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漂亮妞立刻語結。趁她冥思苦想這北太平莊雙雄到底是何方高人之際,方展宏一閃身繞過了她,站到那兩位明顯是校領導的中年男女面前,緊了緊肩上的挎包帶,禮貌的微笑道:「兩位老師好!我是新來的助理表演教員方展宏,是本院林桐教授的研究生,是林老師把我介紹給謝雲鳴教授,謝老讓我來報道的。」
那一男一女中年人對望了一眼,忽然同時滿臉堆笑,熱情洋溢的笑容,彷彿是一對夫婦見到了失散多年的兒子一樣,親切的不行。
那女的先向坐在一邊沙發上的衣著華麗的那位家長道歉,笑容可掬的道:「哎喲,不好意思,姐姐,讓您在這兒等。我們真的是特別忙,你看,學院又給我們派人來了,其實我們這裡的師資都夠雄厚的了。」
方展宏看了那衣著華麗的太太一眼,上下略微一掃,心裡就有了八分印象——這位太太大熱天繫了條十八歲女孩才戴的阿依蓮圍巾,身上穿的卻是MarcJacobs層層裙。
方展宏記得這個牌子的這條裙子,要五萬多人民幣,前不久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剛剛看華星的大明星陳雲可穿過一次這種款式的。
可這種貴婦人的國際高檔時裝,配上時尚小女生最中意的阿依蓮的圍巾,實在已經充分彰顯了主人的品味;更何況再穿在這麼一個滿臉橫肉,裙下伸出兩條象腿、說話粗聲粗氣的暴發戶女人身上——真是咋看咋讓人為那條裙子傷感。
就這位這副尊容,居然是那位中年美婦老師的姐姐?那位老師的身材長相,要是年輕個二三十歲,考個模特學校沒問題——這兩位要是姐妹,那準是高科技最新產品,黃瓜和倭瓜長一根兒籐上去了。
沒等方展宏再看兩眼,那位中年男子就拉著方展宏在辦公桌後面一角的折疊椅上坐了下來,低聲道:「來,這邊坐,我們不要打攪許老師工作。你是小方老師吧?你好,我是這個學校的校長,我叫梅修慈;那位是學校分管教務和總務的許筠許老師。」
方展宏連忙點了點頭,道:「梅校長,您好!」
梅修慈自得的一笑,謙和的道:「叫我梅老師就行了。」
兩人簡單的寒暄兩句,就沒話說了。
論理,梅修慈這時候應該向方展宏交代他分內的工作、什麼時候上班,以及工薪待遇等等的問題;但是他現在顯然一門心思都在許筠和那位家長身上,說兩句話的工夫,眼神飄過去好幾趟了。
於是方展宏也就識相的不再說話了,規規矩矩的兩手放在膝蓋上坐好,和梅修慈一起看著許筠和家長交談。
「哎喲,姐姐……我叫您姐姐您不介意吧?」許筠笑的眉毛眼睛瞇成了兩條線,親親熱熱的道:「咱閨女的情況我看了,真是個學表演的材料……」
那位暴發戶太太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你不用說那些虛的。我們可都是實誠人,錢,我們有的是;但是得知道花的值不值。我這麼跟你說吧,你現在就給我個准話,我家樺樺明年能不能考上電影學院?只要能保證考上,我立馬把錢拍下,不就是兩萬塊嗎?再贊助你們學校五萬……不過話先說在前面,我們要上的可是電影學院,其他什麼中戲上戲的我女兒可不上;咱們可是要當電影明星的,那些學唱戲的學校,就算了吧!」
還沒等許筠回答,方展宏先忍不住低頭偷笑了起來,哪有這麼混的家長啊,整個一個女張飛女李逵——把中戲上戲說成是唱戲的學校也就罷了;考學這種事情還有保證的?就是電影學院院長也保證不了。
聽到這裡,方展宏一時好奇,悄悄抬眼望了一下象影子一樣坐在暴發戶太太身後的她的女兒。
這一看不要緊啊,差點沒把方展宏嚇一跳——這位還真敢說,就她女兒這自身條件,還敢找人家要保證?
