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岳峰已經好多天沒有出門了。更新超快這天發了工資,他要往家匯錢的,正好學習中又遇到了好幾個問題需要去找沈茵老師請教,他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本。
鍾岳峰先到郵政銀行辦好手續,自己只留了一點零用錢,其餘的都寄回了家,因為快過年了,就想讓讓家裡親人們錢寬裕一點,年貨備足一點,高高興興過個年。自己過年的時候肯定是回不去了,順便把寫好的信也寄走。
他辦完這些事情就去找沈茵老師,在路邊水果店裡買了一袋子水果帶給她,花這一點兒錢是無法補償心裡的感激之情的,其實每一次帶東西都讓沈茵抱怨,因為她已經知道了鍾岳峰家裡的基本情況,看他那件已經洗得脫線的褲子就知道他自己是何等儉省節約的。
鍾岳峰來到電腦學校的傳達室,那個值班的老頭忙招呼他,因為他經常來這裡,兩人早已經很熟悉了,最初老頭還把他當成沈茵的男了。鍾岳峰忙把袋裡的水果掏出給老頭吃,老頭對這個懂得尊老的年輕人很喜歡,每次來了都和自己這個糟老頭子嘮嗑。老頭又指了指自己的漏風的嘴巴只揀了個熟透的香蕉,然後嘰哩咕啦說了一通,老頭說的是南方某地的方言,剛認識時鐘岳峰幾乎一句也聽不懂,後來聽多了才明白一點兒,現在鍾岳峰連猜帶聽才基本弄明白,沈茵老師家裡出了事,她請假了,已經好些天沒有來學校班了。
「出事了?出啥事了?」鍾岳峰感到有些意外。
老頭搖了搖頭,那意思是說不知道。
鍾岳峰拉著老頭問道:「那有沒有沈老師家的地址,我想去她家看一下,需要不需要幫啥忙。」
老頭一聽挺特別高興:「對呀,你去看一下,小沈可是個乖巧的好姑娘,別人送她吃的東西總要給我留一口,唉,多好的姑娘呀。給,這時小沈的手機號,你打電話聯繫一下。」老頭一邊嘮叨一邊從一個登記薄抄下了一個電話遞給鍾岳峰。
鍾岳峰跟看門的老頭道了別,到電話亭打通了沈茵手機一問,原來她父親受傷住院了,她一直留在醫院照顧,最後她又為近期無法輔導他功課而感到抱歉。鍾岳峰掛了電話,看看離班時間還早,就決定到醫院去一趟,探視一下病人也好,怎麼說也是沈茵的父親。
他到了醫院門口又給沈茵打了電話讓她出來接自己,不大一會兒,沈茵就出現在他的面前。鍾岳峰看了她一眼有些驚訝,這還是那個巧笑嫣然活潑可愛的沈茵老師嗎?她臉色有些憔悴,眼睛紅彤彤的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雖然看到鍾岳峰也笑了一下,但強擠出的笑容有些淒楚。
鍾岳峰像是受到了傳染似的,心裡就有些難受,沈茵是他到這個城市後結識的最親近的一個異性,她不但是學識淵博值得尊敬愛戴的老師,更像一個和藹可親的姐姐,而他感覺也把她當作了自己的親姐姐一樣。鍾岳峰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是默默地跟沈茵回到了病房,看到她父親頭纏著繃帶仍在昏迷之中,看樣子病情不輕。
沈茵看他欲言又止,猜到他想問自己的父親怎麼會受傷了,就擺了擺手示意到外面談。鍾岳峰放下手中那袋子水果,跟她到了外面的小花園,找了個長椅坐下來。雖然,此時正是冬天,但小花園裡生長的那些南方的四季常青樹卻不會凋零,綠油油的還透著昂然生機,溫煦的陽光灑下來照得人暖洋洋地舒服。沈茵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就緩緩地講了父親受傷的整個過程。
