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榮急忙抬頭,那飛奔而來的少女看似十四五歲年紀,髮髻隨意的紮起,唇紅齒白,嬌艷俏麗,正朝他微笑,卻是小師妹李香君。
「嗨,小師妹,」他笑著打招呼:「你也在這裡啊!」
裝糊塗!李香君停住腳步,望著他憤憤哼了聲。她要去西洋求學的事情,早已告訴過他了,偏偏這人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蕭家姐姐,」小師妹嬌顏如花,繞過他去,拉住大小姐的手,微笑道:「你是不是受了我姐夫的騙,要陪他一起去高麗?我告訴你啊,路上可要小心點,別被狼叼走了!」
蕭玉若頓鬧了個面紅耳赤,低下頭去,不好意思說話。
以林晚榮臉皮之厚,又怎會在意她這指桑罵槐的嘲諷,眼見她二人站在一起神態親密,忍不住道:「大小姐,你和小師妹也很熟啊?」
蕭玉若白了他幾眼,嗔道:「怎地,不行麼?香君在我們家裡,和哪一個人不熟?你北上抗胡的時候,我們大家便天天在一起。」
原來是這麼回事,林晚榮哈哈大笑。
他委託徐芷晴選拔的三十餘名心靈手巧的少年,論年紀都只有十四五歲,李香君是其中的唯一一個女子。這丫頭本就生的明眸皓齒、美麗動人,活脫脫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坯子,一到來就毫無疑問地成了這些少年中的公主。她的一舉一動自然吸引了那些情竇初開的少年們的目光。望見她站在一個黑臉的男子旁邊親熱地說話,少年們皆都心生好奇,卻不知道這人是誰。
塔沃尼睜大了眼睛道:「林,原來這位露茜小姐是你的親戚?難怪生的如此美麗動人呢。」
「露茜?什麼露茜?」林大人滿頭的霧水。
「露茜就是這位小姐啊,」塔沃尼指著李香君道:「難道你不知道?」
林晚榮驚的嘴巴都合不攏了:「李香君?露茜?這是怎麼回事?」
小師妹笑嘻嘻道:「姐夫,你真笨哦。這個是我的西洋名字!」
林晚榮眉頭一皺。悄悄將她拉過身邊:「無緣無故的,起個西洋名字幹什麼?你這香君二字我就覺得挺好聽的。」
「真的?」李香君大喜:「那你再喊幾遍我聽聽。」
林晚榮哼了聲:「小師妹,派你們去留學,是希望大家學習西洋的先進東西,將來回國之後為民眾造福。而不是叫你們崇洋媚外,還沒留學,就把自己地名字給改了。要真是這樣,這趟西洋不去也罷。」
他拂了拂袖,臉色黝黑,眉毛飛揚。氣勢極是威嚴,說出來的話已是極重。
李香君平日裡與他嘻嘻哈哈,哪曾見過他這般肅穆的模樣,也不知怎地。心中生出些懼怕。低下頭去委屈道:「你說到哪裡去了,什麼崇洋媚外。這西洋名字是徐芷晴姐姐吩咐的,她說大家留學西洋,要取個入鄉隨俗地名字,這樣與西洋人談話更順暢,也有利於我們將來地學習。大家每人都取了一個名字。我李香君身為大華人,心中驕傲無比,這裡有我最崇拜最喜歡的人,我還要崇洋媚外幹什麼?」
小師妹說的義正詞嚴。單以李香君三個字。她的節氣就不應該懷疑。林晚榮想了想,的確是自己反應過度了,取個西洋名字只是為了方便而已。哪能和崇洋媚外搭上瓜葛。
「對不起,是我想多了。」他嘻嘻笑著向李香君道歉:「我是希望大家到了西洋,學習好東西的同時,別忘了咱們的故鄉。要做大華的精英,千萬別做西洋人的精英!」
錯了就道歉,態度也算誠懇,光這一點,舉世地男子中就沒有幾人能夠做到。李香君心中溫馨,笑道:「你放心好了,將來我一定會回來地,因為,我要讓你崇拜我,嘻嘻!」
