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城中已是繁星滿天,將徐小姐送至大營門口的時候歸幾人站在遠處,擠眉弄眼的怪笑,神色說不出的詭異。
徐芷晴急急低下頭來,薄嗔的看林晚榮一眼,晶瑩的臉頰飛快的染上兩抹紅霞:「都賴你,作弄我,讓他們看我的笑話!」
林晚榮嘿嘿幾聲,拉住她柔荑,湊在她潔白的耳邊,輕吹口仙氣,小聲道:「讓他們笑去吧,以後這樣的機會還多著呢,笑著笑著也就習慣了,我就是這樣過來的。」
「懶得與你說了,我回去了!」徐小姐面紅耳赤,抽身就要離去。
「不忙不忙,」林晚榮忙拉住她手,嘻嘻笑道:「有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我還沒來得及做呢!」
他說著話,神秘的眨眨眼,腆著臉頰湊了上去。
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做?!徐小姐會說話的眼睛瞪得大大,望著他近在咫尺的面頰,心裡噗通噗通直跳,手心都攥出汗來。
林晚榮在她鮮紅的似能滴出水來的嬌艷臉蛋上,輕輕一吻,笑著道:「就是這麼個事,你看,很重要吧!」
「吼吼,再來個,再來個——」高酋幾人呼哨吹得震天響,怪笑聲此起彼伏。
徐芷晴渾身輕顫,臉頰鮮艷如血,轉身飛一般的逃竄:「你這卑鄙的人,我討厭死你了!」
「徐小姐,今晚做個好夢啊!」林晚榮揮著手哈哈大笑。
「夢你個大頭!」徐芷晴羞惱之下,腳下急頓,彎身抓起兩把沙子。轉身就朝他扔了過來。林晚榮啊啊怪叫著跳開。雙手胡亂的拍去灰塵。徐小姐噗嗤輕笑,脈脈望他幾眼,轉身飛快的入營去了
胡不歸幾人吼吼怪笑著走了過來。老高嘖嘖讚歎:「看看,這就是手段!我早說過了,只要是個雌地,哪怕就是頭母蒼蠅,那也逃不過林兄弟地手心!徐軍師就是這樣陷落的,你們總算見識到了吧?!」
胡不歸杜修元幾人佩服的五體投地。連連拱手作揖。林晚榮嘿了一聲,不滿道:「馬屁少拍!以後我和徐小姐說悄悄話地時候,你們可不許再偷看了!我就剩這麼點殺手鑭了,要都被你們學去了,我還混個屁啊!」
諸人放聲大笑,總算天遂人願,能親眼目睹林將軍和徐軍師團圓,這也是大大的美事一件。
說笑一會。天色已是不早,林晚榮心中有事,也不住在營中,揮手辭別了眾人出來。夜空晴朗。繁星滿天,深夜的興慶府格外的寧靜安詳。不時的犬吠兒啼。更讓人有一種真實的活著地感覺。
行進那座簡陋的小院,芬芳撲鼻而來,淡淡的火燭,倒映在窗紗上,潔白幽靜,無比溫馨。
「姐姐!」那木門也未閂上,輕輕一推便開了,他欣喜的跨腳邁步進去,便聞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屋內卻空無一人。
挑開簾子進了內室,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茶爐,湯藥正噗噗沸騰。一個女子湊在爐前,紅潤的小口輕吹沸騰的藥面,淡淡地水霧在她臉頰前環繞徘徊。
她小心翼翼的雙手捧碗,緩緩抬起頭來,衝著他微笑:「小賊,該吃藥了!」
「姐姐——」林晚榮鼻子一酸,眼眶紅,跨步上去就要抱她。
「先吃藥!!」仙子美目流轉,笑著將湯碗往他身前一推,便阻住了他的步伐。林晚榮嗯了一聲,接過那藥汁,也顧不得又燙又苦,咕嘟咕嘟幾口大嚥了下去。
看他將湯藥喝的一口不剩,寧雨昔微微點頭,從懷裡掏出絲絹,細細擦去他口角地殘汁,笑道:「這還差不多,只是我倒有些奇怪,今日你怎地變得如此乖巧了?!」
「我一向都是這樣的啊,」他笑嘻嘻地坐上床沿,望著仙子清麗的臉頰,溫柔道:「姐姐,我能不能抱抱你?!相信我,很純潔的那種!」
寧仙子臉頰嫣紅,這倒是怪了,小賊莫非真的轉了性子不成,他往日裡哪有這般斯文,別說是純潔的,便是齷齪百倍的事情,他也不是沒幹過。
「你問我做什麼,」寧雨昔低下頭去,輕聲道:「哪回還沒依你不成?!」
小賊嘻嘻笑著將頭拱進她懷裡,用力摩擦了幾下,仙子渾身熱、心跳加,正要開口說話,卻覺自己懷中的那人忽然停止了動作,只緊緊抱住她,像要將她融進骨子裡。
這是怎麼了,他倒真的老實了?寧雨昔有些意外,低頭望去,只見小賊眼睛睜得大大,雙眸中晶晶閃亮,正呆呆望住她,那眼中的溫柔,便是堅硬的鋼刀,也能被他融化。
仙子心中急顫,也不知怎地,悲與喜一起湧上心頭,瞬間便淚流雙頰。
「出什麼事了,怎地這樣望著我?
