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的話,讓我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話說,爹今天一天都很高興的,尤其是他手書的電影公司的廠牌和設計的廠標,更是得到了一致好評,搞得張元濟拉著他,老哥倆還切磋了好一陣子書法和繪畫。
老爺子的心思怎麼比天氣變化還要快,說不高興就不高興了。
「怎麼回事,小妹?」看著小妹氣憤的臉,我陪笑道。
「你現在是大導演了,是名人了,哪瞧得起我們這些家裡人。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想辦法去。」小妹白了我一眼。
二哥站在旁邊笑得沒心沒肺。
「爹呢?」我問道。
「後面倉庫裡呢。」小妹沒好氣地道。
「這大半夜的,他跑到倉庫幹嗎?」我樂了。
「沒良心的,爹每天晚上都要去清點一遍東西,還登記造冊呢。」小妹說完轉身就走了。
「趕緊去吧,去晚了,小心爹扒你的皮。」二哥指了指小妹。
我笑著搖了搖頭,跟著小妹出去了。
一溜煙跑到後面的大倉庫,果然看見亮著燈。
推門而入,就見爹彎著腰,睜著他那昏花的老眼正在檢查設備,一遍檢查還一邊認真地在本子上記著。
倉庫裡光線很昏暗,爹消瘦蒼老的背影,讓我心中一酸。
「爹,你跑這裡幹嘛呀,這些東西交給別人看管了就是。」走到爹跟前,我陪笑道。
爹理都不理我,埋頭繼續趕著他的事情,好像我是透明了的一般。
我轉臉看了看小妹,小妹偷笑。
「爹,趕緊休息吧,我來。」我要去奪爹手裡的本子,被爹用毛筆桿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手,生疼。
老頭子這是怎麼了,火氣這麼大。
「爹,嘻嘻,聽說你老人家生氣了?咋地,誰惹你了,你告訴我,我讓阿榮卸了他的腿去!」我大聲道。
「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少來煩我。」爹冷哼了一聲,找個椅子坐下來。
我屁顛屁顛地走過去,給爹倒了茶,給爹揉著肩。
「爹,到底咋了?」我諂媚道。
「五兒,我問你,爹有沒有文化!?」爹放下手中的紙筆,敲了敲桌子,敲得梆梆響。
看得出來,老頭真的生氣了。
「爹,你這話問得可這沒有水平!爹沒文化誰有文化!爹中過舉,做過官,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話,爹,你要是年輕個二十歲,全上海的小姑娘都被你拐跑了。」我笑道。
小妹聽了我這話,也樂了。
「少來!說正事,正經點!」爹揚起了手掌,不過遲遲沒有落下。
「我問你,爹長得,不算難看吧?出去不會嚇著人吧?」爹又大聲道。
這話,聽得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爹平時挺正經的呀,看不出來,還是個老悶騷男。
「爹,帥!你是相當的帥!要外表有外表,要內涵有內涵,別的不說,爹,你看看遺傳了你優良秉性的我,那就知道了。」我小心地捶著爹的背。
「油嘴滑舌!」爹噌的一下站起來,面對著我,氣勢洶洶的道:「那我問你,你爹我有文化,長得不難看,為什麼連阿山阿榮都能演電影,我為什麼不能?!」
買糕的!原來老頭是為了這麼屁大的一點事情生氣呀!老頭想演電影呀!
哈哈哈。我快要樂死了,笑得都快抽筋了。
看著我笑成這樣子,爹甩手給了我一巴掌,儘管是輕輕的。
「爹,你就為了這個事情生氣呀?值得嗎?」我擦著眼淚道。
「怎麼不值得!?這公司是咱家的,我出去遛彎的時候,很多熟人都問我拍什麼電影,我說拍的是大電影,他們就問我我應該也在裡面吧,我說是!這話都說出去了,你今天分配角色,為什麼就沒我的!這以後我還有什麼臉面出去見人!?是吧!?」爹還說的很有道理。
「爹,你能演電影嗎?」
「我怎麼就不能演了!?爹沒本事!?」爹立馬火了。
我趕緊擺手:「爹,我不是那個意思。爹,演電影,講究的是個真實,讓你演什麼,你就得演出什麼來。一般人行,爹,你不行呀,你是什麼人,你是文化人,還是中過舉,當過官的,你能放下那個架子?」
「怎麼不能了!這有什麼難的!」爹猶豫了一下,馬上抬起了下巴。
「比如哈,比如讓你演個嫖客,讓你當場在攝影機跟前做那種事情,你能嗎?」我逗爹道。
爹的臉刷拉一下就青了,哆哆嗦嗦地:「啊!?要做那種事,還是在機器跟前!?」
「倒不是來真的,但是表演還是得有的。」我樂道。
「那不是電影一放出去,誰都能看到我?」爹立馬愣了。
真要讓他演這個,對於一輩子講究封建禮儀的老爹來說估計比殺了他還難受。
「自然了!」我快要憋死了,強忍住笑。
「五兒,這個,這個……嫖客你爹演不了,你爹年紀大了,是不是,你看,我,我還有口臭,這個……」爹那躲躲閃閃的樣子,實在是太逗了。
「五兒,你就不能給爹在你的電影裡安排個正經一點的角色嗎?你劇本裡不是有個貪官嗎?我可以的!」一提起這個,爹立馬眉飛色舞,直拍胸脯:「這個我行呀!為什麼!?真實呀!你爹幹了一輩子縣官,最熟悉了!」
