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胳膊上一陣刺痛,我被注入了一針劑,立即昏睡過去。
有時候,執著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女人的執著,也許應該放棄,也許,我們本就不應該那麼奢求。
手術,終於宣傳失敗的時候,金正妍陪著我靜靜地坐了一個小時又是一個小時,她沒有哭,只是突然變得沉默,而我,突然之間,不再那麼恨她。
恨一個人,其實需要很大的勇氣。
所有的衝突也都在失望的氛圍中緩解,當她把我送回去的時候,沒有爭吵,沒有戰爭,整個房間都在沉默,這種安靜壓抑著我,讓我快要不能呼吸。
我試圖走進自己的房間裡,卻撞在牆上,不知是誰的手,一直牽著我走進房間,那麼溫暖。
我道:「謝謝,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
她點了點頭(應該劉點頭吧,因為沒有說話),當門關上的時候,突然有種和這個世界隔絕的錯覺,一個人像存在在時光碎片裡,記憶支離破碎,畫面零亂不堪,突然想大吼,想大叫,可是只能忍住。
有時候,愛,真的是一種負擔。
無異中,手碰在一個盒子上,長長的盒子,摸起來,這是青雅的琴盒,這時候想起她,心痛的感覺再加重。
幾分鐘後,我打開門,懷裡抱著青雅送我的琴,宣佈道:「古人云:禍之福之所倚,福之禍之所伏,不是一直埋怨沒有時間嗎,現在好了,終於可以心無旁鶩地學琴了。」
大家看著我,然後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我在搞什麼。
見大家沉默,我只好單獨問:「曉棋,在這些人當中,你琴藝最好,你願意每天抽出一個小時來教我學琴嗎?」
曉棋看了看眾人,站起來,道:「我願意。」
「那好,」我笑道,「從此之後我們之間就有師徒名份了,只是可能我這個徒弟會很笨,不知道師傅有沒有耐心教我。」
「有,只要你願意我,我可以一直教你,教你一輩子都可以。」她說著這樣的話的時候,嘴唇在顫抖,我聽得出來。
「是嗎?好感動,現在想想可真有些意思,沐嬌也曾是我的老師,現在又是你,」聽我說這樣的話,雨緋不由有些失望,不過也不用持續那麼久,因為我很快道:「看來我和雨緋只好永遠只有夫妻的情份了。」我說著轉向她,她不由感動地一下子掉下淚水來,若不是當著眾人的面,估計早就撲到我懷裡了。
「要不我送你一架最好的鋼琴吧?」金正妍道。
我搖了搖頭,道:「不用,我用這把古琴就可以,對了,還沒有問,曉棋,啊,不,是師傅,你會彈古琴吧?」
曉棋道:「雖然很少碰,但當初學過,應該會的。」
「那好,不如今天我們就開始吧,你先給我們大家彈一曲如何?」我拋鑽,大家同意。
感覺曉棋向我走近,我雙手把琴奉上,她猶豫了一下,又想我們現在是師徒關係,這才接過。
把古琴置於茶几上,坐下,眾人待洗耳綦聽。
曉棋撫動了幾下琴弦,發出很嘈的聲音,又調了幾下,還是如此,音質非常奇怪。
「怎麼了?」我問。
「不知道,好像—這琴有問題,是不是壞了?」曉棋說著檢查,可也檢查不出什麼問題來,感覺除了破舊些,一切都是完全好無損。
「會不會是太久沒用過了,所以琴弦太澀?」金正妍道,「我上次也沒有能彈動呢,看起來只能作古董了,也不知道青雅是從哪弄來這麼古老的東西。」
「古老?」我訝道,「不是新的嗎?」
金正妍道:「不是,是一件很古老的琴,感覺像是用了上千年似的,不過琴弦看起來還很好,可惜就是彈不動,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會嗎?彈不動嗎,我剛才還彈了幾下,聲音很好的樣子。」說著伸手要去接琴,曉棋趕緊起身,拉著我的手,扶著我小心坐下,然後把我的手放在琴上。
手指無意中輕輕劃過琴弦的時候,一聲清脆的聲響劃過空氣,眾人不由一驚,一齊看向我,顯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繼續撥動著琴弦,手指每劃過一根琴弦,都會發出一個完美的聲音。
「不是吧,這——」曉棋不敢相信,用自己的手再次去撥動琴弦,聲音依舊澀澀的,感覺就像是完全碰觸在生鐵上,只會發出一點很低很嘈的聲音。
金正妍也過來試了一下,和曉棋一樣,除了很難聽很吵耳的聲音外,根本就不能發出很低優美的音律來。
「這——怎麼會是這樣?」眾人不解地看著我,又讓我試,情況依然,只有我的手指劃過琴弦的時候,才能發出正確的聲音來。
金正妍道:「看樣子,這琴是青雅特意留給你的,真搞不懂裡面有什麼古怪,難道有魔法嗎,那樣的話,可也太幻想了。」
關於青雅,我知道雨緋不願意多知道,甚至連這個名字都不願意聽到,所以,我什麼也沒有說。
「好了,我要回去了。」金正妍忽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對不起,因為我,讓大家擔心了太久,並且,我失敗了,你們一定恨死我了吧?我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而且,也不知道你們不會原諒我,所以,我也不敢企求,現在就這麼孤零零地回去,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他,其實他不帥氣,年齡也偏大,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吸引我的地方,但是——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這種原因吧,所以我才會做出那樣荒唐的事情來——」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我看不到,卻可以毫不保留地感受到她的痛苦。
「對不起,我——何從,對不起,大家,對不起。」說完掩面跑了出去,我想喊她,只是喊不出來,三個女人對望了一眼,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然後一齊看向我。
我閉上眼睛(習慣動作),略沉默了會,言不由衷地道:「這就叫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做錯了事情,終究要受到良心的譴責,所以大家一定要引以為戒,不驕不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啊。」(什麼亂七八糟,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逃進自己的車裡,淚水止不住,有一種心痛,叫作放手。
車來車往,繁華的城市,像是一面悲慼之牆,恨不能躲在一個角落裡,可以盡情哭泣。
天空飛揚著雪片——
忽然聽見有人在敲車玻璃,金正妍趕緊伸手扯過紙巾來擦拭眼淚,扭過頭的時候,不由嚇了一跳,驚喜之下,嘴色一撇,淚水更狂野地湧出來。
「我想去機場,可以送我嗎?」我微笑著說道。
她狠命地點頭,打開車門,讓我進去,雖然很小心,但頭還是撞在了頂上,我哎呀了一聲,金正妍不由笑起來。
車啟動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回頭張望,在心裡,看見曉棋在衝我微笑,那微笑像是小小的太陽,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