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權最後總結道:「梅丹佐其人可能就躲在崑崙仙境蠻荒中療傷,至於他盜走的佛心舍利,可能藏在無邊玄妙方廣世界的某處,所以前世守護佛心舍利的韋曇也無法找到。」
這兩人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樣,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補充,將梅丹佐以及佛心舍利的下落推導出來。但這個結論並沒有太大的價值,以崑崙仙境之廣,如果梅丹佐刻意隱藏的話,找他比大海撈針還難。
聽完這些之後,梅振衣想了半天,沉吟著說道:「也許我知道梅丹佐的來歷,也能猜到他將佛心舍利藏於何處。」
清風微微動容:「噢?韋曇找不到,你卻能找到,告訴我佛心舍利在那裡?」
梅振衣:「我只是一點猜測,需要做一番印證,現在不敢隨便開口。」
鍾離權與清風對望一眼,眼神有點奇怪,似乎做了什麼私下的交流,又轉臉問梅振衣道:「徒兒啊,你要如何才能印證?」
梅振衣:「不可說,不可說,至少要等到我成就仙道之後。……師父,我能請教您老一個問題嗎?」
「但問無妨。」鍾離權看著徒弟,眼中有讚許之色。
梅振衣:「梅丹佐並非佛門弟子,怎麼去的佛國仙界?」這個問題有些多餘,其中的原因梅振衣不是不知道,清風也非佛門弟子,想當初梅振衣在入境觀中親眼看見清風去了佛國的普陀山道場。
鍾離權卻不嫌他多餘發問,很認真的答道:「很簡單,其一要有超脫生死出入無邊玄妙方廣世界的修為;其二要曾聽聞佛法,瞭解佛家修行的超脫之道,不論是否皈依尊崇。於心境有可印證之處。梅丹佐既認識妙音伽藍,可能曾聽聞她講解佛法。」
「據我所知,梅丹佐並非是從妙音伽藍處出聽聞佛法,否則怎能騙她將自己帶上靈山?他曾在西域巴米揚山谷聽聞龍樹菩薩法會。」梅振衣不動聲色的拋出了一個「猛料」。
清風臉色微微一變,追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地?」
梅振衣:「故老相傳,數百年前龍樹菩薩曾在巴米揚山谷開講上、中、下三品華嚴。並朝摩天山壁大哭三聲。當年**之時,有一位三十六翼天神於雲端中聽講。……我曾被左遊仙挾持至西域熱海,恰好聽軍營中的異族兵士閒話議論提及此事。也不知真假。」
鍾離權:「民間口口相傳至今,已難辨真假與本來面目,若真有此事,那聽法的天神有可能就是梅丹佐。……但這件事,無助於如今找到此人。」
「弟子明白,但解此惑。有助於將來找到佛心舍利。清風仙童。我聽說九天玄女宮的持月仙子修為大損,你的隨身神器也因此留在了九天玄女宮,如何才能早日幫她恢復修為?」梅振衣突然岔開了梅丹佐的話題,問起了另外一件事。
清風:「那要看你何時能煉成真正地九轉紫金丹了,就是你說的大羅成就丹。」
梅振衣有些遺憾的搖頭道:「現在尚無此能,非煉藥之道不精。而是修為境界不足。我也想請教仙童,我幾時才能堪破?」
清風:「你修行多少年了?」
梅振衣:「十三年。」
清風:「那就再來二十三年吧,三十六年修至世間法地盡頭,算是精進神速了。」
梅振衣:「你能推算的這麼準?」
鍾離權插話道:「清風不是推算你的修行,而是推演你遭遇的機緣,該如何修煉是你自己事情,還有什麼問題嗎?」
梅振衣下拜行禮:「多謝師父與仙童指教,我沒別的事了。」
鍾離權一揮扇子道:「你回去吧,不久就有人會來找你。不論將來的打算如何。眼前地事情還是要做好地。」
梅振衣告辭離去,陽神消失在原地。又過了良久,清風以無語觀音術悄然道:「你徒兒的話大有文章啊,陽神開口以神念發出,蕪州一帶凡有聲聞智慧神通者全聽見了,也包括暗中窺探他的人。……而你,和他配合的很好,把他想宣揚的都說了出來。」
鍾離權也悄然道:「他本就是想借此番問答,將那些話傳揚出去,他一開口,我就知道用意了,畢竟是我徒弟。」兩位仙人的對談此刻變成了私下裡地密語
清風:「他會不會騙人?」
鍾離權:「你我都是言出必諾之人,他是我的傳人,行騙當然不能,可是用足心機是一定的。」
清風:「三年後第一次出山,就來了這麼一出,看來傷心之餘他的心境並未沉淪不振。」