這丫頭就像瘋了一樣,時時刻刻都想讓我崇拜他,都念叨好幾回了。林晚榮笑了笑,行回玉若手邊,拉住大小姐的手,輕聲道:「香君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老想著折服我?」
大小姐旁觀半晌,無奈搖頭,甩給他幾個大白眼:「等著吧,將來有你好瞧的。」
塔沃尼見他與李香君說話甚為親密,忍不住道:「林,這位露茜小姐,是你什麼親戚?」
「她是我老婆地妹妹,哦,就是小姨子。」
「小姨子?」塔沃尼用生硬的大華語重複了幾遍,點頭道:「令小姨子是我極為佩服的一位女士,這才幾天功夫,她就學會了許多的英吉利語,遠超他人。」
「姐夫,我這身衣裳好看嗎?」李香君拉住衣裙,嘻嘻笑著轉了個身,那美妙的身姿叫人眼前一亮。
她年紀雖小,卻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一言一笑,彷彿都有種與生俱來的嫵媚,連大小姐都看得一呆:香君長大了,必定是絕世的紅顏。
塔沃尼驚歎拍手:「露茜小姐,你的美麗,必將震撼整個法蘭西。」
林晚榮卻是更加吃驚,小師妹這句話,乃是用英吉利語所說,雖還不如何連貫,卻是字正腔圓。短短幾天功夫,就能有如此成績,李香君果真是非同凡響。
「請問,您,您是林元帥嗎?」正自驚歎於李香君的天賦,忽然有一個年約十四五的瘦弱少年,怯生生的行過來,望著他小聲問道。
「正是林某。」林晚榮笑瞇瞇的打量他:「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你。你真地是林元帥?我叫洪升!」小兄弟激動的嘴唇直顫,猛地一揮手,甲板上剩餘的少年們飛一般的湧了上來,將他團團圍了起來。
「林元帥——」
「林元帥——」
少年們激動的臉色通紅,以無比敬慕的眼光仰望著他,呼喊聲此起彼伏。
這些尚帶著稚嫩地面孔充滿了朝氣與熱忱。便如同那初升的太陽,林晚榮看的欣喜不已:「大家好啊,你們都是去西洋留學的麼?」
「是的,元帥。」少年們齊齊彎腰答道。
林晚榮微微一笑:「你們小小年紀,就要漂洋過海、不遠萬里的去海外求學,心裡害怕麼?」
「不怕——」
回答的聲音雖茁壯,卻不是那般的整齊,這些都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人,雖多是出身貧寒,卻從沒行過這麼遠的路。有許多更是頭一次見到西洋人,要說沒有一點擔憂地心思,那是絕不可能的。
林晚榮哈哈笑道:「怕就怕,有什麼不敢承認的?不瞞你們說。我第一次上戰場打白蓮教的時候。差點就嚇得當了逃兵!」
少年們轟然大笑,只這一句話,便讓他與諸人地距離無限拉近。
「遇到陌生地事物,多少都有些畏縮心理,這是人之常情,一點也不丟臉,再偉大的英雄,也是這樣過來的。」他目光一掃,緩緩道:「想來大家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心裡都是有準備的。克服這些困難,自然不在話下。」
他這一番話入情入理,諸人無不點頭。
「其實。這些並不是我擔心的問題。」他緩緩踱了兩步,扶住甲板的欄杆,默默眺望著遠處的海天一色,微聲道:「有誰能夠告訴我,這浩瀚的海洋,它到底有沒有盡頭?」
這個問題頓時難住了所有人,少年們自不必說,就連見多識廣的法蘭西人也找不出個答案。
李香君打量著那波濤洶湧地蔚藍大海,聆聽海水地輕聲呼嘯,眸中升起淡淡的氤氳。
大小姐依偎在他身邊,悄悄拉住他的手,無聲一笑,似是百花盛開。
