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聲響亮,血光沖天。
到處都是奔馳的火馬、如蝗般飛竄的火箭,街邊的木屋、帳篷瞬間被點燃,隨著風勢熊熊燃燒。無數的突厥人被刮倒踩傷,奔竄的火苗燃燒了他們的頭、衣服,淒厲慘叫,絡繹不絕。四處潰逃的人群,成了奔湧而來的大華騎兵的活靶子,無邊的箭雨伴隨著漫天大火,克孜爾瞬間從天堂化為煉獄。
在這漫天的火海中,渾身浴血的大華騎兵,高舉著滴血的彎刀,彷彿奔騰的洪流,瘋狂湧入突厥皇宮。
諾大的宮殿內外,剎時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頭,突厥人、大華人、帶血的刀尖、數不清的戰馬,密密交織在一起。雙方最近的距離,就在數丈之間,近到能聞到彼此身上的汗漬。四處都是血紅的雙眼、瘋狂的臉頰,突厥人如此,大華人更是如此!
「老高,你他娘的終於來了!!」看見高酋那黝黑的臉龐,胡不歸激動的熱淚盈眶,奮力抱住他胳膊,大聲笑道。
「慚愧,在外面殺的痛快,差點把這邊給忘了,恕罪恕罪。」高酋哈哈大笑,掃了一眼那被擒住的薩爾木和各位突厥王公,得意洋洋的點頭。數不清的大華將士衝上去,將他們牢牢捆綁,對那小可汗更是格外照顧。
玉伽手握金刀,紅唇沁出點點的鮮血,恨不得立即衝上前去。只是大華人冰冷的刀鋒緊貼在薩爾木的脖子上,動一下就是人頭落地。
李武陵看了看滿地如狼似虎的突厥騎兵,興奮的擦擦濺在臉上的血跡:「這麼多胡人?林大哥,這可夠咱們殺的!***,今天賺夠本了!」
「是啊,」林晚榮放聲一笑:「咱們夠本了!」
他緩緩轉過身來,望著身後所有的大華精銳,忽然振臂一呼,高聲道:「弟兄們。你們知道這是哪裡嗎?我告訴你們,這遍地血色火光地——那是突厥人的皇宮!是突厥人的皇宮!!!」
「呼——」他刻意重複的那句話彷彿炸藥落地,人群頓時沸騰了。這洗刷恥辱的一刻,大華人等待了百年之久。無數地熱血兒郎熱淚盈眶,他們瘋狂地歡呼著。揮舞著滴血的尖刀。狠狠向對面的胡人湧去。
在這巨大的精神鼓舞下,大華人的氣勢銳不可擋,即便是佔據了絕對地人數優勢,突厥人的隊形依然被他們壓迫了數丈。
「刷!」玉伽彎刀出鞘,小手冷冷一揮。四面八方的突厥人瞬間又蜂擁回去。
「噹!」無數的刀槍相加,雙方緊緊的擠在一起,大華將士們個個臉色通紅,眼中閃爍著凶狠而又興奮的光芒,寧死都不肯退一步。
對峙之中,雖未有拚殺,但那氣氛卻壓抑的近乎窒息,除了呼呼的喘氣聲。沒有一個人說話。玉伽眼神疾閃,金刀再揮。突厥人出一聲低吼。隊形拚命擠佔上去,一步步壓制著對手狹窄地空間。
「誰也不許退!」林晚榮目光冷冽。狠狠嚥了口吐沫。大刀向前疾指。
「殺!」大華將士同時怒吼一聲,雙目通紅。瞬間爆出的巨大能量,用那雪白地大刀,架住突厥人,生生將他們又擠了回去。
不見鮮血,卻比戰場的廝殺更為驚心動魄,這是兩個民族韌性與意志地較量!每個大華人臉上都有一種難以言說地興奮與悲壯,上至林三,下至士兵,無不如此,彷彿他們絕不會輸。
金刀大可汗微微抬起頭來,打量著啞巴,眼神漸漸冰冷,彎刀握的緊緊,晶瑩地手背,隱隱凸起幾根細細的青筋。啞巴絲毫不讓的盯住她,臉色陰沉的彷彿天邊的烏
在這可怕的沉默中,所有人心中都彷彿有一根無聲繃緊的琴弦,沒有人知道,這琴弦什麼時候會斷裂、斷裂了又會怎樣。
「姐姐,不要管我,殺了他們!」身處大華人掌控中的突厥小可汗,突然咬牙出一聲帶著顫抖和稚嫩的咆哮,清脆的童音,剎那響遍皇宮的每個角落。
