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狼子野心,欺辱我大華多年,致此塞外江南百姓流失、荒無人煙,實在可惡可恨。」率先說話的,卻是那左路軍的副先鋒、年輕氣盛的於宗才。他抖抖腰間掛著的戰刀,咬牙切齒道:「末將不才,願為大軍先鋒,深入草原,與那胡人決一死戰。」
他相貌不俗,言談間大義凜然,也頗有些氣勢。李泰欣慰一笑:「宗才莫慌,我們與胡人廝殺了這麼多年,仗還有的打,現在就說決一死戰,為時過早了些。但你這決心,本帥是極為讚賞的。」
於宗才欣喜的應了聲是,又偷偷望望身邊的徐軍師,仰慕的眼神一覽無餘。
林晚榮看在眼裡,笑在心裡,這位於將軍論年紀、論相貌,倒的確是與徐小姐相配,只是似徐芷晴這樣的強勢女子,眼界高遠,她要找的老公應該能夠從心理和生理上折服她才行,也不知於宗才有沒有這個本事。
「左大哥,那是什麼?!」林晚榮四處瞭望,卻見遙遠的東邊,一簇濃濃的熊煙直衝天際,彷彿連那黝黑的天幕都要捅個窟窿,他忙拉住身邊的左路軍先鋒左丘,小聲問道。
左丘看了看那熊煙,神色肅穆的點頭:「兄弟是第一次來邊關吧?!那便是長城的烽火,當外敵入侵時,用以傳報警信之用。」
林晚榮恍然大悟,這就是那最古老的烽火傳訊法,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他心裡暗叫慚愧:「左大哥,現在這烽火燃起,那便是前方有警訊了麼?是不是那邊關口告急了?!」
左丘笑道:「告急倒未必。大漠天氣乾燥。有時天雷亦可引發火焰,這烽火的燃法不同,報的消息也不同。長城邊除烽火台外,另一側還有墩台。除非兩台同時點燃火焰。那才是邊關告急。似這樣只有一簇煙火升起地,那是意喻前面關口發現敵蹤,囑其他關口小心防守。這是徐軍師想出的辨別辦法,管用的很。」
這就是最初級的密碼通信方法,地確很實用,徐芷晴確實花了很多心思,林晚榮讚賞的點點頭。
他說話聲音雖小,卻落入旁邊人的耳中,於宗才聽他連這些基本常識都不知道,忍不住輕輕搖頭。臉上現出幾分輕蔑。
李泰聽見二人話聲,抬眼看了過來,正色道:「左丘。你左路可有斥候回報?」
左丘急忙抱拳而出,大聲道:「回稟大帥,我左先鋒營派出關外的三路斥候日落時分方才返回。據察,突厥二十萬精騎已經在賀蘭山北麓集結完畢,正向五原突進。預計四日內,其先頭部隊便可到達五原。此次突厥南下的二十萬精銳,集中了突厥半數以上的戰馬與騎士。由突厥左王巴德魯統帥,突厥國師祿東贊為軍師,氣勢兇猛,直奔我邊關而來。」
聽到祿東讚的名字,林晚榮心裡動了下,終於要在戰場上遭遇這聰明的突厥國師了。如果皇上老爺子得知這邊情形,不知會不會為當日縱虎歸山的行為而後悔。
李泰點點頭,歎道:「左王巴德魯與右王圖索佐,合稱大漠雙鷹。乃是突厥最富盛名的剪士,為突厥毗迦可汗地左膀右臂。再加上那機智多變的國師祿東贊,突厥此次是勢在必得啊。」
什麼巴德魯、圖索佐、突厥雙鷹、毗迦可汗,這些胡人的名字又拗口又難記,哪有我林三地匪號來的響亮,林大人聽得嘿嘿直撓頭。
「元帥,胡人精銳盡出,來勢兇猛,我們須得早些提防才是。」說話的是徐芷晴,幾日不見,她的顏色憔悴了些,身著一身淡白色盔甲,將個美妙的身段,盡數掩在了其中。大漠地風沙,並未消磨去她的冰肌玉膚,她的臉頰一如既往般地光潔潤滑,眉間的英氣卻又添了幾分。
上將軍微微點頭:「左丘,你與突厥人交手,也有十餘年了,依你之見,此次胡人傾巢而出,我們該當如何應付?」
