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們家倒不熟。wWw.b111.net」三太太道。「不過他們家請的西席是家父一位門生的侄兒,姓趙,學問很好,是因為這個才去的。說起來,唐家為人跋扈,並不好相與。趙先生原也是礙著朋友的面子才去的。準備教完了今年就辭館的。我聽著一年的束修十五兩銀子,四季衣裳各一套,配一個小廝。還準備商量老爺,這樣的費用我們也承擔的起,不如請到家裡專教開哥和譽哥。」
大太太很是吃驚:「束修十五兩銀子,四季衣裳各一套,配個小廝。這也太……」說著,沉吟道,「三弟妹這個主意好。如果真是這樣,還不如請來家裡。什麼東西都可以馬虎,孩子們的學業可馬虎不得。說起來,我們又沒有分家,這錢就從公中出了吧!」
三太太一怔,忙道:「這怎麼能行……」
大太太已攜了三太太的手:「一家人不說兩家的話。」又道,「既然趙先生想辭館,想來是不滿意東家了。我看。不如將束修提到每年二十兩,四季衣裳各兩套,配個小廝。我看倒座還有個小院,不如把那小院專拔給先生用。」
三太太還欲推辭,大太太已笑道:「我是大嫂,你得聽我的。」
柳家這個時候倒下,對於人情世事,三太太比平常更敏感。大太太許承的東西並不貴重,三老爺也不是負擔不起,但大太太的這番話卻讓三太太很是感激。
她握了大太太的手,眼角有點濕潤,重重地點頭。
大太太就望著靜靜圍坐在她們面前的五娘、十娘和十一娘笑道:「我們大人說些家長裡短的,你們聽著也無趣。你們三嬸屋後有兩株梨樹,這個時候應該開花了。讓媽媽們領你們院子裡轉轉去。免得難受。」
三太太聽出音來,知道大太太是要支了幾個女兒和她說體己話。笑幫腔道:「到梨花樹下坐著喝茶更愜意!」又叫了貼身的媽媽帶幾個人去後院轉轉。
三個人明白過來,曲膝給大太太和三太太行禮,然後跟著媽媽去了院子裡。
大太太就長長地歎了口氣,苦笑著望著三太太:「三個一般長短了。真有操不完的心。」
三太太朝著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們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她笑道:「等她們做了母親,自然就明白您的一番苦心了。」
「但願有那日。」大太太語氣怏怏地應了一句。然後坐直了身子,問三太太:「對了,你可認識哪家適齡的公子?說起來,五娘和十娘年紀也不小了。你也知道,她們都是庶出的。我們看得上人家,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們。真是讓我愁死了。」
原來是為這事!
三太太想到在餘杭守孝時聽到的一些風言風語……不由笑道:「如果是從前,問問我娘,總能找到幾個合適的。可現在卻……」滿臉的歉意。
「看我。說著說著,又說到你的傷心處了。」大太太自責地道。
「不關大嫂的事。」三太太眼角一紅,「是我自己想不開罷了。」
大太太安慰了三太太幾句,然後歎了口氣,把話題又繞了回來:「其他的我也不敢想,只求人品端正,家世清白就行啊!」
三太太見她念念不忘,只好道:「大嫂放心,我會幫著看著點的。」
大太太點了點頭,還欲說什麼,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兩位爺下學回來了!」
三太太滿臉是笑:「快進來,他們大伯母來了。」
大太太見狀,知道自己所求之事泡湯了。
從三太太那裡出來,大太太的神色有些恍惚。
羅振興看在眼裡。
回到家裡,他和母親說體己話:「……您今天怎麼突然想到去護國寺?又不辭辛苦地去了三叔家裡?」
大老爺一早出去還沒有回來,加上今天去三太太那裡沒有得償所願,她心裡有些不痛快。她也想和人說說話,就把這件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兒子:「……要是十一娘的事成了,五娘和十娘就得趕快嫁出去。我瞧著姜夫人的意思挺滿意的,這還有一個沒著落呢?」
羅振興之前隱隱聽妻子提起過,當時只覺得是婦人的荒唐言。現在親耳聽母親一說,不由沉了臉:「娘,大姐還好好的,您怎麼能……豈不讓人傷心!」
「你懂什麼?」大太太見一向孝順的兒子竟然出言頂撞她,想到萬一女兒走了,外孫還有這個舅舅撐腰,如果兒子因此對這件事生出罅隙來就不好了,又想到,說不定因為這件事,能讓兒子感受到世事的艱難,她索性道,「人走茶涼,人死燈滅。侯爺再念舊情,可天天看著新人笑,任是那鐵打的也要變繞指柔。到時候,誰知道會出什麼妖蛾子。現在不早做打算,難道等諄哥有事的時候再去謀劃不成?你可別忘了,他上有祖母、下有父親,我們再怎麼親,也是外家。就是有心,只怕到時候也鞭長莫及。」