老高啪的一掌拍在小可汗頭上,怒道:「再說話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掌摑突厥可汗,這從來沒有想過的好事,竟然落到了我頭上?!老高愣愣的盯住手掌,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胡不歸當然明白他意思,嘿嘿道:「讓你小子搶了先!」
「薩爾木——」玉伽一聲悲呼,雙眼圓睜,銀牙咬得緊緊,手中金刀幾乎都要捏碎了。
林晚榮微微搖頭,歎道:「高大哥,不要太簡單粗暴,咱們大華是禮儀之邦。以德服人講不通了,那才可以動手。」
「是,是,下次一定改!」老高嘻嘻笑著點頭。
「不要你耗子哭貓,假慈悲!」薩爾木憤怒的喊道,雖是語聲僵硬,卻是標準的大華語。林晚榮驚奇的看了看他,又看看玉伽。大可汗表情冰冷,目中射出深深的恨意。
林晚榮好笑的搖搖頭:「薩爾木,貓哭耗子才是假慈悲,耗子哭貓那是真慈悲。你姐姐教你大華語的時候,你肯定沒有用心學習。」
小可汗瞪大了眼睛望住他:「我不管你是耗子還是貓,總之,你欺負了我姐姐,薩爾木一定不會放過你!」
「我沒有欺負——」他想要辯駁,只是看了玉伽一眼,聲音卻是不知不覺的小了下去。說這話,底氣似乎不是那麼足!
大可汗長歎口氣,俏臉泛著淡淡的金光,她昂起頭顱,目光犀利,深注他臉上:「大華人,談談條件吧。只要你放了薩爾木和我的族人,玉伽以突厥汗國金刀大可汗的榮譽向你保證,偷襲王庭的事我一律不追究。你,和你的勇士,可以安然無恙的離開草原、榮歸你們的故土!」
榮歸兩個字確實當之無愧,他們這支孤軍。輾轉數月、深入千里,翻越賀蘭山天險,火燒巴彥浩特、奇襲達蘭扎,穿越死亡之海與天山冰窟,攻陷胡人王庭。將戰火燒遍了克孜爾。可謂真正的震徹敵膽、所向披靡。就算帶不走薩爾木,只要能活著回去,他們也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林晚榮微微搖頭,淡道:「大可汗,開出這樣地條件。你不覺得是在侮辱你的智慧嗎?!」
玉伽神情冰冷:「你們手上沾滿了我族人的鮮血,你放了薩爾木,我既往不咎,這難道還不夠寬限嗎?!」
啞巴望著她,忽然抬起頭來仰天長笑,臉上的輕蔑之色,彷彿針一般刺進月牙兒心裡。
「你笑什麼?!」金刀大可汗怒吼起來,恨不得上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那清脆地嬌喝,連大殿橫樑上地塵土。都絲絲震落了下來。
林晚榮眉毛一挑,憤怒道:「我笑你揣著聰明裝糊塗!說到手上沾染的鮮血。大可汗。你去問問你的父汗、問問你的族人,他們對我的同胞做過什麼?我就算再殺十倍地突厥人。能比得過他們這些屠夫嗎?!」
「不許你質問我父汗!!!」月牙兒緊咬著牙,瞪圓了眼睛,死死盯住他,憤怒喊道。
林晚榮老臉一黑,大聲道:「他是你父汗,不是我父汗!!我質問一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人,有什麼不可以?!」
如此激烈的爭吵,依稀有種熟悉的感覺。在她還是那個天真美麗的俘虜月牙兒的時候,就已經進行了無數次。只是時過境遷,物雖是,人已非!此時此刻,她還能記得那些並不遙遠的往事嗎?!啞巴板著臉,心中苦笑。
老胡和高酋面面相覷,滿臉的駭然。這二人分明已是陌路之人,卻怎麼又掐起來了?那一板一眼、甚至連腔調,都沒變過!