「稟元帥,」左丘抱拳道:「胡人此次調集半數以上的兵馬,其來勢洶洶,堪稱歷年來攻勢最為強大的一次。但末將以為,不管胡人有多少,他們的稟性沒有改變。我朝大軍抗胡多年,擁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從本質上說,此次抗胡與前幾次並無不同,我軍亦無需大變,借鑒之前經驗,以不變應萬變,雖不會有大勝,但也絕不會大敗。」
這一番話是老成持重之言,連林晚榮也聽得暗自點頭,左丘為人穩重,李泰委託他為左路先鋒,確實沒有選錯人。
李泰沉思一陣,微微點頭:「以不變應萬變,足可立於不敗之地,左丘之言,甚有道理。林三,你意下如何?!」
林晚榮笑道:「元帥,我是第一次和胡人打仗,到目前為止,還沒下過大漠,哪能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還是穩重點,先打打再看吧。」
先打打再看?眾人聽得哈哈大笑,這林三果然如傳說中般的狡猾,這建議幾乎就是最安全和保守的了。
李泰神色鄭重地點頭:「你說的也不錯,此次我大華傾舉國之力與胡人決戰,非生即死,再無他途。我等身上重逾千鈞,先求穩,再求勝,便是最穩重的道理。芷兒,你意下如何?!」
徐芷晴輕輕頜首:「元帥所言極是。首戰求穩,方可把握主動。」
「既如此,本帥便要決斷了。」李泰神色一整,大聲道:「眾將官聽令!」
眾人忙挺起了胸脯,只聽上將軍接道:「今明兩日,大軍在興慶府整休。後日辰時,左中右路三軍齊頭並進,務必於次日辰時之前到達五原外圍,安營結寨。三路大軍由徐軍師統一調度,所有斥候全部派出,半個時辰一報,聞報胡人騎兵露頭,便給與其迎頭痛擊。三軍將士中,勇往直前者,重賞!懦弱退後者,立斬!大軍首戰,只許勝,不許敗,爾等可聽得明白?」
「明白!」眾將齊齊猛喝,震天的殺聲傳出去老遠。
等到軍務安排完畢,早已是月上半空,李泰遣散眾人,卻獨獨留下了林晚榮與徐芷晴二人。
塵沙帶著呼嘯從耳邊吹過,大漠夜色如水,靜謐之極。花白的頭髮在風中飛舞,李泰凝望著林晚榮的面頰,一言不發。
林大人被他看的毛骨悚然,急急開口道:「上將軍,元帥,你找我有事嗎?」
李泰笑了兩聲:「若是無事,找你做什麼?!本帥聽芷兒所言,前些時日你曾提出了一個很特別的想法——」
「沒有,沒有,」看李泰的笑容頗有些陰險模樣,林晚榮大汗淋漓,急急搖手:「元帥,那是我胡說的,你千萬不能當真了。」
「我沒有當真,」李泰拍拍他肩膀,神色鄭重:「我與芷兒仔細計議過了,你這想法雖極為大膽誘人,可是,那道路卻是不通的。」
林晚榮急忙點頭:「行不通就好,行不通就好——」
李泰忽地長聲一歎,嶙峋的大手遙指那高峻的賀蘭山,臉上的神情冷峻的嚇人:「林三,你可知道,對面集中了多少胡人精騎嗎?」
上將軍不是糊塗了吧,剛才斥候還報過的,二十萬突厥騎兵啊!林晚榮笑著道:「元帥,你是在考察我的記性嗎?全軍將士誰不知道。對面有二十萬的突厥人那!」
「二十萬?!」李泰緩緩搖頭,苦笑著沉沉歎息:「若真是二十萬,那就好了!」
什麼意思?林晚榮臉色大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元。元帥,上將軍,怎麼說,難道不是二十萬?!」
徐芷晴紅唇輕咬,臉色凝重:「二十萬是我們為鼓舞將士們地士氣而報,實際上,對面足有三十萬精騎不止。」
「三,三十萬?」林大人傻了,徐芷晴率領的三路將士,後天一早就要開赴五原。而那總人數,也就三十萬不到。在一望無際的大漠草原上,胡人的騎兵戰力本就有著巨大地優勢。眼下大華連最後的人數優勢都失去了,這仗還怎麼打?
