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我按響門鈴時,聽到一個小女孩子的問話,這聲音當然是再熟悉不過了。
「是爸爸。」我回答,聲音止不住有些哽咽。
佳佳趕緊打開門,見了我,立即喊了聲爸爸,直撲上來,我把她抱起來,她不停地喊著爸爸,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又一下。
「爸爸,你怎麼才回來?你去哪了,我和媽媽都好想你。」我進了房間,只佳佳膩有我懷裡不肯下來,緊緊地摟我的脖子。
「是嗎,我也很想你。」我在佳佳臉上親了一下,「今天不用上課的嗎?」
「我生病了,你聽,」說關著佳佳捏了捏嗓子,狠命地咳了幾下,我看著不知說什麼好,道「是真的病了嗎,還是逃課?」
佳佳不答我的問題,轉道:「對了,爸爸,明天要開家長會呢,你去吧。」
「為什麼不讓媽媽去?」我問,「媽媽呢?」
「佳佳,在和誰說話,是不是叔叔來了?」說著一個老女人從裡面走出來,見了我,嚇了一跳。
「媽媽好。」雖然和她十分的不和,甚至有些仇視,但不管如何,畢竟是雨緋的媽媽,尊重還是應該有的。
「你回來的啦。」她陰陽怪氣地說了句,整理了下衣服,過去準備穿鞋子,佳佳道:「姥姥,你又要去打麻將呀,媽媽說,你再這麼打下去,會把家裡給輸光的,以後就再也不管你了,也不給你飯吃。」
「閉嘴!沒大沒小的。」我喝了一聲,佳佳見我偏向她,小嘴兒一撅,哼了一聲,扭過臉去。
媽媽出了門,我問佳佳:「她在打麻將?」
佳佳道:「天天都去賭,都輸好多錢了,輸光了就問媽媽要,媽媽不給,就說什麼是她養大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什麼的,還哭呢,說媽媽不孝,我好討厭她。」
這個女人——什麼時候沾染上這種不良風氣了,真是為老不尊,不過這年頭,老年人可以行得正,坐得端讓人尊重的又有幾個,幾乎全是倚老賣老,比如坐公車,偏要在別人上下班的時間,一大早就出去跑步健身,又喝又跳玩箜篌幾個小時都不累,一上公車了就要找座位坐,沒人讓坐就說別人沒禮貌,曾見一老幹部中心貼的一張標語寫的好,其中一句是「潔身自愛」,這一句我記憶猶新,對老年人的提醒可謂有節有力,觸目驚心。
我道:「那就是姥姥的不對了,對了,媽媽呢?」
「相親去了?」佳佳回答道。
「相親?」我訝在那裡。
「是呀,姥姥安排的,說你總不回來,可能死在外面了,就整天逼著媽媽去相半,都介紹好幾個了,也不知道是從哪找來的,昨天又和媽媽吵了一架,好怕人呢,所以今天媽媽又去相親了,聽說那個人是個大老闆,比你還有錢呢,爸爸可得小心了哦。」
「你說話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換個更年輕更有錢的爸爸?」
「當然不是啦,爸爸對我最好啦,我才不要換。」佳佳說著又在我臉上親了一下,補充道「不過,爸爸要是可以一直呆在家裡就好了,一出去就是半年,佳佳好想你的。」
聽到這話,心裡感到欣慰的同時,還有愧疚,道:「佳佳,爸爸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出去了,整天都在家裡陪著你。」
「才不要呢,」佳佳道,「下次離家出走時候記得帶著我就好了,一個人在家裡好悶的,媽媽就會教訓人,上次數學沒考好,還打我了屁股呢。」
離家出走?這孩子可真富有想像力,居然把我的行為理解成離家出走,也不知是自己想的,還是誰教的。
「是嗎,那是媽媽的不對,不過你數學為什麼沒有考好,是不是連及格都沒有?」
佳佳道:「因為不喜歡那個老師呀,好凶的,像隻母老虎。」
「母老虎,對了,明天的家長會上那個像母老虎的老師是不是也在?」
佳佳狠狠地點了點頭:「所以這次一定要爸爸去,要不,媽媽回來又要打我屁股了。」
「知道了。」我說著打處出去,去婚紗店裡看看,這時佳佳喊了聲「媽媽回來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向窗外看去,一輛嶄新的本田緩緩地停樓下的停車場,車窗打開,一個漂亮的女人鑽出來,正是謝雨緋,然後是一個身裝西裝革履的男人,大頭大腦,虎背猿腰,居然是個胖子。
我這一生最討厭胖子了,自以為給人安全感,實則全是衣冠禽獸,不是催花辣手,就是職場小人,不是黑道混混,就是吃喝嫖賭,應該全墜入十八層地獄,打入無間道,永世不得超生。
他們——他們上樓了?我心裡一驚,一股莫名的寒意湧上心頭,同時心裡又在想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雨緋她,她是深愛著我的,不可能做出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的,可是,為什麼會一起上樓,而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拒絕的神色?