原來沈茵家所在的那一居民區與鬧市區毗鄰,也算是這個城市裡的黃金地段,被一家搞房地產的開發商看了,就勾結了某些掌權的政府要員,通過政府來徵用那塊土地。但是那裡的居民都反對,他們原本也沒有打算與政府對抗,但是拆遷費給的實在太少,拿了那一點兒可憐的拆遷費在郊區也買不到房子,拆遷戶們當然不幹了,拒不遷走。開發商就利用政府施加壓力,事情就愈演愈激烈,以至於後來雙方起了多次衝突,原來鬆散的拆遷戶在外力的作用下後來就抱成了團。
沈茵的父親生性耿直,退休前是工廠的工會主席,就被大伙推舉為領頭人,這老黨員以百倍的熱情投入到了「抗拆」工作中,找政府請願,找開發商交涉,弄得開發商大為惱火,沈老伯在他們眼裡就成了拆遷最大的阻力。就在前幾天,沈老伯一個人外出時被一夥人綁架了,這伙滅絕人性的傢伙把老伯毒打蹂躪了一番後,又把他弄昏扒光他的衣服,拍了一些他與一個女子的不堪入目的照片。沈老伯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垃圾場裡,後來就在網發現了那些照片和一篇題為《花甲老人因爭風吃醋被毆》的帖子,沈老伯一氣之下血壓突然升高就昏迷了。就在他住院這短短的幾天裡,那片居民區已經成了廢墟。
沈茵說完已經泫然欲涕了,她看起來是那麼痛苦無助。
鍾岳峰早已經聽得血脈賁張怒火沖天,朗朗乾坤世界裡竟然會發生這樣令人髮指的事情,這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他強壓著憤怒沉聲問道:「沒有報警嗎?難道就抓不到那些人嗎?」
沈茵搖了搖頭道:「報警?我哥就是警察,不過是一個鐵路的乘警,無權無勢的又能怎樣呢?沒有一點證據,也奈何不了開發商,何況要立案公安局說也要先查清我爸是否清白開始,他就是為這才弄得剩下了這半口氣,再折騰下去準得把老命送掉。唉,有些時候正義並不站在好人這邊。」
鍾岳峰聽到沈茵語氣裡透出的憤慨和無奈,他嘴動了動不知該怎樣安慰她。鍾岳峰有些迷惘,已經扎根存在了很久的信仰忽然被玷污動搖了,太平盛世也有不平事就像陽光下也有陰暗一樣,對野心家來說金錢和權力有時候就是邪惡的兩隻手,他們就可以利用之為所欲為,顛倒是非和黑白,可以讓荒謬變成真理,讓那些見不得人的醜惡光面堂皇的存在。一個正直的老人被卑鄙的手段擊倒了,而且再沒有站立起來的機會,這該讓多少平民百姓心寒。當國家機器被某些利慾熏心的人操縱時,真理和正義就會被粗暴的強姦。維護正義的人在哪裡呢?在網紅極一時的蒙面大俠龍捲風或許就是代表了許多平民百姓的最樸素的願望,社會繁榮昌盛的年代人們為什麼更渴望除暴安良的大俠?想起了智信師傅臨別的贈言:「錚錚鐵骨擔道義,凜然浩氣滿乾坤」,正義有時候或許需要用暴力來維護,他忽然徹底明白了師傅的意願,那該是他數十年參禪悟出的結果。
「那個開發商是誰?竟然可以左右政府!」鍾岳峰問道。
「就是南安房地產公司,總裁魏賢是這個城市也是南方數省赫赫有名的民營企業家。」沈茵頓了一下繼續道:「你所在的南國皇朝大酒店也是他的產業,就連南霸天保全公司其實也有他的股份。」
鍾岳峰感到很意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沈茵,似乎這是個天大的玩笑,但他看沈茵的神情應該是真的。自己應該去南霸天總部見一見留在那裡的程石頭,他或許能夠解開這一切謎團。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鍾岳峰專注地看著花圃裡那一簇迎春花,嫩綠的籐蔓已經綻出了含苞未放的花骨朵,或許要不多久它就能夠笑吟吟的開放在春風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