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翻雲覆雨 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四十九章 楊士琦弔孝(上)
    「哈哈,老遠就聽見烏鴉聒噪,原來是紛卿老弟在賣唱!」楊士琦人未到,挖苦的話先來了。

    莊虎臣咧嘴乾笑了一下,急忙迎上前去,親熱的拉著他的手道:「我的好哥哥啊!是哪陣旋風不長眼把您給吹來了,怪不得我的右眼皮老跳呢!」然後回過頭對著陳鐵蛋擠了擠眼睛道:「去,把咱們家的雞窩門關好了,黃鼠狼來了!」

    陳鐵蛋聞弦聲知雅意,連忙裝出痛心疾首的樣子接口道:「少爺,雞窩門不用關了!」

    莊虎臣佯裝詫異道:「哦,這是為什麼?」

    「回少爺的話,咱們家的雞都被那只黃鼠狼給叼完了,連個雞毛都沒給剩下!」

    兩人一唱一和,好比彎刀配瓢,端的是嚴絲合縫,把滿院子的人都給逗的笑掉了下巴。

    楊士琦是和他們鬧慣了的,也不生氣,只是笑著搖頭道:「紛卿老弟的家教,那是著實的與眾不同啊,這些下人真懂你的心思,好一幫狗奴才!」

    莊虎臣收了笑,正色道:「杏城兄,不要見怪啊!」

    「我見什麼怪啊?」楊士琦名士風度,對這些尊卑上下禮法的東西從來是當做狗屁,渾不在意。

    李貴恭謹的送上來一壺普洱茶,楊士琦旋開小小的蓋子,香氣立時就飄了出來,他把鼻子貼上去,聞了聞,方才陶醉道:「嗯,好東西啊,起碼也三十年了,別的茶要新,茶如美女,要鮮嫩的才可口,獨獨這普洱如同美酒,越醇越香,好比是半老的徐娘,雖然青春不再,卻另有一番成熟的風韻。」

    莊虎臣不禁暗自苦笑,這老流氓連喝茶都能聯繫到女人身上,但是不能說,他講的沒有道理,看來弗洛伊德泛性論的靈感應該是來自中國。

    楊士琦今天穿著一身鴛鴦補服,青金石的頂子,白玉的翎管裡插著碧綠的花翎。莊虎臣暗暗的納悶,他平日裡是不喜歡穿官服的啊?除了特別正式的場合,尋常時候,別說官服了,他連絲綢的衣服都不怎麼穿,總是一領青衫,書生的打扮,今天怎麼把全套的殭屍裝都給扮上了?

    「楊大人看來對女人很有研究啊?」容齡對他那套茶與女人的理論好像很是不滿,聲音冷冷的。

    楊士琦這才發現樹陰下坐著的容齡,連忙笑著打了個招呼:「哦,大格格也在啊,今天真是巧啊!」

    趙馭德冷眼看著容齡,心裡暗暗的不悅。巧?有什麼巧的?這洋婆子都快把這裡當她家的菜園子了,一天起碼要來一趟,一來就是大半天,遇不見她,那才叫巧呢!你說這算個什麼事兒?

    少奶奶和少爺一直不對付,猛不丁的插進來這麼個傻不塄登的二鬼子妖怪,今後這家裡還怎麼能安生?她要是一般的二毛子也就罷了,少爺喜歡,總不能硬攔著,偏偏是個旗人,這旗、民不通婚是大清三百年的老規矩了,誰能破得?可是瞧這倆人現在已經是王八看了綠豆了!少爺是一慣胡鬧的,現在雖然收斂了許多,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難保不犯了舊病,可巧容齡這丫頭更是個不知禮法的。萬一乾柴烈火,弄出個不好來,那朝廷追究是一個為難,家裡更是不得安寧了,少奶奶那裡如何交代?真要是弄出什麼,自己怎麼有臉去見九泉下的老爺、太太?少奶奶也真是的,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還是記著少爺的不是,小夫妻要是和和美美,哪裡有外人插腳的份兒?

    趙馭德的滿懷心腹事,別人又哪裡知曉?

    莊虎臣看著穿著嚴整的楊士琦,忍不住問道:「杏城兄,今天穿的這麼莊重,莫不是有什麼大事?」

    楊士琦變了臉色,正容道:「楊某今天特為弔孝而來!」

    「弔孝?誰家死人了?」莊虎臣有點好奇了。

    楊士琦一臉的悲痛道:「特來弔唁我那英年早逝的紛卿賢弟!」

    莊虎臣對著他胸口就是一拳,笑罵道:「你這狗嘴裡就不能吐出顆象牙?」

    楊士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把官服的紐子一顆顆慢慢解開,赫然露出白麻的孝衣。

    趙馭德心裡一驚道:「楊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楊士琦也不睬他,只顧著把外面的官衣脫掉,然後變戲法一般手裡多了根白布孝帶,自己纏在了腦袋上,活脫脫的一個孝子打扮。然後也不顧周圍人的眼光,一屁股就坐到地上,痛哭失聲。

    「嗚呼紛卿,不幸夭亡!修短故長,人豈不傷?我心實痛,酌酒一觴!君如有靈,享我烹嘗~~~~~~~吊君弱冠,萬里鵬傳,少年欽差,天下無雙,吊君風度,雅量高致~~~~嗚呼哎哉,伏惟尚饗!」不知道他觸動了哪根情腸,竟然哭的眼淚吧嗒,抽泣不止!

    莊虎臣被他氣的笑起來了,他竟然把諸葛亮柴桑口吊周瑜的詞改頭換面,就用在自己身上了。如果是一般人這樣做作,那自然就叫裝瘋賣傻,肯定是被人一頓老拳,打得親媽都不認得,可是換了文人,就叫名士風度。一般人去縹婊子,那叫不修德,髒污貓,要是文人去妓院,那叫瀟灑風流。這到哪說理去?看來掌握話語權是非常的重要啊!可話有說回來了,即使是耍他名士的派頭,這個玩笑開的也太大了,哪有咒人死的?文人玩的再過分,頂多是拿自己開涮,弄個活出喪罷了。

    趙馭德雖然聽不懂他文縐縐的說些什麼,可是也明白,那是祭死人的詞。當時火就沖了頂門,抓著楊士琦的孝衣領子,把他提溜了起來,人給拎到了半空中,腳都離地了:「楊士琦,你個狗娘養的!裝什麼瘋魔?我家少爺剛剛放了欽差,你個沒品行的東西就來咒他!老子今天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楊士琦連掙扎都沒一下,任由他擺佈,只是嘴角一挑,冷冷一笑道:「你今天能不能把我的腦袋擰下來,這個還說不準,但是過幾天,你家少爺的腦袋那是肯定不能在脖子上了。」

    莊虎臣見趙馭德動了真火,眼見楊士琦就要被他當了人肉沙包,連忙喝止道:「趙叔,楊大人和我開玩笑的,你莫當真。」

    趙馭德眼睛滿是火光,鼻子恨恨的哼了一聲,手一鬆,把他撂了下來。

    楊士琦眼睛裡都快冷的結成冰,瞅著莊虎臣道:「誰和你開玩笑?我笑有些個人,死到臨頭,居然還不自知!」

    莊虎臣見他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來耍笑自己的,忙問道:「杏城兄,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和你一個死人有什麼好說的?告辭!」楊士琦一拱手,彎腰揀起丟在地上的官服,搖著頭,踱著方步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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