「你敢侮辱我父汗?!」那邊地薩爾木早已暴跳起來,衝過來就要找他拚命。老高嘿嘿笑著攔住他,小可汗人小鬼大,張嘴就往老高手上咬去。胡不歸眼疾手快,上去狠狠掐住薩爾木的脖子,任他幼小地身體在空中踢騰著。
「住手!」看見薩爾木受折磨,玉伽急怒之下,金刀一揮,雙眸隱隱有些濕潤。
胡不歸嘿嘿笑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放下了小可汗。
金刀大汗急喘了幾口氣,臉上浮起一抹淡淡地哀傷,她默默看了林晚榮一眼,忽然緩緩行了過來。她地腳步很輕,彷彿空中飄浮的羽毛,有種不真實地錯覺。
離著他不過兩丈距離,玉伽停住腳步,面無表情的望住他:「用我,交換我弟弟!你們放了他,帶我走!!」
「姐姐——」小可汗驚呼哭泣。
玉伽美麗的大眼睛瞪圓,怒道:「薩爾木,你是毗迦可汗的兒子,是草原翱翔的雄鷹,只可以流血,不可以流淚!我沒有教過你嗎?!」
胡不歸微微搖頭,玉伽這個女子,聰明智慧不說,更是有情有義有擔當。只可惜,她為什麼偏偏是個胡人呢?這下倒好,彷彿我們才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了!
老高歎了口氣,偷偷壓低了聲音道:「林兄弟,你足智多謀,還是想個辦法叫月牙兒給你暖床吧!她不是壞人,咱們也不是壞人那!這樣的女子,錯過了,實在太可惜!!」
林晚榮無語。兩軍對壘、鮮血遍地,海一般的深仇大恨,玉伽的身份又是縱橫草原的天驕,就算我要找她暖床,冒著生命危險姑且不論,突厥人能答應嗎?!
「怎麼,不敢回答了麼?!你們大華人,都是這麼膽小的麼?!」大可汗盯住他,嘴角浮起一絲冷冷的譏笑。
命運就彷彿在開玩笑,從哪裡開始,轉了一圈,卻又回到了那裡。若是玉伽真的再次成為自己的俘虜,那命運的輪盤,又會指向哪裡?「不是不敢回答,是怕答了讓你失望。」他搖頭笑了笑,微微歎息:「大可汗,世事輪轉,現在的你,不是我要的人!」
「你——」玉伽憤怒的臉頰通紅。眼中升起一層淡淡的氤氳,旋即厲芒疾閃,手中的金刀憤而握緊,隨時都有可能出鞘。
啞巴彷彿沒有看見她地目光,淡淡道:「我說的不對嗎?!你是現在的金刀可汗。光芒萬丈。可是未來草原的主人卻不是你。我為什麼要為了現在,而捨棄將來?!就因為你長得漂亮麼?恕我直言,我家裡的丫鬟,個個都比你美貌百倍,還可以任我隨便摸。你能成嗎?!」
「下流!」大可汗咬著牙。酥胸急顫,目光冷如閃電,狠狠瞪住他:「那你到底想要怎樣?!開出你地條件!」
啞巴長長吁了口氣,搖頭道:「條件?當然可以談了,只不過大可汗挑地今天這個時機不太好。」
聽聞他似乎願意談條件,玉伽眼中閃過一絲期望的神色,語氣稍緩:「今天不好?那明天?!」
「明天也不是吉日!」
「那你要選擇何時?!」