「徐小姐,你不是拿我開涮吧?!怎麼胡人憑空就多出來了十萬?!」林晚榮抹了抹腦門子上的冷汗,小心李翼道。
徐芷晴白他一眼:「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哪有心思與你開玩笑。突厥人這些年在草原大漠收服了鐵勒等族。疆土擴大一倍有餘,實力早已突飛猛進。集中三十萬精銳,對他們來說。絕不是什麼難事。我們前幾天便已得知了消息,雖是憂心如焚,只是為了不打擊將士們的士氣,也唯有把這消息隱瞞下了。眼下軍中,除了上將軍,也只有你、我、左丘三人知道而已。」
***,老子差點被人賣了,林晚榮倒抽了口涼氣,不滿的哼道:「元帥。徐軍師,這事你們告訴我幹什麼?等我後天上前線去,稀里糊塗的死了不就得了!也省得你們今天還要做解釋工作。」
「什麼死了,胡說八道!」徐芷晴呸了聲,也知他是在賭氣,唯有輕歎著道:「誰願意拿將士們的生命去冒險?!可五原之戰,乃是大軍首役,胡人千里而進,若是我們不打就退,如何對將士們交待?對於將士們的士氣,又是何等的打擊?這一仗打不打,不是你我所能決定地。若是要罵,你就罵我好了,是我向大帥提議,將此事隱瞞的。」
徐小姐說著,眼圈都紅了,聲音也大了些,她倔強的偏過頭去,輕咬著紅唇,淚珠在眼眶裡打轉轉。
眼淚攻勢又來了不是?!看著徐芷晴那倔強而孤獨地樣子,他就算想罵也開不了口。
李泰拍著他肩膀沉聲道:「林三,芷兒的這一番心意,你應該瞭解的!一切都是為了將士,為了大華著想,她沒有任何的私心,你莫要錯怪了她。」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那仗是必須打的了,林晚榮唯有苦歎:「既然都決定了,那還來問什麼。我雖然貪生怕死,但也絕不做逃兵就是。只是希望徐小姐以後不要再做這些傻事,那擔子不該你一個人扛,我們人人都有份地。」
徐芷晴緊咬銀牙,淚珠終是忍不住的落了下來,顆顆露滴在月色下晶瑩璀璨,惹人愛憐。
林晚榮望著她的臉龐,忽地想起許多地往事,破廟初逢,湖畔二度相見,山東尋銀的旖旎時分,聖坊下的堅強一吻,探望時的怒火……那一切的一切,就彷彿這大漠邊關的冷月一樣清晰可見。
憐香惜玉、天生多情,天哪,我怎麼會染上這種絕症呢?!林大人長歎了聲,將身上珍藏的凝兒繡的個鴛鴦手娟塞到徐芷晴手裡:「不要哭了吧,這麼多的淚珠——沙漠裡地水源可是很珍貴的,浪費了就太可恥了。」
「你才可恥呢!」看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徐小姐便忍不住想罵,又一把將他大回去:「別人送給你的手絹,你給我幹什麼!我才不要別人的東西!」
這丫頭眼力倒好,月色下都能看出是別人的東西,林晚榮將那絲巾收回懷裡,哈哈笑道:「不要也好,凝兒囑咐我每天早上都拿這絲娟洗臉,寶貴著呢!」
徐芷晴惱怒瞪他一眼,卻再也不哭了。
望著眼前的這兩個年輕人,上將軍欣然笑道:「莖連著瓜,樹纏著籐,你們這一路行來,走的路程都不止千里了,世上幾人能有這樣相伴千里的緣分?還有什麼彆扭解不開呢?!」
咳,咳,你這老頭說的太直白了,我害羞啊!林晚榮騷騷笑了兩聲。
徐芷晴俏臉如同染了胭脂,方要開口辯解,李泰擺擺手,歎道:「你們小兒女的事情,自己鬧去吧,我也管不過來,只是莫要耽誤了抗胡大計。林三,芷兒,不瞞你們說,我與胡人打了這麼多年仗,唯有此次,壓力最大。胡人輸了,還可以退回草原捲土重來,可我大華已是精銳盡出,再無一點保留了,若是此次敗了,那便是天大的災難——我們輸不起啊!」