笑著流淚,纖手酥凝,一絲一絲,輕輕撣去他上沾
林晚榮爬起身來,緊緊拉住她的手,呆呆望住她:「姐姐,今早見到胡不歸他們的時候,我高興之下,轉過頭來,卻怎麼也看不見你了!」
仙子笑著搖頭:「你與他們舊友重逢,正該歡笑之時,我在你身邊多有不便,自應遁去!怎地,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林晚榮悠悠一歎,輕道:「不瞞姐姐說,我就是擔心你會離我而去。那樣,就再沒有人哄我吃藥、抱我睡覺,再沒有人在夜裡偷偷為我扎針過**,我沒了扇子、沒了枕頭、沒了仙子姐姐,這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寧仙子抹去他眼角的淚珠,溫柔笑道:「胡說八道,我不就一直在這裡等你嗎?!或許從前還有些猶豫,但是當你用身體擋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便知道。生生世世都掉進你這小賊的魔咒裡了!要讓我離開你。便只能取掉我地性命了!」
「放心放心,誰也不能傷害姐姐!」小賊眉開眼笑地拉住她的手,堅定道:「我知道。因為你是青旋的師傅,所以一直以來都未曾真正地快活過,你才會想回千絕峰去!不過姐姐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解決好的!你想想,我是誰啊?那是大名鼎鼎的林三啊!大江南北、長城內外,誰不知道林三哥的本事。嘿嘿!」
仙子抹了眼淚,笑著搖頭道:「倒是會吹牛!你要有本事,先將那突厥大可汗的事情解決了,我才能信你!」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方纔的雄心壯志剎那就消逝無蹤,林晚榮苦著眉搖搖頭,長聲一歎:「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月牙兒地事。關涉著家國,可謂生離死別、恩怨情仇,你能想到的,差不多都佔全了。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的?我要真上去和她談判,這恩不恩、怨不怨、又哭又笑、又喜又悲的。那能談成個什麼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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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賊說的有些道理,這種剪不清、理還亂的局面,只怕會讓局勢更加的難以捉摸!
仙子微微點頭:「是有些混亂,不過,怎麼著都應該比現在這種局面要強吧!現在兩國僵持住了,一個不小心,便是魚死網破、生靈塗炭之局!到那時候就積怨難返,雙方勢成水火,必有一方覆亡才能罷休,那局面,誰也討不了好去!」
林晚榮沉默了良久,輕聲道:「姐姐,你的意思是,我該去?!」
「有些事情,若是一味地逃避,那反而不能安心,不如放開胸懷去面對。是生是死都要弄個明白!」寧雨昔輕輕撫摸著他的頭,柔聲道:「我不能影響你的意志,一切都要你自己拿主意才是。」
去還是不去?!林晚榮長長的吁了口氣,直覺人生之苦,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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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地風沙呼呼狂嘯,捲過大漠,捲過草原,盤旋著升空,彭的一聲四處飛散,掀起蓬蓬地沙雨,蔚為壯觀。
幾匹駿馬飛奔而至,在那長棚外停了下來。徐芷晴跳下戰馬,抖抖身上的灰塵,搖頭道:「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如此劇烈的沙暴,塞外倒有好些年沒見過了。」
「相比起死亡之海的旋風,這點流沙,又能算得了什麼?!」幽幽的歎息在她耳邊響起,不遠不近,不疾不徐,似是自天外飄來的靡靡之音。
徐小姐轉過頭來,只見那美麗的金刀可汗不知何時已駐馬俏立在身側,眼望著這滿天的流沙,眸中時而閃亮,時而黯淡,時而羞澀,時而悲傷,就如一幅幽邃的畫卷。她側面輪廓端莊柔媚,隱隱流露著晶瑩的光彩。秀美的鬢角掛著兩抹雪白,在漫天的狂沙中,似是純淨的梅花一樣高貴耀眼。
徐芷晴微一抱拳,嬌聲道:「大可汗來的真早!」
「徐小姐不也一樣嗎?!」玉伽目光淡淡,掃了她身後一眼,微微搖頭:「李老將軍沒有來,徐小姐也僅帶幾個隨從,大華如此怠慢,看來今日的談判似乎沒有多少必要了!」