爹這樣子,估計後世當個推銷員絕對火。
「爹,那是貪官呀,要的是醜惡嘴臉,再說了,已經有人選樂。」我捂著肚子。
「啊!?有人演了!」老爹失望至極,看來老頭盯著這個角色好久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是你爹,你得給我安排個角色!」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乾脆開始耍賴了。
都說老小老小,這人要是一上了年紀,還真的跟小孩一樣。
「爹,要角色,也不是沒有。」我的一句話,讓老頭頓時不生氣了。
「真的?什麼角色?」爹一把扯住了我。
「戲不多,但是很精彩,你演嗎?」我樂道。
「演!演!哪怕就一場戲,我也演!」爹眉開眼笑,反倒巴結我起來了。
「就是這個勢利的賣畫先生。」我拿出了劇本,遞給了爹。
爹沾著口水呼啦啦翻了一遍,使勁一點頭:「成!成!沒問題!」
「可是爹,這個賣畫的形象可不是正面的。」我提醒道。
「屁的正面,只要有戲演,你就是讓我脫衣服都行。我不跟你扯了,我得背台詞去,我得揣摩戲去!」爹拿著劇本,像著了魔一樣,一溜煙走了。
「爹,就十幾句台詞,背什麼呀,再說時間也早,來來來,咱爺倆喝口茶唄。」我大聲道。
「你自己喝!我哪有功夫!賣畫先生,嘿嘿,這個我行,這個我行。」老頭拿著劇本,嘴裡面唸唸叨叨,一會睜眼一會齜牙地揣摩著戲,走開了。
看著爹那樣子,我和小妹相視而笑。
「五哥,這多年,這段時間爹最快樂。像個小孩一樣。」看著爹的背影,小妹柔聲道。
我摟住了小妹,看著外面的夜色:「小妹,以後我會讓爹,讓你,讓二哥,讓家裡人,永遠這麼快樂!」
小妹抱著我的腰,嘿嘿傻笑。
「哎,哥,我問你個事?」小妹抬起頭,認真道。
「怎麼,你也想要角色?」我做出吃驚狀。
「想哪裡去了。哥,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顧洛然?」小妹笑道。
「死丫頭,年紀輕輕的,怎麼關心這種事情了,讀你的書去!」我哭笑不得。
小妹不依不饒:「跟你說真的!喜不喜歡,我發現她也好像對你有點意思。」
「你怎麼知道她對我有意思?」
「哥,我也是女人呀,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清楚!」小妹一副有經驗地樣子:「我還發現,除了她之外,蕾絲姐姐也挺喜歡你的,還有那個張靜秋。」
我下巴都快掉了:「小妹,別胡扯了,我和蕾絲是哥們,再說了,她是洋人,爹不是反對嘛。」
「少找借口。洋人怎麼了,蕾絲姐姐性格挺好的,我挺喜歡的,人好,沒架子,熱情,還總替你著想,這回,她幫了你不少忙呢!」小妹開始替蕾絲說好話。
我沉默了。蕾絲是不錯,如果討個媳婦兒,肯定不錯。
「先不說蕾絲,張靜秋那潑婦,你就走眼了。」我搖著頭。
「我可沒走眼,我覺得她恐怕對你也有點意思。」小妹點了點頭,十分雞賊。
「少來!我強暴她的心都有了!你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刁蠻的女人,簡直是不可理喻,誰要是娶了她,那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了!我告訴你,就是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喜歡她的!」一想到張靜秋那刁蠻的樣子,我就菊花一緊。
「哥,你就嘴硬吧。反正我話撂你這了,她肯定喜歡你。」小妹信心十足。
「滾蛋!趕緊睡覺去!小孩子家家的,管這麼多事情幹嘛!去!」我揮了揮手。
小妹不情願地走開了,走到門口,還不忘回過身對我叮囑一句:「哥,我說真的,三個姐姐,都挺好的。」
「滾蛋!」我舉起了桌子上的杯子。小妹一溜煙跑開了。
這個鬼丫頭!
一覺睡到天亮,剛睜開眼,就發現虎頭站在我床頭。
「怎麼了?」我睡眼蓬鬆地道。
「少爺,趕緊起來吧!」
「睡會,困死了。」
「少爺,你不是說今天去看景的嘛,鄭先生來了有一會了。」虎頭低聲道。
看景!媽媽的,把這事情給忘記了。
我噌的一下從床上跳下來。
還別說,我對鄭正秋提到的那個地方,十分期待呢?
能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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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孫迎智同學要去德國了,臨走的時候,我們倆見了一面,兩個大男人吃了頓飯,聊了一通,讓我想起了許久沒有想過的理想。心裡熱活活的。小孫同學,謝謝你的茶,到德國多多保重!
第二更送上,我得趕緊碼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