「有沒有盡頭,其實並不是一個問題。我想告訴大家地是,這個世界無限的遼闊,不止孕育了大華、突厥、高麗、東瀛和法蘭西,它還有更多的大陸、海洋、島嶼。在我們的這個世界,共有五大洲七大洋。我們大華所處,不過是其中一角,這個地方叫做亞洲。而那大海的盡頭,還有歐洲、美洲、非洲、大洋洲,還有我們尚未探索的每一個角落。」他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說出來的話卻是石破天驚。什麼五大洲七大洋,歐美亞非大陸,誰曾聽過這般聳人聽聞的事情?不僅是諸位少年人,就連聰穎智慧的大小姐和李香君,也無聲愣住了。
法蘭西是海上強國,塔沃尼縱船行走的地方已不知凡幾,聞聽他言語,卻也驚得嘴都合不攏了:「林,你說,我們這個世界有五大洲七大洋?上帝啊,我頂多才去過三大洲。林,你一定要教教我,剩下的大洲大洋都在哪裡。」
林晚榮無語搖頭,望著那些震撼不已的少年,沉聲道:「這個世界很大,你們這一趟出去,將會發現一個完全不同的新天地,那會是一個無與倫比的世界。我希望大家都能有開闊的胸襟、遼闊的視野,多學多做、敢想敢做,不要為自己的眼光所局限。要取長補短,用心學習,勿要嘲笑別人的粗鄙,也不要因自己的不足而妄自菲薄,尊重別人,也尊重我們自己。」
「最重要的一點,無論身在何地,我希望大家都別忘了自己肌膚的顏色,別忘了我們的根在哪裡。五年後,我還站在這裡,靜候大家學成歸來!完畢!」
他雙眸微濕,對著這些孩子,深深一躬鞠了下去。在這個世界,大概沒有人能夠理解他這突如其來的激動,更不明白他這一鞠躬的深刻含義。就算是肖青旋、月牙兒、寧仙子抑或安狐狸在此,她們也絕不會明白。
「元帥——」少年們大駭。爭先恐後地跪倒下去。
望著這些懵懂少年,五年後的他們,會是個什麼樣子,誰也不清楚。那一切,就只能靠他們的自覺了。他搖了搖頭,無聲一歎。
大小姐感受到他心裡的顫動。急忙挽住他胳膊,溫柔一笑。
李香君望見他晶晶閃亮的雙眸,忍不住一呆,喃喃道:「姐夫,你,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海風大,閃了眼睛。」他嘻嘻笑著,無聲無息將蕭玉若的手抓地緊緊。
塔沃尼深深一歎:「林,你今天這番話。不僅是對這些年輕人說的,也是對我說的,請允許我對閣下表示深深的敬意。五大洲七大洋,我第一次聽說。但我絕不認為你會有錯!你是個很奇怪的人。但這並不妨礙你成為一個偉大的人!」
「謝謝你,塔沃尼。」林晚榮聳了聳肩:「你的馬屁拍的很好,但同樣的,這也並不妨礙我用十兩銀子繼續買你的戰艦!」
法蘭西人愣了愣,旋即大笑起來,在一個東方人身上見到這種典型地西式幽默,卻讓人更加感歎他們的聰明與智慧。
眼見時辰已不早了,四艘鐵甲船已調整了帆位,準備著起錨遠航。李香君突然拉住他的手道:「姐夫。我們這艘船要留學西洋。你還沒給它取個名字呢!要好聽點的,差了我可不饒你。」
塔沃尼也如夢初醒,忙道:「對啊。林,這艘船就當作我送給你們大華地,請你起個名字吧!」
林晚榮撓了撓頭,無奈道:「起名字?我很外行啊!」
「外行也不行,」李香君嘟起小嘴:「你把大家地胃口吊上來了,就想扔下不管了嗎?」
放眼望去,三十餘名少年正以殷切的目光熱情期盼著他,顯是推辭不過了。
他沉眉想了想,笑道:「既是駛往西洋的第一船,不妨就叫做先鋒號吧,也是一種紀念!」
「先鋒號?」小師妹念叨了幾句,展顏一笑:「算你盡心了,勉勉強強有點好聽!」
先鋒號的名字就此取定,眾少年奔走相告,歡呼雀躍。
大小姐笑著道:「一事不煩二主,咱們馳往高麗的這艘,也麻煩你一併想個名字吧!可別叫先鋒二號,咱們這個跟先鋒可扯不上關係。」
要給自己的游輪取個名字,這事倒是為難住他了!
