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 第一卷 莫欺少年窮 第五十七章交心
    雖然回去的路是艱難的,但情濃意迷間,哪裡都是浪漫之地,攜手而行,三天後才回的村子裡,卻見新洋樓的進展甚快,基腳已經完全弄好了,正在往上面堆砌,估計最多還過兩個月,就能夠全部完成開始裡面的裝修。wWw.b111.net

    這段時間方家修房,全部住在四舅樊洪舉的家裡,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方寶便給家人說了,準備到杭州拜見未來的岳父岳母,並商定和鍾蕾的婚期,方家的人自然是大力贊同。

    當用過晚餐之後,鍾蕾主動陪著樊春麗洗碗去了,方寶點起了一支煙,正在想該買些什麼禮物去見鍾蕾的父母,就見到樊洪舉走到了他身邊道:「寶娃子,你跟我到院子裡來,我有話給你說。」

    方寶答應著,跟著樊洪舉到了外面的院子裡

    樊洪舉和他一起在院子的石凳坐下,也點起了一支煙,沉默了一陣,才望著他道:「你和阿蕾準備結婚了,是不是?」

    方寶點頭道:「是啊,我們打算就在今年結婚。」

    樊洪舉「嗯」了一聲,臉上流露出了為難的神情,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道:「阿蕾是個很好的女孩子,能娶著她,是你的福份,不過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方寶瞧著樊洪舉的神情,頓時道:「四舅,我們之間,有什麼事不好說的,是不是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只管開口。」

    樊洪舉搖了搖頭道:「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這事我已經藏在心裡六七年了,她一直不讓我告訴你,我也就沒說了。」

    聽著樊洪舉的口氣,方寶更詫異了,道:「六七年了,是誰不讓你告訴我,四舅,到底是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樊洪舉歎了一口氣道:「這事的確不告訴你是不行的,寶娃子,你知道牡丹那孩子身上的紅斑是怎麼一回事嗎?」

    不想樊洪舉忽然提起了崔牡丹,方寶連忙道:「不是說是她忽然得了那種怪病嗎。」

    樊洪舉一搖頭道:「不,牡丹這病不是她天生的,而是自己願意得的。」

    方寶完全摸不著頭腦了,瞪大了眼睛道:「自己願意得的,這種病她怎麼自己願意得?」

    樊洪舉的臉色黯然下來,道:「那是因為她沒有辦法,不想同崔百萬圓房,所以就來求我怎麼樣讓她變得難看,要崔百萬自己不肯正式娶她過門,我起初是不答應的,可是禁不住牡丹流著淚跪下來苦苦哀求,便讓她去服用一種叫『夜叉籐』的草藥,這種草藥服用後能讓人過敏,渾身起難看的紅斑,牡丹就這麼做了,希望崔百萬見她醜了,能夠自己退婚,而你知道,按村裡的規矩,如果男方要退婚,而女方又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聘金不會退的,那錢就可以給崔校長治病,但沒想到的是,崔百萬這小子對牡丹還真是死心眼,六七年了,居然還捨不得退婚,而那聘金崔校長過世之前就用光了……」

    聽到這裡,方寶已經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睜大眼睛,失聲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她說那病治不好,也不用治,可是我當初離開村子的時候,要帶她走,她卻說什麼都不肯走。」

    樊洪舉又歎了一口氣道:「走,她怎麼可能跟你走。」

    這話讓方寶沉寂下來,靈魂也在思索中悸動著,是啊,當初崔牡丹憑什麼跟自己走,一但她跟著自己走了,就會落下私奔之名,不僅崔文化在村子裡抬不起頭來,也沒有錢去治病,她能走嗎?

    人的靈智有時候是會阻塞的,特別是對自己在意的人,可是,一但被點通,那什麼都會驀然通明,他想到了崔牡丹說的那些喜歡錢的話,現在看來,無疑是假的,她是在激勵自己出外去奮鬥,而這也的確成了他在外面拚搏的動力,是自己誤會了,一直誤會了這個從小心裡就最喜歡的女孩子,她不是那樣的人,自己真是糊塗啊,完全一個沒頭腦的大傻蛋,一頭無可救藥的蠢豬。

