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金錢莊」臨街的房子當了鋪面,後面有個很大的院子,屋子都是相連的,上面有個三丈見方的平台。這幾日,王公大臣來到祁縣的也多了,莊虎臣把在「大德通」的房子騰了出來,搬到錢莊裡住了。
「赳赳」,天上的鴿哨叫的清亮,幾十隻鴿子繞著屋頂飛來飛去。湯竟軒站在平台上,手一揮,鴿子就向他指的方向飛去,看來是早就訓練好了的,鴿子和他的手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絲線栓著一樣。湯竟軒臉上浮現著得意的神情,鴿子也真是聽話,讓飛就飛,讓落就落,如臂使指一般。
陳鐵蛋、王天縱、李貴三個,見他仰著臉看著鴿子入神,躡手躡腳的順著樓梯上了平台,湯竟軒全然不知。
「砰!」一聲響亮,嚇的湯竟軒險些坐到地上。猛然回頭,才發現陳鐵蛋拿著洋槍對天空瞄準。剛才的一聲響亮,是他用嘴模仿出槍響的聲音。
湯竟軒忙壓住他的槍口道:「你這混球,不要胡鬧,驚了我的鴿子,賣了你也賠不起!」
陳鐵蛋嬉皮笑臉道:「湯大人,人家都說鴿子燉湯最好喝,我還沒喝過``````」
湯竟軒忙打斷他的話道:「你這小混蛋!敢打我鴿子的主意,老子把你扔鍋裡燉湯喝!」
陳鐵蛋一群人哄鬧著下了樓。
李貴問道:「咱們去哪?」
陳鐵蛋笑道:「還去老地方,王哥,你可得好好教教我,你那槍玩的太漂亮了!」
王天縱淡然一笑道:「你先把準頭練出來,才能學別的!光有個花架子管個屁用。」
一群半個小子,鬧嚷嚷的穿堂而過。自從那天,王天縱一槍打斷甘肅綠營守備的辮子,陳鐵蛋他們就纏著他學槍法,白天到郊外打靶子,晚上就瞄著香火頭練眼力。洋槍都換了新式的,馬玉昆念著莊虎臣幫忙討餉的情,送了五十桿奧匈帝國產的曼裡徹來福槍。子彈更是管夠,隨便拿。王天縱也年輕,少年心性,好為人師,天天就帶著這些混小子們放槍,遇上個山雞、野兔什麼的,晚上就拿來加菜,莊虎臣一是忙,二是也懶得管他們。十來天的功夫,據說他們的槍法都大有長進,「點金錢莊」的伙食也好了不少,更是交口稱讚,愈加沒人說他們不務正業了,反正他們本來就沒什麼正業。
前堂的鋪面現在是貴客盈門,借銀子的存洋錢的,絡繹不絕,再沒有了前幾日那種門前冷落車馬稀的淒慘景象。
「賈大掌櫃,您上次說的八厘的息還算不算數了?要是還是那個利息,小號想借三千五百兩。」
「趙東家,您借一步說話,這個是你給弄的上好的印度雙獅土!噢,您不好這口啊?那沒關係,你留著送朋友也好啊!您說,您喜歡什麼,兄弟一定給您置辦來!對,對,對,說正題!您看啊,上次您錢莊子的股份不是想讓點出來嗎?兄弟也想入一股,價錢好說,您老人家開個口,兄弟要是還個價,您直接大耳刮子把我扇出去!``````````哦,沒了啊,三成的股份都分乾淨了?那算了吧,這煙土您真不要?您太客氣了,還是和我見外啊!那我就真的收回去了啊,你說這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好意思收回來呢?」
「我說趙東家,這好處不能讓那幾大家都分光了吧?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買賣做的本就艱難!您這天字第一號的生意,說什麼也要照顧我們一下吧?這樣,您看行不行,太原和西安那裡,兄弟都還熟悉,那裡的藩司和兄弟關係還不錯!您的錢莊子要是有在那裡開分號的意思,兄弟給您當馬前卒,打個前站!您要開分號,可一定容兄弟入一股啊!銀子我先存你櫃上,利息不利息的無所謂的,這個就算是定錢了啊!您留步,我先走了,不耽誤你買賣了!」
趙馭德忙的腳不沾地,不停的見人打千行禮,這買賣不好他累心,買賣太好了也累人,這腰一天行禮都給行的僵硬了,一輩子也沒笑這麼多過,臉都笑的麻木,白天有時候抽空打個盹,醒了以後夥計們還問他,東家夢見什麼好事了?夢裡還笑的這麼開心,口水都流出來了。老子什麼都沒夢見,是臉笑麻了,沒別的表情了!你說這賈繼英他怎麼就不累,一天到晚的接待客商,晚上還要盤帳、點庫存。一天睡不到三個時辰,累個臭死,他居然更精神了!年輕就是不一樣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過,趙馭德頭也不抬,就打了千問道:「這位爺,您是存銀子的還是借款的?」
「哎呦,我的趙東家,咱家既不存銀子也不借錢~~~」一個公鴨嗓子道。
趙馭德覺得聲音熟悉,急忙抬頭看去:「啊呀!是哪陣風把張公公您老人家給吹來了,小五子,趕快泡茶!要最好的龍井,張公公得意這一口!」
「茶就別泡了,咱家有事兒找莊大人!」
「什麼急事,也不耽誤喝口茶,您看看,你都熱的一頭汗了!小五子,你快著點,娘的,沒吃飯啊,泡個茶都這麼慢,一泡尿的工夫就辦好的事情,你磨蹭這麼半天!」趙馭德回頭對著個十七、八歲的小夥計罵道。
張順一臉苦笑道:「趙東家,您給咱家上的是茶還是別的什麼?一泡尿的工夫,您說的好詞啊!罷了,咱家這事,耽誤不得,太后有口諭!」
趙馭德登時就是一個激靈,忙道:「張公公您稍坐,我現在就找少爺來擺了香案接旨!」
「罷了,還是咱家去後堂傳吧,在錢莊子鋪面上接旨,那算唱的哪一出啊?」張順陰沉著臉自顧自的穿過鋪面向後堂走去。
不多時,後堂裡就傳出一個公鴨嗓子拉著長音道:「傳太后老佛爺口諭```````太后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