林晚榮點頭道:「等我們回到賀蘭山,應該就差不多了。到時候貴我兩國。可以在五原和巴彥浩特之間,搭建一條長棚。橫跨兩國國界,再擺上好幾十張桌子。大家喝喝茶、吃點水果。坐下來慢慢談。不瞞你說,大可汗。我很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金刀大可汗意識到上了他當,頓時勃然大怒,漲紅了俏臉:「啞巴,你敢戲弄我?!」「這不是戲弄,而是你將要面對的現實!」啞巴毫無懼色的轉過身去,對著薩爾木微笑道:「小可汗,歡迎到我們大華作客!你放心,只要報我林三地名號,就絕對沒有人敢欺負你,我以我的信譽擔保!」
「你敢?!」玉伽眼角齜裂,嘩啦一聲劈斷身邊的几案,雙眸如著了火般,咬牙盯住他,紅唇沁出絲絲鮮血。一字一頓道:「林三,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
「殺殺看就知道了!」林三拂拂衣袖,拍拍身邊胡不歸肩膀:「胡大哥,告訴弟兄們,準備著,我們要回家了!!」
回家?這兩個字遙遠而又陌生,胡不歸聽得愣神半晌,剎那熱淚盈滿眼眶,顫抖著喃喃道:「將軍,你說,我們回家?!」
「是啊,回家!今天,真是個好天氣!」遙望天邊那新出的一抹朝霞,火紅的彷彿嬰兒的臉龐,他鼻子微微哽咽著,提腳跨步,昂向外走去。玉伽盯住他的背影,眼神不斷變幻。
姐姐——」薩爾木被胡不歸提在手中,逕直追隨林晚榮而去,那童稚地呼喊,淒慘之極。被俘的二十餘名突厥人,被捆上了手腳、破布塞住嘴,掙扎著被推搡了出去。兩行淚珠無聲滴落,玉伽猛一咬牙,揮舞金刀,疾聲喝道:「勇士們聽令。不准放走一個大華人!」
嘩啦嘩啦,突厥人團團而上,無數泛著幽光地冷箭,齊齊對準了他們。
「金弓、墨箭,何在?!」金刀大可汗的聲音清脆決絕,不帶一絲情感。
兩個美麗地突厥少女躬身捧上一張金色地彎弓,玉伽握在手中,輕輕一拉弓弦,大殿中頓時嗡嗡作響,回聲不絕於耳。另有兩個少女,恭敬為她掛上箭囊,數十支沉重的墨箭塞滿其中!這墨箭乃是純烏金所製,通體墨黑,名貴無比,比金石更剛硬,無堅不摧!
玉伽眼神冰冷,弩箭掛弓,玉手輕抬,幽幽烏箭,瞄準了那微微晃動著地背影。
林晚榮似是感覺到了什麼,身形微微一滯,卻沒有轉過頭來:「大可汗,雖然不贊成你的某些觀點。但是,在我心中,你是最值得尊敬的對手!即便你沒有我家丫鬟漂亮,可是你的箭射的好,我今天要是死在了你手上,那也不冤枉!」
月牙兒美麗的雙眸升起淡淡的水霧,握弓的玉手微微顫動:「啞巴,你說過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分辨不清楚。玉伽請問一聲,就是你自己,能把它全部弄明白嗎?!」
啞巴背著頭對她微微揮手,大笑道:「要把真假都能分的那麼清楚,那就不是人生。而是演戲了——高大哥,我們走!」
「走!」高酋怒吼一聲,手中大刀奮力劈出,「噹」的大響聲中,阻在身前的胡人齊齊退了好幾步。所有將士都跟在他們身後。緩緩向宮門口蠕動。
胡人亦步亦趨的跟住他們。將大華人團團擠壓在中間,卻不敢輕舉妄動。小可汗和眾多王公在他們手中,大可汗又未令,誰敢擅自動手?
