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徐芷晴地圖上的標示,現在離他們最近的胡人部落,叫做達蘭扎。達蘭紮在突厥語中,就是草原明珠的意思。按照林晚榮的設想,既然這草原明珠近在眼前,那麼大華騎軍深入草原的第一仗,就該拿這達蘭扎祭旗。
可惜的是,徐小姐的地圖對於阿拉善草原上各部落的方位標注都極為簡單,聚居人數更是語焉不詳。胡不歸派出三路斥候搜尋了幾十里的路程,仍然沒有看到達蘭扎的影子。
老高有些沉不住氣的道:是不是徐軍師弄錯了?我們這方圓百里,哪有什麼明珠?
胡不歸笑著道:高兄弟莫要心急,這是林將軍吩咐過的。我們深入草原的第一仗,一定要打響打狠打贏。在未探明達蘭扎的具體情形之前,我們寧願慢,也不可冒進,更不能讓突厥人輕易發現我們的行蹤。故此,探查敵情的這幾路兄弟,行進的謹慎了些。至於那達蘭扎的位置麼,我看,林將軍心裡早就有數了——咦,林將軍呢?!
他朝身邊望去,方纔還在旁邊談笑風生的林晚榮,此時卻消失不見了。
高酋朝遠處呶呶嘴,笑道:那不是嗎?!他正在玉伽姑娘身上摸索草原明珠的位置呢!
胡不歸遠遠的看了一眼,頓時啞然失笑。林晚榮不知何時已竄到了月牙兒馬車旁,正挑開簾子,鬼鬼樂樂往裡面張望。
方才探進頭去,便覺一縷冷風迅疾自臉上閃過,玉伽憤怒的嬌喝同時響起:無恥的大華人,你又要幹什麼?!
我能幹什麼呢!林蛙榮笑嘻嘻的握住她雙手。暗中使勁,玉伽手中那金色地刀鋒離著他面門就只有數尺的距離,卻再也前進不了一分。突厥少女哼了幾聲,臉色漲紅,雙手雙腳頑強的掙扎著。
看著月牙兒曼妙的身姿彷彿條小蛇般不斷的扭動,臀峰乳浪,瑰麗無比,林晚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順手在她嫩滑的柔荑上撫摸了幾下,嘿嘿道:玉伽姑娘。你到底是想殺我,還是想投懷送抱?!唉。我自己都搞不清了。
不要臉——突厥少女急斥著,手腳並用。狠狠的向他身上蹬來。
林晚榮臉色倏地變冷,大手猛地一鬆,正在奮力掙扎的突厥少女,身子像是倒垂的楊柳般,重重摔在車廂地板上。這一下暗勁不輕,月牙兒身子落地,忍不住的眉頭急皺。嚶地哼出聲來。顯是摔得極重。
林晚榮看也不看她,冷冷笑道:我要不要臉。還輪不到你們突厥人來評說。神醫小姐,我是來提醒你,現在是用藥時間。你得給我兄弟看病了!
不看——月牙兒咬咬牙,方才哼出口來,便聽遠處啊的一聲淒叫,伴隨著陣陣突厥語地咆哮,似乎是那赫裡葉的聲音。
玉伽急忙拂起簾子,只見不遠處地人群中,一名突厥人身首異處,汩汩鮮血灑滿了草地,赫裡葉雙手雙腳被綁成粽子,神色猙獰的憤怒嚎叫著。那名叫做胡不歸的流寇,嘴角獰笑著,毫不在意的輕吹著大刀上的血跡,神色輕鬆,眼中卻是殺氣凌厲。
你——你幹什麼?!月牙兒大驚之下,面色疾變,對著林晚榮狠狠的揚起小拳頭,憤怒的像是草原上地小母狼:你殺了我地族人!
