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進寺廟的時候,我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於是停住腳步,不願再走下去。、
「怎麼了?」茗兒回過身來看我的時候,我們已經拉開一段距離,她見我一臉
古怪的表情,好奇地問道。
我說:「既然是寺廟,又不向外賣早食,為什麼你可以進去,可以在時面白吃
白喝?,,
「因為一一一這個問題很重要嗎?我現在肚子餓了,我們一邊用餐一邊說好不
好?」她說著回轉過身,繼續向上去。
我站在那兒沒動,心裡很複雜,因為我遇到過很多這樣的寺廟,對某些行為極
為反感
「那麼,你就上去吧,我要回去了。」我說著轉身走下台階,腳裸的疼痛仍是
陣陣襲來,茗兒下手一向無輕重,也許都已經快要是當媽媽的人了,卻還是這麼孩
子氣。一
很遺憾,茗兒井沒有追下來,當然,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以她的性格,只
會讓別人有牽就她,而絲毫不會牽就別人的,儘管知道,仍是感到莫名地失望,陽
光很燦爛,只是沐浴在這樣的陽光裡,竟感到不一絲的溫暖
青松,古柏,經夜雨的洗理的變得更加蒼翠挺拔,氣節逼人。
我在中途休息的時候,己有上山的朝拜者,有那麼一大群,像是一大家子的
人,幾個長者已白髮蒼蒼,中年人,小媳婦,一個獨自跟在後面的小伙子,截副眼
鏡,兩個年幼的孩子在嬉鬧著,直往嘴裡塞著零食,散著濃香的牛肉乾味。
他們一邊上山一邊聊著,說著一些吉樣話,聽起來那個中年男子是長子,是經
商的,說不管怎麼忙,也要抽空來求佛,保佑一年四季風條雨順,財源滾滾,一個
稍微胖些的,是個當官的,求佛保佑他官運亨通,那個戴眼鏡的很少說話,老女人
問她最近複習地怎麼樣,沒事來求求佛,一定能考上北大的。
「不行再複習一年就是了,一定能考上北大的。」他是這樣回答的
「呸呸呸」三個老年人趕緊吐口水,「這是什麼話,什麼叫不行再複習一年,
來求佛,就講究的就是心誠,只要你心誠了,北大一定能考上的,隔壁的那個死丫
頭都能考上兒孫子一定也能考上,哪能輸給她一個外姓的·拓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著,數落著那個死丫頭還跟男人開過房,聽說還墮過
胎,一邊說著一邊搖頭,完全沒有注意到小伙子的臉卜青一陣白一陣的,或許,讓
他介咋中的死丫頭懷孕的男人就是他吧
這樣的一群人雜聊著從我身邊經過,讓我感到一陣悲涼,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悲
涼,官,是一種恥辱,商,亦是一種恥辱,考試,更量種恥辱,如果佛連這樣的人
的要求都可以滿足的話,佛己經不再是佛,而只是一個人,一個俗不可耐的人。
「這位先生,看你眉宇微皺,似有心結,是否允許我為你算一卦?」正要起
身,一個穿長袍的貧士走近,手持一桿,上掛白布,寫著:「半仙神算」四個字
看上去倒也古意盎然了。
我笑著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
「慢,」他喊著追上來,「不靈不收錢,靈了你看著給,怎麼樣?」
「算卦一事,並非儘是迷信,但我不想算,謝了。」
「要不這樣,我不收你錢。」他攔住我,不肯放過,「你知道,開口大吉,這
第一場生意一定是要做的,我不收你錢,來,來,告訴我你生辰八字,我給你算上
一卦。」
「站住l」我還沒來得及再次拒絕,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兩個小和尚,手裡執
著棍子就奔過來。
「假道士,你爺爺的,不給你警告不行了是吧,跑老子這來搶飯吃。」一個口
裡喝著。