只見暴發戶太太身後坐著的這女孩,看上去倒有二十幾歲大,不過眼神膽怯、目光生澀,恐怕實際年齡也就十七八歲;這姑娘生得那是膀闊腰圓、五大三粗、皮糙肉厚,威風凜凜啊!
話說當年的喜劇之王周星星,如果見到她一定覺得相見恨晚——早知道有這樣存在,何必勞煩自己的兄弟扮反串演「如花」姑娘呢?這不現成的嘛!
其實細看之下,也沒那麼難看,眉宇之間有幾分像她媽媽,勉強算是耐看型的女孩,只是皮膚實在太黑,而且粗如樹皮,可見平時太少保養;五官之中,大嘴蒜鼻招風耳,惟獨眼睛還可勉強一看,有著這個年紀的女生普遍的清澈與誠懇。
方展宏在心裡暗暗的歎了口氣,本來以貌取人是為君子不齒,人家長的醜也沒有什麼過錯;但是可惜,偏偏影視類的藝術大學最是以貌取人的地方,這位女孩的夢想,恐怕是今生無望了。
正以為以下的劇情會是許筠老師婉言拒絕,這對母女黯然而去呢,隨後許筠說出的話卻又讓方展宏大吃了一驚。
「哎喲,你就是牛樺吧?」許筠一臉溺愛的側過頭,看著坐在媽媽身後的黑臉女孩。
女孩顯然十分自卑,不肯和人溝通,聽見許筠叫她,非但沒有回答,反而低著頭望後縮了縮。
牛滑?聽到這個名字,方展宏忍不住想起家鄉福建那道著名的小吃,差點沒笑出聲來。
許筠的眼神卻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柔聲道:「哎呀,害羞了……呵呵,多好的孩子呀?姐姐,您放心,就這孩子啊,交給我,我給您調教,明天我包您能送她進電影學院!」
此言一出,除了許筠和梅修慈兩位,屋裡的人個個都是臉色大變。
坐在一旁等候的另一對母女,那女兒眨了眨靈動的大眼睛,吃驚的看著身旁這位一臉囔囔肉的同齡人,眼裡滿是不敢置信。
最吃驚的還是方展宏,他一點也不懷疑許筠在這個學校幹了這麼多年,閱人無數賺下的工作經驗——別管怎麼說,總該比他這位剛從學校走出來的方助教強吧?
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難道兩年不會學院看美女們考試,電影學院招生的方向已經根本徹底的轉向了?
方展宏面色凝重的想到,是了,許老師的意思,多半是說這孩子一定可以當作特型演員被錄取,嗯,一定是這樣。
哎呀,不愧是老教師啊,目光獨到,就是能看出我們這種一般人的水平看不到的東西,方展宏看著一臉親切,目光堅定的望著牛樺的許筠老師,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我想也是。錢,咱們有的是,咱家這麼有錢,想上啥大學上不了。」暴發戶太太倒是這屋子裡所有人中最不吃驚的,彷彿認為這就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一樣。
她慵懶的打了個哈哈,道:「那我這孩子就交給你們了,別望了給她弄個單間。咱們可不能像一般家家的瘋女娃似的,幾個人湊在一起擠一間屋子,那種上下鋪,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睡不慣的。」
許筠一本正經的道:「哎喲,姐,您說外道話了。咱們自個兒的孩子,能虧待她嗎?交給我你還不放心啊?哎喲,這孩子我一看就疼她……」
方展宏對許筠老師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人和藹可親,待人熱情,工作又認真,而且真有點把學生當自己孩子似的意思;不過嘛,就是這說話和學生家長套近乎時候的詞兒——也忒酸了吧?
方展宏下意識的摸了摸腮幫子——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