鍾離權:「何幼姑死了,不等於梅振衣就傻了,回過神來他絕不會善罷干休的,而這小子最不缺的就是心機手段,看他怎麼用了。他以前做事,是盡量避免牽扯糾纏,只想安安穩穩的修行,而今天這一出,是主動把自己捲進去了,唯恐牽連不廣。……看來何家村慘劇,對他的觸動很大。」
清風:「假如他確認不了梅丹佐的來歷,也找不到佛心舍利地下落,可是等於將滿天仙佛都給涮了,這膽子不小!」
鍾離權:「他也沒說自己一定能確認,只是說成就仙道之後才有可能去印證。……再說了,經過三年前地那些事情,他對滿天仙佛能有好印象嗎?梅丹佐是首惡,但所有出手之人都有份,包括你,甚至也包括他自己,他不僅想找梅丹佐報仇,還想追溯因果源頭啊。」
清風歎了一口氣:「我雖盡了力,心中無虧欠,但所行也有虧欠之處,畢竟沒有守好敬亭山外。他若對我有怨意。我會離開此地。」
鍾離權:「仙童何必這麼想?他對滿天仙佛不滿,非指具體的一人一事,也並不是對你或對哪位菩薩本人有什麼怨言。」
清風:「他倒是機巧,想一心一意先滅了梅丹佐再說,不因為佛心舍利地下落而有所顧忌。……想想也對,佛心舍利與他有什麼關係?他就是要斬梅丹佐!」
鍾離權:「佛心舍利與你我無關。與梅振衣更無關係。對於佛門弟子,佛法在,傳承在。等同無量光照耀靈山,但象徵意義不同。」
清風:「想斬滅梅丹佐,還要擺平後面的事情,代價可不小。」
鍾離權:「梅振衣不怕付出這個代價,但他也不傻,所以他需要大羅成就丹。保住自己與相助之人的法身爐鼎。」
清風:「他還需要時間做自己的事情。不想再有那麼多高人有意無意牽扯糾纏,這二十三年就是時間。你能推演一下,二十三年後梅振衣有何氣象?」
鍾離權:「待到他煉成大羅成就丹之時,知焰、左遊仙已成仙道,張果不容小覷,龍空山十大妖王也成為臂助。其中或有幾人成仙,就連那個小鬼提溜轉,也脫胎換骨成就地仙。正一三山洞天已成,誰再想動他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清風:「你這徒弟,真是千年來地的異數,你事先也沒想到吧?也就是此時,你才能推演的這麼明白,一時三刻之前我都不是很清楚。但剛才這番推演,卻不涉及梅振衣本人。只怕樹欲靜而風不止。」
鍾離權:「就是他的修行我推演不清。總在渾沌之中,當年隨先生想必也是這個感覺。所以留下了照妖鏡。」
清風:「你也將成就金仙,有事情叮囑梅振衣就去交代,然後回去清修,歷化形天劫去吧,蕪州有我,暫時還鎮的住。」
「先多謝仙童的吉言了!」鍾離權起身長揖,眨了眨眼睛又說了一句:「當年你出走五觀莊,打出崑崙仙境,也是個不怕將天捅個窟窿地人。」
清風一攤雙手:「是嗎?可惜我現在連金擊子都離身了。」
鍾離權說有人來找梅振衣,清風說樹欲靜而風不止,不久後果然有人上門,還帶著梅孝朗的與另一位長輩的信,這位長輩就是剛剛被貶出洛陽地彭澤令狄仁傑。送信的人梅振衣也見過,竟然是曾在彭澤城外斗金蟾的劉海。
張果與星雲師太未回,左遊仙也尚未趕來拜師,左遊仙的棄徒劉海怎麼帶著狄仁傑與梅孝朗的親筆信上門了呢?事情還要從大周神都洛陽說起
武皇登基之後,要做的事情就變了,以前地首要任務是掃除改朝登基路上地一切障礙,現在願望已經實現,首要目標就成了整頓朝政鞏固江山。不是穿上龍袍坐在皇位就是皇上,也不是拿著刀讓人聽話就能坐穩江山,武皇深明此理,雖身為女子,但相比史上很多帝王她也是一位出色政治家。
任用酷吏可以清洗朝中政敵,卻不能治國承平,朝中故臣經過一番清洗之後,急需提拔一批真正有治國才幹的中、上層官員。武皇於長壽元年(公元692年)改元加恩,下詔天下舉薦賢才,凡被舉薦者受考核有才皆錄用,不論原先出身高低。
後世有人說武則天愛才,也有人說武則天不論愚賢亂提拔,實際上這是她登基初年一個篩選的過程,朝堂上進進出出的新貴很多,有人很快就被淘汰。歷來帥才與良相難得,也有人脫穎而出,由梅孝朗舉薦,武皇任命狄仁傑為地官侍郎同平章事,入閣拜相。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上也一樣,如今的朝臣主要可分四派:一是武家親族,以武承嗣等人為代表,無論誰上台這一方面勢力都不可缺。二是功勳故臣,以梅孝朗等人為代表,他們是保持國家穩定地重要力量。三是一班酷吏,以來俊臣等人為代表,他們曾是武皇清洗政敵的工具。四是新近提拔的一班治國之臣,以狄仁傑為代表,他們是鞏固統治與治理國家的依靠。