    此刻,方寶恨不得狠狠的搧自己的耳光,只有一個強烈的衝動,要去見到崔牡丹。

    樊洪舉瞧著他的神情,道:「寶娃子,你是想到牡丹那裡去,對不對?」

    方寶點了點頭道:「我想去見她。」

    樊洪舉也起了身,摸了摸他的頭道:「你應該去見見她,也許半年後回來,你就見不著她了。」

    方寶一愣道:「見不著她了,牡丹要離開村子嗎?」

    樊洪舉搖頭道:「不,她病了,病得很厲害,能不能挺過半年,實在很難說。」

    方寶聞言,全身就如同被雷霹了一般,猛的一震道:「什麼,病了,我春節前還見過她,好像沒什麼事啊,怎麼會病得這麼厲害?」

    樊洪舉道:「我去看過牡丹了,她這場病是內外交困所致,自己絕了生路,若只用藥石,絕對沒有效果。」

    方寶一下子就抓住了樊洪舉的雙肩,焦急的道:「四舅,到底什麼內外交困,自己絕了生路,你給我說個明白啊。」

    瞧著方寶的模樣,樊洪舉點了點頭道:「那我就給你說明白吧,牡丹把『夜叉籐』用了六七年,身體裡已經積蓄了很大的毒氣,就算是用藥,短時間內也絕對化解不開,而她最大的病還不在此,而是心病。」

    方寶立刻道:「心病,什麼心病?」

    樊洪舉道:「由於我知道牡丹自己弄了紅斑的事,因此在村子裡她是和我最熟的,過去我還不知道她心裡有誰,可是自從你離開之後,她就會有意無意的向我打聽你在外面的情況,而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這樣經常打聽一個男孩子意味著什麼,我是過來人,豈有不知道的。以牡丹的容貌品性,別說是在村子裡,就是到外面也是頂尖的,她心裡有你,我當然也替你高興,知道你在外面發了財,還在想等你回來,拿些錢把崔家的聘禮退了,然後撮合你們兩個,如果崔正直那裡有問題,大不了讓你帶著牡丹離開,但沒有想到,你這次會把阿蕾帶回來,而且已經在準備婚期,我看牡丹這場病就是由此而起,我知道自從崔校長去世後,她就沒有了牽掛與顧慮,在默默的等著你,但盼到了這麼一個結果,牡丹自然就再熬不下去了,我去看過她,她根本不想吃藥,連飯都不想吃,再這樣下去,別說半年,能拖過兩三個月就算不錯了。」

    聽到這裡,方寶已經是淚流滿面,心潮洶湧,他沒有再呆下去,而是一下子就衝進了夜幕之中

    用著全身的力量瘋狂的往「皇妃村小學」奔跑著,沒多久,就見到了那排土牆房,而左首第一間的燈光亮著,正是崔牡丹的屋子。

    方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減緩了腳步,走了過去,但還沒有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焦急的聲音道:「牡丹,你這樣又不吃藥又不吃飯真的不行啊,你爸前年才走,你再這樣……再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此時,傳來了一個很衰弱的女孩子聲音道:「六嬸,你就……你就別管我了,我這病是不會好的,真要不行了也好,可以……可以去陪我爸爸。」

    那叫六嬸的中年婦女立刻道:「可是你才二十七歲,太年青了啊,再說,你爸有你媽在上面陪著,需不著你,快把藥喝了,再喝一碗雞湯,樊郎中都說了,只要你配合調養,這病一定能好的。」

    女孩子道:「好……我會喝的,你先放著,六嬸,你家裡……家裡還有事,快回去吧,別管我。」

    聽到這裡,方寶已經忍不住了,一下子就衝到門口,頓時見到,秀髮蓬鬆,一臉蒼白憔悴的崔牡丹躺在床上,而在床邊坐著一名矮胖的中年婦女手裡拿著一碗藥,這女子叫做崔珍,是崔牡丹家的親戚,按輩分是她的六嬸,與崔文化家走得甚近,現在也只有她來照顧崔牡丹了

    崔珍先見到忽然出現的方寶,立刻就站起來了,道:「啊,方寶,是你,你來得正好,你和牡丹是同學,快勸勸她喝藥吃飯。」

    崔牡丹此刻也見到了方寶,但躺在床上只瞥了他一眼,就側過頭去道:「方寶,我沒……沒事,不用你在這裡。」

    方寶到了這兒,瞧到了憔悴不堪,煙清月瘦般的崔牡丹,心情反而平靜下來,去接過了崔珍手裡的藥碗,微笑道:「六嬸,我今晚沒什麼事,你家裡忙,牡丹這裡就由我來照顧吧,我會勸她喝藥吃飯的。」