泰坦尼克號?名字好聽,但是綵頭不好。愛妻號?大小姐鐵定喜歡,但是青旋她們也鐵定會吃醋。思來想去,實在沒轍,只得拉住玉若的手道:「暄兒的名字就是你起的,好聽之極。這次還是麻煩你來吧,我沒什麼要求,聽著順耳就行!」
他一記無聲地馬屁,聽得大小姐欣喜,只是給船起名字,與給人起名字,完全是兩碼事情。她躊躇一會兒,竟也無良策。
李香君見他二人推來推去,卻沒好主意,忍不住一揚眉,不屑道:「不就是一艘遊玩地花船麼,起個名字就這麼難?依我看,就叫思念號好了!反正姐夫你紅顏知己滿天下,走到哪裡都會惹別人思念,你也要思念別人。這兩個字最好了。」
林晚榮急忙乾咳兩聲:「別胡說,我是那樣的人麼?大小姐,還是你來想想吧?」
蕭玉若無奈白了他幾眼:「我倒覺得思念號這名字極為貼切,我也喜歡!你要有本事,你就想個新的!」
他林某人心裡裝地人多了,這思念二字倒也貼合他的心思,只是在大小姐面前怎好承認,只得扭捏一番道:「既然想不出更好的,那就先湊和著吧,就叫思念號,代表我天天都想念我的大小姐!」
他肉麻攻勢一上來,蕭玉若便無能為力了,只得偎在他懷中,紅著臉應下。
李香君看著嬌軟無力的大小姐,無奈搖頭:「蕭姐姐,這麼蹩腳的謊言,你也能信?要姐夫靠的住,母豬都會上樹!」
大小姐噗嗤一笑,姐夫瞬間暴跳如雷:「小丫頭,反天了你!」
追鬧嬉戲中。先鋒號與思念號,連帶著塔沃尼地兩艘大船便同時起錨,眾水手合力划動兩側排槳,尾舵水流衝擊而出,調整了方向,經由車牛山、達山二島。直往黃海中駛去。
先鋒號上的大華少年們,在連雲港和日照港間訓練多日,對海上行船已頗有心得,除了在航海圖上間或還需要法蘭西人指導外,其餘方面已大致都可獨立完成。
思念號原本是法蘭西船隊的旗艦,體格龐大,裝飾豪華,水手和駐軍都是徐芷晴一手選拔的,早已精心訓練過,對於船上的火器。也都極為熟悉。
不僅如此,在行船的途中,塔沃尼還親自上到思念號,為林大人講解各式火器地用途。
法蘭西人隨船贈與他的十餘枝火器。都是單發的長銃火槍。雖比不上青旋贈給他的短銃精緻,射程卻要更遠些。
林晚榮端直那長銃,瞇著眼朝海面瞄準了一陣,猛地勾動扳機,怦的巨響,在海面盤旋的海鷗們嚇得啾的驚叫,急忙振翅高飛,散下一堆的羽毛。
「好槍法,好槍法。林大人果然用槍如神!」塔沃尼拍掌笑道。
打到鳥毛也能算好槍法?!這老小子的馬屁功夫。倒是與他的大華語一樣,進步神速啊!林晚榮哈哈大笑著拍拍發熱地槍管:「塔沃尼,你們這火器。在瞄準的精度和抗後座力上,還要多下些功夫啊!」
他雖不會造槍,但論起見識與眼光,哪是這鑽石販子能比?塔沃尼聽得心悅誠服:「林,你真是高手中的高手。這火器我們也才用上幾年,還需要時間啊。你說的這兩樣,正是整個歐洲地槍匠藝人們都想解決地問題,只是目前還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姐夫,快來!」那邊甲板上,正與蕭大小姐用心研究海圖的李香君,忽然用力朝他招手。
林晚榮嗯了聲,將火槍丟給身後的親兵,笑著走過去:「小師妹,你不到先鋒號上去,整天跑我這游輪上幹什麼?難道你不想去留洋了?」
「要不是你這船上每日能沐浴更衣,鬼才願意過來呢!你說是不是,蕭姐姐?」李香君抱住大小姐的胳膊,憤憤不平的哼了聲。
思念號的豪華,便在這處體現出來了。一來它體積龐大,貯存了許多的淡水,二來,法蘭西人在這旗艦上放置了許多淨化海水的藥劑,徐小姐也調配了些藥包,雖還不能直接飲用,但燒開後用來沐浴,還是綽綽有餘地。
這幾天,趁著尚未駛入黃海,兩隻船隊還沒分開,李香君便待在這思念號上,好好享受這海上沐浴地樂趣。
蕭玉若嘻嘻搖頭:「這借口不用也罷。那先鋒號上也能沐浴,只要你喊一聲,那些心儀你的少年郎,定然把熱水燒好,送到你的閨房門口。」
林晚榮哈哈大笑。大小姐說地不錯,似李香君這樣的絕世奇女子,雖年紀尚小,仰慕她的人卻絕不會少了。
想到這裡,他忽然奇怪道:「對了,小師妹,那位侯方域侯公子呢?」