這四派勢力中,武家親族與朝中酷吏多有勾結。功勳故臣與新近權臣之間也所有結交,彼此之間互有爭奪。來俊臣與諸武子弟,對狄仁傑這批新掌朝中大權的人很不滿,按一貫對付政敵地做法,總想搞掉他們,卻不知形勢已變。
就在長壽二年(公元693年)正月。新年剛過來俊臣就率先發難了,羅織罪名將狄仁傑捲入謀逆案,告他勾結同黨欲反周復唐。並將朝臣任知古、裴行本、裴宣禮、盧獻、魏元中、李嗣真一併牽連進去。
《唐律》中有一條「一問即承反者例得減死」,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主動認罪可以罪減一等。等到來俊臣審問時,狄仁傑不等用刑就很乾脆的說道:「反是實。」
他認罪,來俊臣問他如何勾連朝臣謀反,狄仁傑反問道:「來君說我反。我不反也是反。何苦麻煩?至於如何反,還要辛苦你等上疏了。」
其他人一見狄仁傑這麼說,也紛紛認罪,只有魏元忠開口辯論。來俊臣一見這個局面,既問不出什麼又無法動刑,只有將他們收押。單審魏元忠一人,嚴刑拷打不必多提。
天氣漸熱,狄仁傑在獄中托探監的判官王德壽將自己地棉衣送回去,要家人撤去棉絮換成裌衣送來,並且密寫伸冤血書夾在棉絮之中。狄仁傑之子狄光遠得到血書,入朝上告,血書落到了武皇手中。
武皇命通事舍人周琳查問,來俊臣將自撰地狄仁傑等人地認罪書交了上來,並且上奏道:「臣並未動刑。人傑等在牢中也安適。若心中無鬼,為何要自認謀反呢?」
恰在此時。梅孝朗入朝面聖,武皇將認罪書與狄仁傑地血書交給他看,問道:「南魯公以為此事如何,狄仁傑為何先認罪又暗寫血書呢?」
梅孝朗深知這位武皇什麼都好說,就是最恨人謀反,當即答道:「若讓來俊臣推問,天下無人不是反賊,陛下英明,何不親問呢?臣觀這血書與供狀,非一人手跡。」見武皇沉吟不語,他又說道:「陛下乃英明之君,深知治國之道,狄仁傑才可為相,來俊臣之流可為相嗎?」
武皇招狄仁傑等七人入朝,當面問訊,狄仁傑等一齊呼冤,武皇問他們為何反供,狄仁傑答道:「如非如此,哪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武皇親問,謀反之事確無實據,下令放他們回家。來俊臣陰謀未成去找武承嗣商量,武承嗣發動朝中同黨聯名上奏,請誅狄仁傑等七人,朝堂上爭地不亦樂乎。秋官郎中徐有功看不過去,出班奏道:「陛下有好生大德,俊臣等不能順美,反勸陛下為暴主,究竟何意?請陛下明察!」當廷反奏了一本。
武皇道:「諸位勿爭,朕自有主張。」隨即宣佈退朝。
第二天宮中傳旨,涉案七人全部貶出洛陽,狄仁傑被貶為彭澤令。不久後又下一旨,削去魏王武承嗣的左相之位,這番風波才平定,但狄仁傑與武承嗣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狄仁傑離京之前,曾到南魯公府向梅孝朗告辭,梅孝朗安慰他道:「陛下將你外放,是惜君之才,如今朝中紛爭正烈,這也是保全你的身家性命之舉。且去浩州,待到朝中稍定,我料想陛下定會招你還朝。」
狄仁傑:「陛下用意我知曉,放我離京保全性命。俗話說打蛇不死恐遭後患,在京中,武承嗣與來俊臣等人不會放過我。但是我去了彭澤,也未必好過啊。」
梅孝朗笑道:「懷英兄何苦自比為蛇?假如在彭澤有人暗中使壞,你可以去找小兒振衣求助,他是修行之人,頗有些手段。」
狄仁傑上任彭澤徒中,曾遇到多次盜匪劫殺,幸虧身邊護衛李元中武藝高超,一路護送狄仁傑來到彭澤。到了彭澤之後仍然不得安寧,夜間縣衙常受驚擾,來的都是妖精鬼怪一類的東西,會種種神通法術,李元中還受了傷。
狄仁傑下令追查,結果聽聞有人事先在彭澤一帶散佈傳言,說狄仁傑要在盡拆此地淫祠,根治巫風。前文說過,荊楚之地自古盛行巫祝之風,尤其以浩州彭澤一帶為甚,山野之間有眾多淫祠,供奉各類精怪,梅振衣當年行遊時就曾遇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