「侯爺不是這樣的人!」羅振興把徐令宜暗中去拜訪國子監祭酒的事告訴了母親,「他完全可以在我面前誇耀一番。可他卻什麼也沒有告訴我!要不是祭酒在我面前提及,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
「侯爺是什麼人?有誰比你大姐更清楚!」大太太不以為然,「我這段日子忙前忙後,也沒有顧得上和你說話。我看著你比在餘杭大不相同,可是出了什麼事?」
羅振興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母親會問他這個,更不明白母親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進了國子監以後,突然發現以前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大太太沒等兒子回答,冷冷一笑。「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侯爺到國子監給你打招呼,你要是那祭酒,只怕也會賣弄這人情吧?」
羅振興臉色微白。想到自己剛進國子監時謙虛謹行,有人問起他家中之事,他常常含糊以詞,結果被人調侃嗤笑。後來他無意間透露了與永平侯府的關係,大家對他一下子親暱起來……讓他深刻地體會了世態炎涼。
大太太見兒子不作聲,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遂放低了聲音,緩緩地道:「侯爺這個人,雖有不世之才,卻耳根子軟,遇事膽小懦弱,優柔寡斷。別的不說。當初你大姐剛嫁過去的時候,想開府單獨過日子。侯爺當著她的面答應的好好的,可到了太夫人面前,又立刻變了卦,你大姐一怨,他又變了卦,說過幾天就跟太夫人說。反反覆覆的,沒有個主意。後來承了爵,更是讓你姐姐受累。
侯爺是皇后的兄弟,按律令,本應封爵。結果侯爺怕皇上猜疑。硬是上奏請辭了。你說,這有什麼好怕的?難道本朝就他一個國舅爺?還是那些受了爵位的國舅爺沒一個壽終正寢的了?哦,趕情別人都不怕,就他怕!你大姐為這件事,沒有少和他嘔氣。」
大太太有些激動起來。
「後來平了北亂,皇上又提起給侯爺封爵的事。
那時候,諭哥已經啟了蒙,人人都誇聰明。偏生諄哥年紀小,又有不足之症,親戚間就有『以後這家裡全靠諭哥撐著了』,還有些糊塗人。竟然湊到秦姨娘那裡獻慇勤。你大姐就想把諭哥過繼到二房的名下。可一來這事得太夫人和二夫人同意,二來得族裡同意,頗有些為難,正愁著。知道侯爺又得了一個爵位,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想著,這個爵位就給諭哥承了。一來解了諄哥之危,二來說出去你大姐也有面子。誰知道,又讓侯爺請辭了。請辭不說,還沒跟你大姐商量,你大姐還是事後從別人嘴裡聽說的。這下子,把你大姐氣得……從此就落下了個咳血的毛病。」
說著,大太太不由眼淚漣漣。
「侯爺可是一點也沒有為你大姐著想。那外戚的爵位只封本人,沒了就沒有。可這戰功得來的爵位可是功封,是世襲的。你想想,你大姐在的時候他都這樣。如果要是不在了,諄哥兒還能有個活路啊!你可別忘了,徐家叫你舅爺的孩子再多,可只有諄哥是你大姐的骨血,只有他和你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
羅振興聽著很是狐惑:「可我聽人說,侯爺在平苗蠻的時候,苗人假意投誠,還獻上錦帛美女,侯爺毫不動心,殺伐果斷,當即斬下苗人頭領的頭,讓苗人弄假成真,這才有了之後七戰七捷,平苗蠻之功……怎又『耳根子軟,遇事膽小懦弱,優柔寡斷』?您會不會是聽錯了?」
「你知道些什麼?」大太太冷冷地一笑,「當初,老侯爺為了助皇上登基,可謂是散盡家財。要不然,揚州文家又怎麼會和侯府搭上關係呢?後來皇上登基,一心一意想給皇后長臉。頂著幾位大學士的反對,硬讓從來沒有領過兵、打過仗的侯爺做了平蠻大將軍。兵部的人都看出了皇上的意思,知道這仗打起來是要糧有糧。要人有人,只要得勝,拜相封侯是跑也跑不了的。所以當時很多赫赫有名的大將軍都在侯爺麾下做了參將或是把總。這樣的仗他還打不贏,也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了!」
羅振興語塞。
這麼多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在麾下,想讓他們聽從指揮,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吧?
可這話說了,母親又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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