突然有種想逃僻的想法,不過還是堅持住,決定以冷靜的眼睛去見證整個事件的過程。
「爸爸累了,我去洗個澡,一會再陪你玩,好不好?」說著把佳佳放下來,她真的重很多了。
「對了,一會不要告訴媽媽說我回來了,明白嗎?」
佳佳點了點頭,道:「爸爸是想給媽媽一個驚喜,是嗎?我早就猜到了。」
「對,你真聰明。」我說著下意識地伸手要拍她的腦袋,佳佳趕緊閃開了,道:「頭是不可以隨便拍的,會長不高的。」
進了洗手間,脫光衣服,任熱水沖刷著我的身體,心情依舊難以平靜,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仍是感到害怕,害怕那悲劇性的事情發生。
時間,突然變慢了,我計算著,從樓下到樓上,以電梯的速度,不過是一分鐘而已,再加上步行,也就是兩分鐘,可現在,已經至少有五分鐘過去了吧?為什麼雨緋還沒有回來?難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努力讓自己平靜,我知道我這樣想是不對的,我應該100%的相信雨緋,可那只是理論,事實上我做不到,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個小人,一個地道的小人,一個多疑的小人。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門鈴響起來,佳佳敲了敲門,悄悄地道:「媽媽回來啦。」這才跑過去開門。
「嚴先生,請進,這就是我的家,我和我老公的家,這是我女兒的,佳佳,快喊叔叔。」我聽到雨緋的介紹,聽她這麼說,我心裡頓時明亮很多,她做事如此光明正大,可是我——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真的與禽獸無異,不由自漸形穢。
「你女兒?」他的語氣裡很是吃驚,為了掩飾這份吃驚,趕緊笑道:「真可愛,你幾歲了?叫佳佳是嗎,名字真好聽。」
「當然好聽了,是爸爸取的,我爸爸可有才華呢,是博士後喲,還會彈鋼琴,可好聽呢,對了,人家都說爸爸是人中龍鳳呢。」佳佳扯著嗓子說話,生怕我聽不到。
這傢伙,居然會這麼信口開河,什麼時候把人中龍鳳也聽了去,真是可怕,聽得我飄飄欲仙。
兩人見佳佳這麼說話,都笑起來,雨緋嗔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許亂說話,什麼人中龍鳳,還馬中赤兔呢。」
「馬中赤兔?」佳佳不解了,「一個馬,一個兔?有什麼關係?」
雨緋道:「沒什麼關係,今天的作業完成了嗎?一會媽媽要給你檢查喲,可要小心你的屁股了。」
「對了,我明白了,」佳佳不接作業的話,「馬一定是馬媽以吧,兔子小時候沒有媽媽,所以就認馬媽媽為媽媽了,是這樣嗎?」
聽著兩人又笑起來,男的道:「佳佳,叔叔第一次見你,也沒準備什麼禮物,這個你拿去吧,就當是見面禮了。」
「佳佳,知道該怎麼做嗎?媽媽跟你說的話都忘了嗎?」雨緋的聲音立即嚴肅起來。
「我不要,爸爸有很多錢呢,爸爸還說了,商人的錢都是不乾淨的,我才不要。」
呃——這個小傢伙,她什麼時候又把我對商人的不滿的一句話給學去了,可真是——孺子可教也。
「閉嘴!」雨緋喝了一聲,「整天就會記得爸爸的那些亂七八遭的話,知不知道這們是很沒有禮貌的,作業完成了是吧,趕緊去拿過來,我給你檢查一下。」
接下來,雨緋就給佳佳輔導作業,男人偶爾插上一兩句,佳佳就嚷著讓他不要說話,打擾她學習,弄得他挺不自在的,發現雨緋也不是很理他,很沒好意思地找個借口離開了。
門關上的時候,佳佳立即喊道:「拿錢來,100塊,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雨緋道:「什麼100塊,這題錯了知不知道?」
「我不管,你答應我的,給我100塊,要不下次我可就不幫你了,還要告訴姥姥,說你不好好相親,老拿我作擋箭牌。」佳佳不願意起來,扯著雨緋的裙子不放。