「侯公子?他和我有什麼干係,你來問我做什麼?」李香君瞪大了眼睛望著他。
「哦,那可能是我弄錯了。」他急忙湊到桌前:「大小姐,你們在研究什麼?」
蕭玉若嫣然一笑,指著那海圖道:「香君叫我問問你,這個是什麼地方?」
林晚榮掃了幾眼,正色道:「這裡是東沙群島,在南海之上,也是我們大華的海境。」
小師妹丈量了下黃海到南海的距離,喃喃道:「光我們大華的海境就是如此之長,那此地距離法蘭西,豈不是相隔幾千幾萬里?」
「那當然了,」林晚榮笑道:「怎麼,你怕了?那就不用去了!」
「誰說不用去了?」李香君瞪了他幾眼,幽幽道:「我是擔心這路程太長,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不認得我了!」
還有這種擔心?林晚榮無奈搖頭。
他緩緩站起身來,茫然四顧,圍繞身邊的都是洶湧的海水,天空便彷彿壓在頭頂。看不見陸地地影子,耳邊只有大海的咆哮和海鳥的嘯鳴。
思念號那龐大的軀體,渺如滄海之一粟,隨風浪飄搖,整個人頓化作大海上的一片樹葉,飄浮著。完全找不著自己。
短短幾日的行程,我都有些耐不住了,更何況香君他們這些孩子還要漂洋過海千萬里,也不知要受多少罪。他深深歎息了聲。
「大人,你快看,那是什麼?」站在他身邊地塔沃尼忽然驚叫了起來。
大小姐和小師妹急忙隨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茫茫的海面上,突然行來十餘艘掛滿風帆的大船。船上站滿全副武裝的兵士,兩側露出數十門黝黑的火炮,桅桿上掛著的大旗迎風飄舞。上書一個大大的「林」字。
林晚榮笑道:「塔沃尼不必驚慌,這是大華山東的水師,是護送我們去高麗的!」
法蘭西人這才恍然,我還道你怎麼只帶一艘船去高麗呢。原來護送地水師早已在黃海上候著了。
大華水師的數十艘大船緩緩靠近。那當先的船上立著一個威武的黑臉將軍,遠遠朝林晚榮抱拳,恭聲道:「山東水師統領石長生,拜見林元帥。」
思念號停在海地中央,放下兩塊長長地木板,與山東水師的戰船間架起橋樑,石長生順橋而過,對他恭敬行大禮。
林晚榮笑著扶起他:「石大哥何必多禮,聽說你是胡不歸胡大哥娘舅家的表弟。咱們可都不是外人!」
石長生站起來。欣喜笑道:「那抗胡一戰,便是我們大華百年來的榮耀。表哥來信,言必提起林帥威名。長生仰慕不已。實則去年征討白蓮,長生便已親眼所見林帥威武了!」
「去年?」林晚榮眨了眨眼:「石大哥的意思是——」
石長生道:「去年秋天,林帥以數千糧草軍大敗白蓮匪寇、攻破濟寧城時,長生便奉徐大人之命,領山東水軍候奉在側!那濟寧城破,乃是末將親眼目睹。」
原來是故人!林晚榮笑著點頭。
此次去高麗,徐小姐為他安危著想,不僅親自訓練思念號上的水手軍士,就連那護送的將領,也選擇有豐富海戰經驗的山東水師,統領就是胡不歸的親老表!有了這層關係,哪還不放
既然大華水師到來,那便說明此處已到黃海地中心了,就在此處,他便要與法蘭西船隊分道揚鑣了。
塔沃尼不捨地拉住他道:「林,明年有空的話,一定要到我們法蘭西去看看啊!到時候我再送你一艘大船,一兩銀子也不要!」
「那樣我豈不成貪污受賄了?還是花十兩銀子買吧!」林嘻嘻笑道。
思念號與先鋒號之間已架起板橋,眼望著分別在即,這一去就是幾千幾萬里,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來,即便堅強如李香君者,也忍不住的雙眸通紅,淚珠在眼眶裡打轉轉。大小姐摟住她肩膀,柔聲勸慰著,淚水早已沾滿了面頰。
林晚榮歎了聲道:「小師妹,西洋可不比大華,那裡沒人罩著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你要小心些,千萬別受了別人欺負!」
李香君哼了聲道:「你忘了麼,我會武功地!誰敢欺負我?」