「打斷他腿,再告他對佛不敬,來寺廟散播謠言,惹事。」另一個喝著。
「他媽的,你不也是假的嗎,老子不吃眼前虧。」道士也不要再給你算卦了,
抱著傢伙就沒命地跑,結果太硫張了,腳絆到腳,直掉滾下去,兩個和尚站在台階
上放肆地大笑
我在旁邊冷眼看著,不由想起網上的那個很荒唐的對白:臭道士,敢真貧僧搶
師太?】
我正站在那兒看著假道士好不容易爬起來,一拐一拐地逃走,然後聽到有人喊
我的名字戶回過身時,不由嚇了一跳,面前站著一大幫人,竟是平安他們,雨排也
在,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沐嬌則扭過頭去,念兒、琦玉等大家都在
「你小子,比我們早一步啊。」平安和我打招呼
「你們,去拜佛嗎?,
「來這裡,不去拜佛還能去吃肉?正好我鎖定了早餐,方丈是從法發寺請來
的,聽說很厲害,能解人姻緣,算命算得準得狠哪。」
我想拒絕的,可是一一一我無法拒絕這麼多人,我還不想那麼不合群,只得一
起折上去
才回頭,見茗兒從上邊下來,眼睛睜著我看,似在問:你不是不上來{)漁嗎,怎
麼又回來了?
我偏過頭,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這個小妞不錯一一一,,平安話還未落音,茗兒喊了聲「姐姐」,蹦困緒走過
來
「你怎麼來了?」沐嬌問。
「我來玩啊。」茗兒說著又向雨排問好,雨排應了聲,拿眼睛看向我,我只和
平安說著話。
隊裡還有幾個老爺們兒,雖說都早己成家立業了,可茗兒的出現還是引起一陣
騷亂,直追問沐嬌哪來這麼個妹妹,是親的嗎,怎麼從來沒聽提起過,小雨燕一向
多事,又問嫁人了沒有,問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我偷偷看她時,不想她的眼睛竟往
我身上膘,唬得我一陣心跳,結果她說:「反正像他那祥的不嫁,沒品味。」
說著都笑起來。二5
寺廟很新,很漂亮,很壯觀,和當年的完全不一樣,那還是學生時代,那時候
的寺廟很荒涼,只有幾個和尚,我和沐嬌幾乎每個週末都會上山來玩,有時會見到
他們挑水種菜,鍾也是一口很破舊的鍾
聽說那個老僧很會算卦,不過只給有緣人算,曾有一個達官貴人去算卦,被他
拒絕了,那人不甘心,後來又扮作平頭百姓去算,結果被他一眼識破,仍是不給
算,只說了一句話:為官者,當為民為貴。當然,那只是一個傳說,儘管他基本上
不給人算卦,仍是有很多人尤其是附近一帶的學生情侶去爬山,去破廟看看,希望
自己是那個有緣人
我也曾經是那麼一個人,不過沐嬌不相信這些,我也只得作罷,以至於那個迷
至今天也未能解決,兩個人,是否注定,天意?人為?沒有人能說得清
老僧早己不在了,破廟終於在一場大雨中坍塌了,居然後來還鬧起了鬼,於是
又有了那個老和尚是妖的傳說,有時會有夜裡聽到至寺廟裡傳來的敲鐘聲,有人還
說能聽到他敲木魚的聲音,不管如何,總之再也沒有人上山,更沒有人去那座破
廟,它就在時光裡這祥被遺忘了。
直到遇到一個懷念故土的華人遊子投資,在帶著旅遊局局長一家大小去了趟歐
洲三日游後,開始大興土木,開發出這片旅遊勝地,而寺廟作為一個賺錢的工具是
理所當然被排在第一位的,於是重建,請來知名僧人坐鎮,不定期地搞少林武術表
演,活躍了精神文化的同時,又賺取了銀兩,打響了一個無名小鎮的聲望,可謂一
石三鳥,匠心獨運。
這些小道消息是在未進僧門之前聽眾人小聲議論的,當近了僧門,眾人都虔誠
起來,由一個僧人領著,先禮佛,再用餐。
雖然是索食,但很美味,尤其是粥,小米粥,不知道裡面加了什麼,香氣撲
鼻
或許,這就是出家人口中的殘茶剩飯吧
飯後自由行動,有人去拜佛,有人看壁畫,「有人去去亭子裡賞風景,我抓住一個
在跳的小和尚,問他以前的那口鍾還在不在,說早賣給收廢鐵的了。
見那邊茗兒正在和一個和尚有說有笑,我咳了一聲走過去,和尚見人來了,趕
緊收起笑容,向我打了個問訓。首發
