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場上槍聲爆豆般響個不停,不當值的兵丁都在練習放槍。都是年輕人,打槍可比練隊列好玩多了。
這幾天,把王天縱牛壞了,大營裡人都見到他抬手兩槍就把義和團的二師兄的招風耳朵給修理了,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他人又隨和,沒什麼架子,從管帶、守備到普通的兵勇,都陪著笑臉,叫著王師傅,求他教兩手。
李貴、陳鐵蛋這些親隨也都一人弄了把六子轉輪,槍法自然不敢和王天縱比肩,但是拔槍的花哨姿勢倒是學了個十足,沒事的時候也是把槍在手掌上耍的滴溜溜轉。莊虎臣看著眼熱,沒人的時候,也偷偷在大帳裡練習,結果每次都沒轉兩圈就掉地上,好幾次還砸了腳面子,也是洩氣,看來自己是沒當大俠的天分了。
今天也奇怪了,居然有人敢和王天縱比槍法,靶場裡也算有了新鮮事。人們圍的裡三層外三層,都來看熱鬧。莊虎臣正好今天視察靶場,也湊了上去,看哪個不開眼的準備自取其辱。
「王隊長,是你先來,還是我先來?」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一臉的倨傲,漆描墨畫的眉毛,大而圓的虎眼,略瘦卻線條堅硬的臉形。寬闊的肩膀,雙臂很長,古書裡說的猿臂就應該是這樣樣子了,小牛皮的德國式樣的武裝帶把腰勒的顯得很細,健美的倒三角。整個人就是個標準的鐵血軍人的模版。
莊虎臣看了也不禁心裡暗暗稱讚,心裡也是悄悄比較,這小子有沒有自己帥?答案是,這個時候還是比較流行自己這樣的小白臉,呵呵,黑帥哥,你這個大清版古天樂生不逢時啊!
王天縱嘴角一挑,微微一笑道:「孫教官,你先請吧!」
黑帥哥閉上眼睛,單手拿著一桿五子洋槍,手臂伸展到極限,然後在頭頂劃了個圈,停了下來,槍口指著靶子,看也不看,「砰」,就是一槍。
遠處報靶員,舉起一個大木牌,上面用碩大的紅色羅馬字母顯示十環。
「哇!」一群人下巴都合不上了。
「好槍法啊,閉著眼睛就是滿環!」
「神槍啊!」
莊虎臣更是心驚,「自然指正」?這個年頭就有人會這個東西了?專業射擊運動員,起碼還得是全國前幾名的才有的能力啊!手一揮槍口就自動指到靶心,看起來容易,實際上不經過幾萬次的練習根本就別想,更別提對於手的穩定性要求也是高的怕人,那是天天都要在槍上吊沙包來練靜止臂力。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王天縱也是臉色一變,再不敢輕敵。手裡倒提著一桿五子槍,槍刺插在土裡。
「這已經是十環了,又是閉眼打的,師傅怎麼能勝啊?」李貴嘴咧得如同吃了苦瓜,小聲的和陳鐵蛋嘀咕。
王天縱兩眼死死盯著靶心,突然,飛起一腳,踢在刺刀上,指著地面的槍口劃著圓就蕩了起來。王天縱的右腳平伸,和身體成了直角,槍口正好搭在鞋尖上,只聽也是「砰」的一聲,槍也響了。王天縱的腿還是平平的伸在空中,紋絲不動。
陳鐵蛋率先拍起了巴掌,周圍都跟著鼓掌,王天縱團團拱手,方才把腿收回。
莊虎臣也是暗挑大指,少林寺的功夫,真不是吹的,這一腳出來,又快又準,停的位置恰到好處,更難得是姿勢也帥到巔毫。
靶子報出來,也是十環。又是一片叫好鼓掌之聲。
「孫教官,打個平手,還比嗎?」王天縱問道。
孫教官臉上的倨傲之色也沒了,正容道:「王隊長的短槍打的好,兄弟還想討教一下!」
陳鐵蛋偷偷一笑,對李貴道:「比手槍?呵呵,咱師傅玩的最漂亮的就是短槍,這姓孫的要找難堪了。」
「不敢這麼說,瞧他也不是等閒的,明明知道師傅手槍好,還要比,那肯定是有一套!」李貴不敢苟同。
孫教官看著王天縱,從槍套裡掏出兩把左輪,問道:「您先來,還是兄弟先來?」
王天縱笑道:「還是您先請吧!」
孫教官也不答話,撥開轉輪,小心的檢查了一下,如果一甩手把轉輪合上,雙手伸的筆直,對著前面十丈遠處的手槍靶,「砰、砰、砰」,一瞬間兩把槍的子彈都打空了。
莊虎臣對這個年輕教官越看越喜歡,人長的好也就罷了,老子又沒龍陽之癖,對斷背沒什麼興趣,主要是槍法真是了得。前幾天,莊虎臣自己也摸著槍,過了過癮,長槍還好,起碼是個人都知道三點一線,手上力量不足,咱可以拿槍托架起來放。短槍就麻煩了,後坐力震的一開槍,槍口就朝天,子彈都不知道打到什麼地方了,放了十幾槍,就沒一發上靶的,弄的莊虎臣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打了。一般短槍,放的時候都需要一隻手壓住放槍的那隻手的腕子,這樣才好控制,像他那樣,雙手伸的筆直,那就全靠手腕的力量了,不容易,太不容易。
靶坑裡伸出的牌子,又是全部十環。
所有人都不吭聲了,都知道王天縱的手槍一絕,但是怎麼能贏了孫教官,想破頭都想不出來。
王天縱傲然一笑,兩隻手抓出兩把子彈,然後又把槍掏了出來,手裡又是槍又是子彈,也虧了他那兩隻大手,但凡手掌小一點,都抓不下。
「砰、砰、砰」,王天縱先是左手開槍,打空了槍膛,右手的槍也響了,左手還不耽誤單手裝子彈。一心二用?周伯通的傳人?莊虎臣又驚又喜,手下真是藏龍臥虎啊!
一轉眼的功夫,王天縱已經是兩隻手都放了三輪了,三十六槍打完,靶子上赫然兩個大字:滅洋!
「好!」叫好聲把天都震破了。
莊虎臣分開人群,拉著他倆的人道:「好了,不要比了,都是英雄好漢!咱們中國多些你們這樣的英雄,洋人怎麼還有膽量小看了咱?」
孫教官這才發現欽差大人也在,連忙單膝跪地,莊虎臣一把扯了起來,笑盈盈道:「不用多禮了!來人,一人賞五十兩!」
「謝欽差大人!」
莊虎臣親切道:「你是天津武備學堂的吧?」
「回大人的話,是!」
「好啊,天津武備學堂的都是好漢!洋兵攻打學堂的時候,五十八名學生兵戰到最後一人,全部壯烈殉國!真是好男兒啊!」莊虎臣挑了大指讚道。
孫教官全身如同被電擊了一般,抖個不停:「大人,您說的是真的嗎?」
「是啊!」莊虎臣有點疑惑。
「大哥,二哥!」孫教官楞了半天,突然從胸膛裡撕心裂肺的哭號起來,聲音如同籠子裡的困獸,不像是人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