老高面目凶狠,大踏步前進。一刀一刀劈下去,雷霆萬鈞,胡人不敢掠其鋒芒,只得步步後退。
眼瞅著已行到皇宮門口,剛踏上台階,便聞一聲淒厲銳嘯自耳邊劃過,掀起幾根細細的絲,嗡嗡而過的勁風。似是刀子一般,割得耳根生生的疼。
「嗤」地脆響。金石交擊,火花一閃而逝。那通黑的墨箭在毫釐之間劃過他臉頰。盡根沒入厚重的宮牆石壁中。嗡嗡的回聲兀自在耳邊盤旋。
胡不歸吃驚的張大了嘴巴,這樣地強弓利弩。再加上玉伽神乎其神地箭術,天下誰人能當!
「準頭真差!」林晚榮無奈搖頭,笑著擦了擦火辣辣的臉頰,大踏步邁出宮門。
這一踏出,便有種火燒的炙熱感覺撲面而來。四面的火光仍未撲滅,辟里啪啦的響聲絡繹不絕。縱觀長街兩岸,昨夜猶是無盡地歡騰,現在卻已是一片焦土、遍地瓦礫,整個克孜爾半數被大火淹沒。
無數的突厥騎兵,圍在長街兩岸,將他們團團包圍,殺氣騰騰,卻沒有一支箭射出,顯然尚未得到玉伽的指令。
大華人向著城門層層推進,突厥人有秩序的後退,似乎特意為他們留出一條道路。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玉伽就這樣放過我們了?」許震雙手持刀,東張西望著,警惕說道。
突厥人圍而不攻,一刀未,整個克孜爾都是寂靜無聲,偏偏在這寂靜中,隱隱約約能嗅出些血腥的味道。一股無形的壓力,似是千鈞重擔壓在心頭,不僅許震和李武陵,就連胡不歸、高酋這樣久經戰陣的老江湖,額頭上也沁出了層層汗珠。
「看,那是月牙兒的轎子!」李武陵指手叫道。
無數突厥人地保護中,一頂金色的攆帳,不疾不徐,緩緩地跟在他們身後。微微拂動的紗幔,寂靜無聲。沒有看到玉伽地身影,卻能感受到她平靜地呼吸。突厥大可汗沉默的可怕,誰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殘破地城門近在眼前,胡人的屍體橫七豎八,落馬的大華將士也早已停止了呼吸,火光、血跡、殘肢斷臂,昨夜大戰的痕跡歷歷在目。
他獨自一人行在最前,望著倒在面前、那一張張曾朝夕相處的年輕火熱的面龐,許多的大華將士,至死仍是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這裡不是大華!無數的忠魂,將就此長眠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永世難歸故里。
他無聲無息的沉默,淚流雙頰。
「小賊,對不起——」一隻溫熱濕潤的小手緊緊拉住他,似與他的心跳同一頻率,感覺他的苦與悲。寧仙子靜悄悄的站在他身邊,輕輕拍著他的手腕,眼中的濃濃的愛憐,像是在呵護一個無助的孩子般。輕紗覆蓋了面頰,看不清她絕世的容顏,卻無損於她的芳華。
「姐姐,怎麼了,為什麼說對不起?」小賊驀然一驚,急急抬起頭來,卻見仙子眼中滲出淡淡的疲憊,額上隱隱有些汗珠,在漸起的晨暉中,閃著晶瑩耀眼的光澤。
似寧仙子這種人,終生苦修,武功卓絕,又怎會被寒暑所累?這點點的汗珠,卻已透露出了異樣。
林晚榮驚駭之下,一把揭開她面紗,卻見寧雨昔晶瑩如玉的臉頰慘淡蒼白,這一驚之下非同小可,小賊嚇得緊緊抱住了她:「神仙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你可不要嚇唬我啊!」
寧雨昔微撫著他雜亂的頭,搖頭歎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昨夜一戰,我已竭盡全力,這許多的生命,卻依然無法挽回!身為習武者,雖可一劍斃敵,只是那戰事。卻非個人所能左右!你莫要責怪!」
寧仙子雖然武功高強,但再厲害的武功,也敵不過雷霆萬鈞的戰陣。千軍萬馬中,個人所能揮的力量終究有限。
望見仙子自責的眼神,林晚榮痛從心頭來。急急抓住她手:「姐姐。這怎麼能怪你?將軍難免陣上亡,打仗就是這樣的。快告訴我,你是哪裡不舒服?」
「你不要擔心,」寧雨昔輕聲道:「前日趕著為玉伽施術、昨夜又劈破城門,都耗費了些許力氣。有些疲累。歇息一天就好了。」