林晚榮雙手一攤,臉色無辜的道:玉伽小姐你弄錯了!殺人地是我的胡大哥,不是我。我維護你說不的權利,當然,我也維護胡大哥殺人地權利。你現在可以選擇繼續搖頭,我的耐性很好的。
卑鄙!玉伽眼中射出熊熊火焰:以屠殺我的族人來威脅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林晚榮眼神冷的彷彿臘月寒冰:不會放過我?!玉伽小姐你在說笑吧!三十萬的突厥鐵騎,踐踏我大華邊關,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我無數的同胞被你們蹂躪、慘死在你們突厥人的屠刀之下,美麗的玉伽小姐卻可以義正詞嚴的來指責我屠殺、指責我不要臉——好吧,我就屠殺、我就不要臉了,你能把我怎麼著了!
他黑著面龐,不屑的盯住玉伽,眼神彷彿萬年不化的冰山,不帶一絲的情感。月牙兒愣了愣,直覺這流寇彷彿變了個人般,從下流無恥到冰冷無情,換臉就跟換衣裳似的。沸——騰——文——學會員
這流寇不屑的眼神,叫她有一種抗爭的慾望,只是抬起頭來時,卻怎麼也敵不住他的目光,唯有捏著拳頭哼了聲,輕輕低下頭去。
神醫小姐,看病的時間到了。遠處的胡不歸緩緩擦拭著大刀上的血跡,不時瞄準一個突厥人晃悠幾下,看起來甚是悠閒。黑臉的流寇不緊不慢的聲音在玉伽耳邊響起,有一股說不出的平靜和冷淡。他嘴角掛著的不屑的笑容,一覽無遺。
如果說先前那一陣,還是黑臉流寇險勝的話,現在的玉伽卻有一股難以說出的感覺。這流寇首腦只不過變了個臉色,便給她一股強烈的壓迫感,甚至讓她心裡首次產生了束手束腳的感覺。
望著那倒在血泊中的族人,她再鼓不起勇氣拒絕,憤怒哼了聲,揀了幾樣藥草,跳下車來。
載著小李子的馬車行在隊伍正中,二人上了車來的時候,李武陵仍在沉睡中,神情平坦,呼吸也順暢了許多,隱隱有恢復的跡象。
林晚榮大喜,恨不得抱著月牙兒親上幾口。拋開民族之爭不談,這個突厥女子的醫術,的確讓人佩服。
得意什麼,他離恢復還遠著呢!玉伽看他驚喜的神色,心裡很是惱怒,極力的想打擊他。
林晚榮搖搖頭,混不在意道:不怕,不怕。我有的是時間可以等。就算是砍了我的腦袋,我也不會放棄自己的手足兄弟。玉伽神醫。謝謝你了。
這流寇情真意切,眼中亮晶晶地,突厥少女低下頭去,不屑的哼道:你們大華男人,都是這麼愛哭的麼?!
林晚榮哈哈笑道:這幾天風沙大,我洗臉的時候多用了點水,一時沒擦乾淨。神醫見笑了。
愛撒謊的大華人!玉伽懶得理他了,有了族人性命相威脅,她也不敢懈怠,仔細查看李武陵傷勢。又探查了他的脈搏,一時之間忙碌起來。
林晚榮仔細打量這突厥少女的動作。她看病的手段極為豐富,除了華醫傳統的幾樣診問方法。她對外傷也極為擅長。像昨日對小李子實施的排出胸腔淤血地方法,一般的華醫就不可能做到,這很明顯是自實踐中總結出來地經驗。
看什麼?!見流寇的目光不斷在自己身上打量,月牙兒似乎有些惱怒,將幾樣藥草狠狠地砸到他身上:給我碾藥!
林晚榮嘿嘿了幾聲,取過她扔出來的藥草:金銀花、田七、雪參,這幾樣是消炎降淤、明神去火的。血、錦鯉鱗、當歸。生血溢津的。嗯。不錯,不錯。神醫的藥方真不錯,很有針對性。
月牙兒有些驚奇的看他幾眼,良久才哼出一聲:原來你對醫術也有涉獵。那還要我來幹什麼。
林晚榮搖頭笑道:神醫誤會了。我是出了名的眼高手低,叫地出藥名,但是開不出藥材。說來慚愧,諸門學術之中,這醫術乃是我最弱地一項。
玉伽望他一眼,悠悠道:那你最擅長的,又是哪門學術?!