這倒是,以這丫頭的武功,連我都難免要受她欺負,西洋難道還有比我更強悍的人?開玩笑!他哈哈笑了兩聲,轉身拉過法蘭西人,小聲叮囑道:「塔沃尼,我們大華派去的這些孩子,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要是他們受了欺負,哼哼——」
他陰陰一笑,塔沃尼滿頭大汗,急忙道:「林,你放心,路易陛下和我,一定會熱情接待他們的!在法蘭西,沒人敢欺負他們!」
「那就好!」林正色點了點頭,微微歎息著道:「還有我這位小師妹。她一個女孩子,年紀又小,孤身在外的,我怎麼也不能放心。等到了法蘭西,你幫我找幾個僕婦照料她,買上一棟房子,讓她住的開心,那用度花銷都算我的。另外,我這位小師妹性子剛烈,你千萬別說這些是我幫她找的,就說路易陛下特別照顧女士好了!」
塔沃尼豎指讚歎:「林,你對令小姨子真夠意思!」
他二人用英吉利語輕聲交談,李香君默默望了他幾眼,淚流不止。
登船的時候到了,眼望著李香君漫步踏上橫亙兩船之間的板橋,林晚榮微聲一歎,忽見小師妹一陣風般奔了回來,嬌喘吁吁的站在他面前:「姐夫,你的英吉利語很好麼?」
「一般吧,你怎麼問起這個了?」林晚榮笑道。
「那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小師妹湊到他耳邊,顫抖著說了句什麼,林晚榮臉色疾變,呆呆站在那裡,彷彿像個提線木偶,一動也不能動了。
「姐夫,你好傻哦!」李香君一句說話,淚珠紛飛如雨,她咯咯笑著轉過身去,飛一般的奔過板橋,然後回轉身來,站在先鋒號的甲板,無聲凝望著他。
帆板緩緩展開,水手們疾速划行,尾舵的導流槽噴射出串串耀眼的水珠,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的斑斕。
先鋒號無聲起錨,默默向大海深處駛去。
「姐夫——」望著那漸漸模糊的臉頰,李香君忽然跳了起來,朝他揮動著晶瑩的玉手,流著淚大聲喚道:「五年,五年,我一定要讓你崇拜我!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容顏,要等著我回來!」
「記住我的容顏,等著我回來——」
那陣陣的回聲在海面上飄蕩,經久不息,直到先鋒號的風帆走的不見了蹤影,卻仍在他耳邊不斷盤旋著。
法蘭西人的船隊早已消失在大海之中,他卻還像個石頭般站在哪裡,一動也不動。蕭玉若急忙拉住他的手,溫柔道:「你怎麼了?」
林晚榮手心微顫,恍然如夢的長長抒了口氣,疑惑道:「大小姐,你知不知道,香君今年幾歲了?」
「好端端的,怎麼問起這個問題了?」蕭玉若眉頭輕皺,搖著頭道:「我也不知,好像從來沒有人關心過這件事情!」
他初遇李香君,是在炮打仙坊的時候,那時候小師妹還紮著兩個小辮,便似只有十一二歲年紀,可等到她與青旋下了山,去掉了小辮,就忽然變成了個十四五歲明眸皓齒的少女。他一直都在疑惑,這個小師妹,到底是幾歲?
見他愁眉不展,大小姐牽著他的手,溫柔道:「想不通的問題,就不要想了,總有一天會有答案的!我倒是有些好奇,香君到底與你說了什麼,似把你的魂魄都驚的沒了!」
「沒什麼,沒什麼,她只是和我開了個玩笑!」他急忙打哈哈。
「是嗎?」大小姐微微一笑:「愛老虎油,愛老虎油,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香君這丫頭,臨走還給我們出難題!」
林晚榮驚駭失色,忙道:「愛老虎油,其實,就是有隻老虎,它愛擦一種神奇的油,印度來的油,所以,人們就把它叫做愛老虎油。」
「哦!」大小姐恍然大悟,無聲拉住他的手,輕輕道:「林郎,愛老虎油!」
每個女人都不傻!他雙眸驀地濕潤,緊緊抱住大小姐,無數的感動都湧上心頭:「玉若,我生生世世都老虎油!」
李香君這個人物,代表的是一種夢想。如果不喜歡這一段的,盡請跳過。
現在還在罵三哥種馬的,那實在是錯怪他了,上升到他的層次,種馬的手段根本用不著了,也許,情馬兩個字更準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