我也向他行禮,茗兒則偏過頭去,倚著欄杆看風景,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
我本來是想和茗兒說兩句話的,見她如此,我倒不好開口了,於是改口問和尚
:「你知道以前的那個老和尚死後埋哪裡了嗎?」
「不知道。」他搖了搖頭,「我才來不久,不知道以前的事。」
估計他也看出我和茗兒認識,說那邊有人找他,就離開了,現在,只剩下我和
茗兒兩個人。
「怎麼不去拜佛?」我問
「我不信那個。」茗兒回著,仍是不看向我。
「你認識他,剛才那個和尚。」
「當然認識了,我小學同學。」
「同學?」我不蔡感歎,「小小年紀,就出家了,真是可憐。」
「出家?你沒搞錯吧?」茗兒終轉過身來,膘了我一眼,「他只是在讀卜砰而
己,再過半個月就要結婚了。」
「??這一一一這和尚也是上班的?」我有些驚詫
「你以為呢,而且工資比外面的還要高,是好不容易走後門才進來的,而且還
有香水錢可以偷,是最近這裡最熱門的工作了,我要是男的,也就來了,還不用干
活,就穿著衣服,沒事唸唸經就可以了。」
「不是吧,有這麼誇張嗎?」我半信半疑
「他告訴我的,說他一個朋友也想來呢,連公務員都不想幹了,那邊請個長年
病假,工資拿著,這邊再拿著錢,美死了。」
正說著,那邊有人過來,我們也就散開,拜佛過的人出來去那邊燒高香,或是
請得道高僧算命,算命是免費的,免費的意思就是你看著給,人家給一百兩百,你
能丟一塊兩塊嗎?高香其實不高,高是高在價格上,一支香高兩百塊,我們的早餐
是免費的,但丟進去的錢只是雨排就丟進去so。塊,而且還是極為省著了,回來
跟我說起時,心痛不已,說下次再也不去那種地方了,簡值就是伸手要錢,不過
她還是認為物有所值,高香是乞求全家平安的,只算命的事情她對我隻字不提
一夜沒睡好,實在太困,我和平安說了,提前下山,讓他們盡興玩,平安送我
說來,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我笑著說謝了,真的
很睏。
我要離時的,感覺平安似乎有話要說,可又不說,只得開口問他,再三相問,
他才說出來,說是庸亦茜來了。
「怎麼了?都過去那麼久了,你還對她唸唸不放?」
「不是這個,」平安歎了口氣,「兄弟,這事我也只能跟你說,我,平安,這
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當年她因為我差點死了,這事,我這一輩子都會記
著,她是一個好女人,被我錯過了。首發」
我驚訝地看著平安,一大早的,又沒有喝酒,怎麼這麼像是醉酒後的話
平安褸著我,走到偏僻處,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錢遞給我,我不由一陣流張,不
接,問他這是什麼意思,有話就說,我可不是收錢的那種人,再說了,事情布不幫
還不一定。
「這事你一定得幫。」平安說著把錢塞進我口袋裡,怕人見了,趕緊用手捂
著,不讓我拿出來,低聲說:「這錢不是給你的,你放心,咱倆這關係,還沒到送
錢的那個份上。」
他這麼一說,我也就放心了,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錢,和唐亦茜的到
來有什麼關係
平安說:叼、李打過幾次電話,她都沒來,昨天突然打電話,說要過來,和大
家聚聚。」
「那是好事啊。」我不解地看著平安。
「你不知道,這事你不知道,本來我也不知道的,昨天小李找我,我才知道發
生了什麼事,她來和大家聚聚是一回事,她主耍是想來拜佛,小李告訴我,她丈夫
病了,病得很厲害,快要死了,該裡錢早就花光了,欠了一屁股債,其實我不想幫
她,不過一一一」話說到這裡,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不會要我錢的,這個你知道吧?所以這錢,」他說著笑起來,「不怕你笑