房中術!!!
月牙兒呆了呆,良久才臉孔微紅,怒著叱道:無恥地大華人!
連這個都知道?!這丫頭對我大華的文化,瞭解的真是博大精深啊。林晚榮哈哈笑了幾聲,甚是得意。
將那藥草攆好,半數口服,半數外敷。給李武陵換藥這種事情,玉伽是不會動手地,一直都是由林晚榮和高酋來執行。
看他將那藥泥塗在李武陵的胸口,玉伽沉默了一陣,忽地開口道:林將軍,能不能請你,不要再屠殺我的族人?!
林晚榮愣神片刻,碰到玉伽以來,還是首次見到她以這種柔軟的姿態說話。林晚榮神色神色肅穆的點點頭:玉伽小姐這話問的好。那我請教你一句,你們三十萬突厥人能不能退回草原,發誓從此不再入侵我大華?!
玉伽沉默片刻,似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林晚榮看穿了她心思,淡淡一笑:只想得到,不想付出?!那就沒得商量了!突厥人帶給我大華的恥辱,只有鮮血才能洗清。
玉伽聞聲抬起頭來,倔強道:無數的事實早已證明了,你們大華,永遠不是我們突厥的對手。反抗,只會帶來更大的血腥,我勸你們還是早些放棄。只要你們肯放下兵刃,我們突厥絕不會濫殺一名大華子民。沸——騰——文——學會員
這丫頭把我當成賣國賊了!林晚榮放聲大笑:月牙兒小姐,你的信心倒是挺足的。只可惜,你落在了我的手中。
玉伽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光彩:落在你手中,未必就是我輸。玉伽可以肯定的說,你一定會敗在我的手中,我要叫你心悅誠服。
那就用事實來說話吧,我們拭目以待!
馬車中寂靜一片,除了李武陵的呼吸,再聽不到別的聲音。他二人眼神凌厲,相互對視著,竟是針鋒相對,誰也不肯低頭。
望著突厥少女如水的雙眸、粉紅的俏臉,林晚榮忽地一笑,從懷裡摸出樣東西來:神醫,這個送給你。
玉伽看清他手裡的物事,頓時呆了呆:你,你怎麼會有我的玉笳?!
我在興慶府撿到的。林晚榮將那方小小的玉笳塞進她手裡,淡淡道:那一夜,我還差點被突厥的勁弩射殺了。
玉伽咬咬牙,一聲不吭的將那玉笳接回手裡,小心翼翼的摩挲幾下,忽地展顏一笑,將那玉笳又遞回他手裡:既是你撿到的,那就送給你了。這樣的玉笳,我有的是。
是嗎?!林晚榮哈哈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他將那小小的玉笳握在手裡,微微歎口氣,自言自語道:這麼珍貴的玉笳,我只有一個。
突厥少女望他一眼,淡藍的雙眸深處,隱有疾光閃過。林晚榮面沉如水,微微瞇起了眼睛。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突厥少女突然站起身子,輕聲道:今日就到這裡吧。你這同伴的傷勢已趨於穩定,等到明天,我再過來查看。
謝謝神醫了。林晚榮掀開簾子,目送玉伽跳下車去。等她走了幾步,他忽然開口笑道:對了,月牙兒妹妹,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訴你——
玉伽回過頭來,不解的望他一眼,林晚榮笑著朝遠處指指:為了感謝神醫的盡心救治,我要送你一件小小的禮物——你半數的族人將被釋放!
月牙兒抬頭望去,遠處的胡不歸帶著數十名兵士,正在一個個解開突厥人的繩索。這些突厥人先是不敢相信,待到試探著走了幾步,見大華士兵無反應,這才欣喜若狂、拔足飛奔了起來。
先見他殺人,後見他放人,縱是突厥少女絕世聰穎,卻也猜不透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心神頓時有些混亂。
玉伽姑娘,你要相信,我真的很有誠意——林晚榮臉上泛起個大灰狼般的微笑:血債,唯有血來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