「大可汗言之過早,」徐小姐哼了聲道:「雙方談判,與人數多少沒有干係。李元帥未有親自到場,是因為他把一切都已交待給了我。只要大可汗有誠意,芷晴盡可代表我大華,我們什麼都可以談。」
玉伽仰望那滿天的沙塵,沉默了良久,方才輕聲一歎:「好吧,這就算是上天賜給你我雙方的最後一個機會,希望徐小姐善待。貴我兩國,是馬放南山還是兵戈相見,也許就在徐小姐一念之間了。」
徐芷晴冷冷一笑:「這句話,應該是我對大可汗來!」
玉伽雙眸微閉,輕喝道:「祿東贊!」
突厥國師單掌撫胸,恭敬道:「大可汗有何吩咐?」
月牙兒淡淡道:「以我突厥國師,與徐軍師談判,想來也沒有怠慢了大華來的貴客。國師,本汗提過的條件,你都清楚了?!那是我突厥所能忍讓的極限,不許再退一步。」
祿東贊略略點頭。一副胸有成繡模樣。徐芷晴心中明白。突厥大可汗早已把條件定死。與祿東贊地談判不過是走走過場。很顯然。在目前地狀態下。以玉伽地強硬和她意欲置於死地而後生地勇氣,大華和突厥,永遠都難以達成妥協了。
談判就這樣結束了麼?!他真地不來了?他真的能放下這天驕一般的女子?大華和突厥。永世都要這樣戰下去麼?徐芷晴默默歎息一聲,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憂愁,心中百味雜陳。
「徐小姐。你認為,貴我兩國,還有談下去地必要麼?」玉伽眼神不緊不慢,緊緊盯住徐芷晴的雙眸。似有一股難以言道的巨大壓力,狠狠擠壓著徐小姐地心房。
這一代天驕的草原女子,氣勢果然非凡,徐芷晴平抑了呼吸。正要說話,忽聞蹄聲隆隆,遠方塵沙中一騎飛奔而來,卻是個大華軍士。
那軍士徑直奔到徐小姐面前跪倒:「啟稟徐軍師。將軍說,突厥人喜歡玩這種壓迫遊戲。那就讓他們玩去!我們和突厥。再無談判的必要。請軍師回營。」
將軍?是哪個將軍?徐芷晴稍一愣,忽然長身而起,驚喜道:「他,他來了?!」
「是!將軍請徐軍師回營!」
徐芷晴欣然轉過身去。遙望大漠塵沙中,一架馬車靜靜的佇立。車簾子微微拂動,黃沙飛舞著,幾乎要將它完全掩蓋了。從那佇立地地方,離這長棚僅有數里的距離,馬車卻一步也不動了。
徐小姐笑著點頭,面向玉伽傲然道:「既然大可汗認為你我雙方再無和談之必要,那也不用浪費時間了。來日戰場上再見吧,芷晴告辭!」
她翻身上馬,疾舞馬鞭,那神駿嘶的長鳴一聲,甩開四蹄鑽進了風沙,直往遠處奔去。
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華退出談判地度,竟是比突厥人還要快上許多,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突厥國師愣了半晌,良久才小聲遲疑著道:「大可汗,現在我們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和大華就此開戰?大汗,大汗——」
他一連問了幾聲,玉伽卻沒有絲毫的動靜,就連呼吸也聽不到。
祿東贊急忙抬起頭,只見金刀可汗眼神深深地注視著遠方,握住金刀的小手,竟是微微顫抖了起來。
「大汗——」
「備馬!」玉伽輕喚了聲,語氣中說不出地堅定。
早有突厥騎士送上神駿鐵騎,玉伽望了望遠處靜立地馬車,心中忽然噗噗直跳,她極力的平靜了下呼吸,一個疾躍跨上駿馬,「駕」的嬌叱一聲,身如一道金色閃電,飛身便往那塵沙中奔去。
祿東贊看的大駭,急急招手:「大可汗,那是大華國境,去不得,去不得啊!」
玉伽身影矯健,疾行如風,哪裡能聽到他地呼喊。眼見徐芷晴已趕到那馬車前,正探頭往裡說話,臉上的笑容比花更嬌艷,那馬車也調轉了方向,正要往回馳去。
「駕——」突厥大可汗怒身嬌喝,瞄準那緩緩開動地馬車,馬上功夫揮到極致,**神駿似是流星般疾射出去。大漠流沙便如箭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
三百丈、兩百丈,眼望著那馬車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微微晃動的車簾子已清晰可見。玉伽猛一咬牙,刷的一鞭甩出,身下駿馬昂然嘶鳴,恍如一道霹靂般激射而至。
「停下!」駿馬仰天悲鳴,一道金色的身影彷彿破空的閃電,生生的阻在馬車跟前。雙方的戰馬同時止步,憤怒向天,長嘶不已。
徐芷晴驚訝之餘,怒道:「突厥大可汗,你擅闖我大華國境,意欲何為?!」
玉伽無聲的搖頭,輕輕跳下馬來,一步一步,緩緩向前行去。愈是靠近,那心跳的感覺便越是強烈,幾乎抑制了自己的呼吸。
她身形輕輕一顫,無力的靠住車轅,伸出纖纖素手,溫柔撫摸著那車簾,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車裡的人,你敢親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