她雖說的輕描淡寫,林晚榮卻瞬間就明白了。記憶消除、力破城門,哪一件事不是驚世駭俗?豈是仙子所說地耗費些許力氣就能搞定的?又正巧兩件事趕在一起,再加上連夜大戰,即便仙子有再高強的武功,也承受不住啊。
「姐姐,現在你不許動了!」林晚榮哼了一聲,老著臉說道。嘩啦一聲,將她橫著抱起。放在了馬上。仙子面紅耳赤,低聲驚叫:「你做什麼。快放下我。叫人看見了!」
「誰愛看誰看去!」他咬著牙惱火的哼了聲,翻身上馬。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拉著她的手,兩馬並轡而行,笑著道:「從現在開始,你就閉上眼睛,我不叫你不准醒。」
這個霸道地人,仙子啞然失笑,見四周無數地眼光直直射過來。她心裡有些羞赧,急忙將面紗遮緊了,輕嗔道:「小賊,你這是要壞我的道行。」
「那姐姐你也來壞我的道行吧,我不介意的!」小賊嘻嘻笑道。
「你有什麼道行可壞,」仙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輕輕一歎:「我道心不堅,破了許多清規戒律,還施手段對待玉伽,受懲罰是應該地。」
林晚榮心弦猛地一緊,眼皮噗噗直跳,他急忙抱緊了仙子,怒道:「胡說,那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作惡,上天要懲罰那也是罰我,不關你的事!」
「罰你?那難道不是罰我?!」仙子幽幽道。
金黃的攆轎上,輕紗拂動,美麗的金刀可汗緊緊盯住仙子的臉頰,眼中厲光疾閃,墨箭微微搖晃。
眼見著已跨過城門,胡人卻是依然故我,不加絲毫的阻攔,林晚榮正覺奇怪之際,寧雨昔抬起頭來:「小賊,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訴你,前面的路,只怕行不得了!」
「為什麼?!」小賊驚道。
寧仙子微微一歎:「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急忙打馬跨過城門,眼光微掃,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胡人,滿山遍野地胡人!
留守的突厥精銳重騎、克孜爾城防地騎兵衛隊,還有無數凶悍的突厥壯丁,足有三萬不止。再加上跟在玉伽身邊地胡人精銳,克孜爾足足有四五萬胡人等著包圍他們。那一片片黝黑地馬頭,像是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的螞蟻,微微晃動著。胡人手中地彎刀閃閃亮,成千上萬支黝黑的冷箭,齊齊對準了他們。
林晚榮忽然明白了,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仙子現身站在自己身邊,那就是要與我生死與共的。
他心裡說不出的感動,也不管許多人看著,湊過頭去,隔著面紗,在仙子臉蛋上輕輕吻了一下。
「你做什麼!」寧雨昔輕呸了一聲,臉若塗脂。
難怪玉伽不著急,她本就是要將我們趕到城外,這裡可比那狹窄的皇宮強多了。突厥人可以將他們騎兵的優勢揮的淋漓盡致。五萬人一起衝鋒,那氣勢驚天動地,足以將羸弱的大華騎兵壓成一塊薄餅。
他跳下馬來,嘻嘻笑道:「好多人啊?!這下殺的過癮!如此重大的規模,今天要是我死了,不僅大華會記住我,就連突厥歷史,也要給我來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胡不歸笑著道:「我倒是弄不明白,玉伽難道真的要孤注一擲?!她連小可汗的命都不要了?!」
「我不知道,」林晚榮微微搖頭:「這個丫頭,比我想像中要強悍百倍。她的手段,每一次都能給我們驚喜!也許,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戰了。」
最後一戰?!高酋諸人凝望那初升的朝霞,光芒萬丈中,掩蓋著一層厚厚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