒知道了!」
這打鬥的時候,刀槍無眼,誰敢說就能不傷人性命?
還是看情況再說,如果對方真的是要鬧事,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想到這裡,劉闞拉著周昌往外走。
在趕往沛縣的路上,劉闞問道:「老周,是誰鬧事?為何鬧事?」
也許是見到劉闞要出手,周昌的心裡安寧了不少,說話也沒有早先著急時那麼費力了。
「是個外鄉人!」
「外鄉人?」劉闞奇道:「外鄉人敢在咱們的地頭鬧事?」
周昌說:「那傢伙不講理……咱們的窖酒在兩天前就已經售空,結果他非要窖酒。還說如果不給他窖酒的話,他就要砸咱們的門面。老程和他說了兩句,被他一拳給打傷了。
縣長帶著蕭先生和屠子出城巡視去了,所以也不在城中。
阿闞,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囂張……還說咱沛縣沒英雄,你也不過是個徒有虛名而已。」
周昌結結巴巴的說完之後,沉默半晌,突然又蹦出來了一句。
「阿闞,有人搗鬼!」
劉闞心裡一動,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唐厲在臨走時的那番話。雍齒?難道是他在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