「不許再扯了,內褲都被你扯下來了。」雨緋抓了佳佳的手拿開,「給你,不過這錯了一題怎麼算?罰50塊,只有50塊了。」
「媽咪使詐,哪有一題扣這麼多的?」
「多麼?我不覺得,」雨緋道,「只有50塊,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要!」佳佳聲音喊得巨響。
「等等,把這幾道題看完再說,這題,5、2、3這三個數字之間放上什麼符號才能正好=7,你寫的是什麼,5+2+3=7?是=7嗎?」
佳佳道:「不是,5+2+3=10。」
雨緋道:「知道不對還亂寫?在忽悠媽咪嗎?」
「我也沒辦法,」佳佳很委屈地嘀咕道,「不做的話要扣100塊,還要打屁股——」
雨緋道:「錯了,再扣50塊,媽咪已經不欠你錢了。」
佳佳的臉已經快要掛不住了,好不容易才到手的100塊轉眼就沒了,想哭,可又不敢。
「下一題,怎麼又錯了?扣50塊,現在你欠了50塊了,一會要罰跪地板。」
現在,佳佳再也忍受不了,哇的一聲哭開了,直沖洗手間跑來,用手捶著門,喊道:「爸爸快來救我,媽咪欺負我,她搶我的壓歲錢,媽咪要打劫我。」
雨緋道:「再哭也沒有用,如果你能把爸爸哭回來的話,我不但不收你的錢,還再給你100塊,別說100塊,1000塊都可以。」
「你說的?那一言為定。」佳佳顧不得抹去眼眶中的淚水,直奔過去,伸著小手指就嚷著拉勾。
雨緋道:「拉勾就拉勾,哭不回來的話,哼哼,罰你跪一夜的地板。」
拉了勾,佳佳飛奔過來砸門,直喊爸爸快出來,我整理了一個剛換好的衣服,梳了下頭面,拉開門,出現在雨緋的眼前,她幾乎驚呆了,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半天才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一回來就和女兒商量好了來騙我是不是?1000塊錢沒了,不給。」
「不是吧,媽媽你耍詐,你答應我的,我們還拉了勾勾。」佳佳一聽不願意了,往地上一坐,就要放聲大哭。
「那1000塊錢,爸爸替媽媽給了。」我才說完,佳佳立即止了要撇的嘴巴,爬起來奔向我。
我數錢給佳佳,道:「錢可以給你,但不可以亂花,錢是世界上最髒的東西,要學會節儉,明白嗎?」
「你很有錢是吧,那你還回來幹什麼,我不管了,你看著辦吧。」雨緋說著回了房間,把門關上。
我沖佳佳噓了一聲,悄悄地道:「媽媽生氣了,你趕緊做作業去。」
見佳佳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去,我過去扭了下把手,卡卡,果然沒有反鎖,我推門進去,雨緋正坐在那兒生悶氣,見我進來,把臉轉過去。
「親愛的,你還好嗎?」我貼著坐過去,雨緋往旁邊移了移,和我保持了距離,同時道:「誰是你親愛的,我跟你又不是很熟。」
「是嗎,那我們從新認識一下好了。」我說著牽起雨緋的手,她振了一下,可沒有擺脫,也就不再勉強,抬頭看著我,道:「這半年,你去哪了?老實交待,要不然我們就離婚。」
「離婚?我這麼殘酷的折磨你也想得出來?真是聰明絕頂,人見人愛,可千萬不要,沒了你,我會活不下去的,我說是沙漠裡迷失了方向的旅人,你就是沙漠裡的綠洲,是那一汪清澈的可以救我命的水,沒有你——」
「放開,又抱著我,說好了,不交待清楚,不許你上床。」雨緋推開我,站起身來。
我厚著臉皮,道:「那可不可以先上床,再交待?要不一邊上床一邊交待也行。」
「你——」雨緋被我牽了手直往床上托,還沒來得及振脫,我已經吻在她的唇上,封住她的話,這種感覺——我閉上眼睛,仔細享受,如此熟悉,而又如此感動,一種哀傷感,一種幸福感,一種想融為一體的衝動。
妻子的誘惑,是身體與靈魂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