話我也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前哭饗人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這些年我也賺了不
少不干掙的錢,錢再不乾淨,伯是能救命,我想你幫我把這錢交給她,還有,帶我
說聲對不起,我平安,對不起她。」他說著下頭,幾乎要哭起來
真的那麼愛嗎?那麼當初為什麼要分開,而且那麼絕情?真的要到失去的時候
才明白什麼是最重要的嗎?我想問,可還是忍住了,這畢竟是他倆的私事,我是沒
資格過問的。
「我會盡力的,」我說,「不過你要有心理打算,這錢,我估計她不會要,這
樣的事情恐怕她都不希望別人知道,更別提給她錢了,而且是不需要還的。」
「我相信你。方他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會成功的,我看好你。」
我無奈地笑了笑:「你在害我,把我往火坑裡推。」
「兄弟,沒辦法,誰叫你是我兄弟。」他說著又要拍,我趕瞬躲開,說再拍我
的骨頭就要閃架了。
他笑,問我:「昨天一夜你是不是和琦玉在一起,這事只有我知道,你放心
吧,我不會說的。「
「什麼?,他說這話,尤其是臉上帶著那種淫蕩的笑,我不由生氣,「你知道
什麼?我和她之間可什麼關係都沒有。」
「我可什麼也沒有,再說了,她長年禁慾,你和她一一一是在行善。」他繼續
淫筆著,而我已經不能再鎮定,掏出錢塞進他手裡,冷冷地說:「自己的事自己解
決罷下山。
平安愣了一下,後面拚命地追上來,扯著我不放,說自己錯了,說我不是那種
人,說相信我,只是這錢,無論如何得幫他,其實人都不可信,他說著著,幾乎差
點跪下來求我,我趕緊拉住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平安,我
這是看在她對你曾一往情深的份上,不是在幫你,是在幫他,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明白,我什麼都明白,謝你了。」他說著合什,做出求佛的樣
子。
平安把她的手機號碼給我,說她一會就要到了,讓我去接她,而且,想辦法讓
她暫時不要上山,等他們都離開了再上山。
「這為什麼?」我不解地看著他,「好像你沒這個權力吧,她現在可不是你的
什麼人。」
「這個當然,只是你不知道。」他欲言又止。
「你什麼都不肯說,讓我怎麼幫你?」我說著又要掏出錢來,他趕緊按住我的
手,抓著不放,說:「好吧,我跟你說,這些都是丟人的事情,不過你是我兄弟,
也就無所謂了。」
他沉重地歎了口氣,說:「小雨燕是個嫉妒心強的女人,你別看她能忍受我叫
小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要是她來了,估計她能打破醋瓶子,一提到她,就跟
我翻臉,為這事,家裡都被砸過幾次了,我攤到這麼個娘們,也是這輩子最背的事
了,你也知道,亦茜她不是一個會吵架的人,我怕萬一到時她發起脾氣來了,亦茜
會吃虧,我受點氣倒沒什麼,不想看到她那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好了,現在這
點丟人的老底都跟你說了,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啊,再不幫我,我就要去跳黃河
了。」
不用,從山上跳下去就行了,我說。我什麼都沒聽到,你剛才說什麼?
今天的風景好像不錯,挺風和日麗的。
我說著笑起來,平安也笑起來,大笑,像醉酒後的那種笑聲,只是帶著中年人
所特有的那種無可親何的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