    對於這個風風光光回來的年青人,崔珍也顯得很親熱,笑著道:「好啊,寶娃子,你從小就是個有辦法的人,六嬸信你,把牡丹交給你了,你們同學間多聊聊,多說些外面的事,牡丹沒出過遠門,讓她多長些見識,她的心情自然開闊了。」

    方寶「嗯」了一聲,將崔珍送了出去,然後關上了門,端著藥碗,默默的望著病床上的崔牡丹,卻沒有說話

    沉寂良久,還是崔牡丹打破了僵局,道:「方寶,你站著……站著做什麼,把藥給我,我喝了……喝了之後,你就可以走了。」

    方寶緩緩的道:「不,這藥你不能喝一次,我要你一直喝下去,到你好了為止。」

    崔牡丹無力的搖了搖頭道:「我這病是好……好不了的,方寶,對不起,你結婚……結婚的時候我不能……不能來道喜了,但我……但我會真心祝福你們的。」

    方寶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知道把事情干脆談開,或許對崔牡丹的病有好處,便凝視著她道:「牡丹,你的病,四舅已經告訴我了,對不起,過去我一直把你看著一個貪錢的女人,我錯了,錯得很厲害,你原諒我。」

    崔牡丹聞言,閉上了秀眸,良久後才重新睜開輕聲道:「我是不是貪錢的女人,已經……已經不重要了,你也沒有什麼需要……需要我原諒的,方寶,你走吧,真的走吧,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好好的待她。」

    方寶的眼睛並沒有離開崔牡丹,聲音卻忽然大了,道:「牡丹,你喜歡我,對不對,四舅說你經常向他打聽我的情況,在你的心裡,是有我的,是不是?」

    這話傳入了崔牡丹的耳中,她蒼白的臉上立刻激起了紅潮,胸口也起伏喘息起來,道:「誰……誰說我喜歡你,你別……別亂想,我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同學,才隨便問問的。」

    方寶立刻道:「只是因為是同學,那你為什麼不問問大狗,栓子他們,牡丹,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你過去說那些話,是想激起我的上進心,我明白的,你不要騙我,我也不會再上你的當了,從小到大,我就喜歡你,非常非常的喜歡你,你心裡是清楚的。」

    面對著方寶再一次的表白,崔牡丹在被窩裡的身子微微的顫抖起來,喘息了好一陣,才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方寶,你已經有了女朋友,就要一心一意的好好對人家,至於……至於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此刻的方寶卻激動了起來,大聲道:「不,沒有過去,牡丹,你的身體一天不好,就沒有過去,你這樣對待自己,無論做什麼,我都不會安心的,我要你好起來,像過去一樣漂亮。」

    說到這裡,他已經衝到了床邊,伸手就扶起了崔牡丹的頭,然後把手裡還有一絲熱氣的藥餵進了她的唇中。

    這一次,崔牡丹並沒有拒絕,而是把藥喝了之後,道:「方寶,藥我已經喝了,你……你把我放下來吧。」

    然而,目睹到本來就楚楚可憐的崔牡丹現在這樣病困交加孤零零的慘景,方寶腦裡什麼都不想了,不僅沒有鬆手,反而更緊的抱著她,道:「不,我不會放你的,牡丹,我要你好,我要守著你好起來,不會離開你。」

    說到這裡,方寶的眼淚已經忍不住奪眶而出,潸潸而下,他向來是個堅強的男人,無論多大的痛苦與折磨都沒有流過一滴淚,可是,懷中這個女孩子永遠是他心裡最柔軟含水量最高的那一塊土壤,他無法去控制自己的性情流露。

    方寶的眼淚滴落到了崔牡丹冰冷的臉頰,而那熱熱的感覺讓崔牡丹蒼白的臉有了一絲血色,她這時似乎也放下了過去了一切偽裝,在方寶的摟抱下,喃喃道:「方寶,你別哭,別哭,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是村子裡最堅強的男子漢,也知道你不是一個二流子,崔正直說的那些,我從來就沒有信過,可是……可是一直在你來找我和你一起……一起走之前,我對你只是有好感,還談不上喜歡你,真的,我沒騙你。」

    方寶見到崔牡丹終於開始和自己交心了,使勁兒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就我過去那樣子,你不討厭我就足夠了,也只有你才相信我,你知道的,連我爸都不信我。」

    崔牡丹道:「從小……從小我們就一起長大,你雖然調……調皮,但本性絕對不壞,而崔……崔村長,其實從小的時候,我就從爸爸的嘴裡知道他不是好人了,後來……後來他又使壞把我調回村裡,我就更噁心他,可是……可是我心裡清楚,也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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