的確是輸不起,萬一大華敗了,戰火燃遍大江南北,不僅百姓流離失所,就連青旋巧巧她們,也唯有過上流亡的生活了。敗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林晚榮心裡生出種迫切的感覺:「元帥,恕我直言,我們與胡人交手多年,許多戰法的確很實用,但那戰法不等於戰略。我們用老的辦法與胡人抗衡,從來就是負多勝少,此次胡人傾巢而出,擺明了要直取大華腹地,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嘗試,在戰略上變一變呢?!——從現在的一味防守,改為有限的攻出去,從後方牽制胡人,也叫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嘗嘗那束手束腳的滋味。」
「這便是你上次說過的那方法麼,直搗胡人王庭?!」李泰眼神一閃,虎目中放出亮光。
林晚榮微微點頭:「這方法最大的好處就是出其不意,既然連我們自己都想不到,那胡人就更加的無以防範了。」
李泰和徐芷晴都是軍事行家,一聽他話自然就明白了。徐小姐輕輕點頭,眉頭緊鎖:「可是你方纔已經說過了,這路子根本就行不通啊——」
「咳。咳」,林晚榮尷尬一笑:「那個,徐小姐,從理論上來講。我是基本不撒謊的。傳說中有一條神奇的絲綢之路,可以橫貫東西,穿過大漠雪山——」
「絲綢之路,橫貫東西?!」徐芷晴大喜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說地都是真的?!可以到達克孜爾?哎呀,你為什麼不早說?!」
這丫頭的手真暖和啊,好久沒碰過了,夜色寒冷,我需要汲取點力量。他不動聲色的在徐芷晴手上緩緩撫摸著,正色歎道:「能不能到達克孜爾我也不知道。反正橫貫東西就是了。徐小姐,我是個誠實地人,這種沒有驗證過的事情。我怎麼能瞎說呢?!」
徐芷晴臉色嫣紅,小手掙了掙,卻被他魔爪像虎鉗似的拿住。
「你做什麼,」她小聲急喘著,羞臊的低頭輕哼:「我可不是任你欺負的——上將軍還在這裡呢!」
「是嗎?哎呀。徐小姐,你太激動了,一隻小手竟然握住了我兩隻大手。」林大人搖頭微歎。臉上滿是欽佩之色。
我自認倒霉了!徐芷晴輕輕一歎,小手即刻抽了回來,眼眶剎那便紅了。
「林三,你老實答我,走這條路,你有多大的把握?!」李泰神色沉重,裝作沒有看見這二人的小動作,滿臉嚴肅的問道。
「元帥,我首先聲明。我只是提出個建議,這條路可不能讓我去走啊!」林晚榮嚇了一跳,急急擺手,先把醜話說在了前面。
李泰不置可否的一笑:「你先說說有多大把握吧——我手下每一個士兵,性命都是彌足珍貴的!」
我有個屁地把握,林晚榮嘿嘿道:「我早就說過了,這條路是存在於傳說中,要說把握,那是一成都沒有。不過與那巨大的收益相比,冒這個險是值得的!何去何從,還請元帥與軍師仔細斟酌。」
李泰沉吟半晌,微微搖頭道:「此事再議吧,眼下還是五原之役最為緊要。這天色也不早了,林三,你先送芷兒回營去吧!」
幹嘛要我送,她自己帶著親兵親衛地,林晚榮心下鬱悶,卻見上將軍健步如飛,早已下了城樓而去。
徐芷晴臉頰微赧,朝前邁了幾步,趕上林晚榮的身形,哼道:「你莫聽元帥胡說,我自己騎馬走,才不要你送!」
「也是啊,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傳出去對我們的名聲都不好。」林晚榮嘻嘻一笑,便自停住了腳步。
「你有什麼名聲,」徐軍師眉毛一挑,頓時怒了:「我徐芷晴身正影端,與你毫無干係,請林將軍自此留步吧。」
她銀牙將櫻唇都咬破了,腳步匆匆,便要蹬鞍而去,卻覺衣袖被人拉住了,轉頭看時,卻是林將軍。
林晚榮自懷裡取出個藥瓶,在她面前晃了晃,輕道:「我今天問過元帥了,他說從沒送過我藥粉。這倒奇了,徐軍師,你知這是誰送的麼?!」
他手裡拿地,就是當日巡營之時,徐芷晴托胡不歸轉贈給他的藥瓶,說是李泰送給他的。
徐芷晴眼眶紅了,一把奪過他手中地藥瓶,淚珠籟籟落了下來:「還給我,你這不識好人心的東西,我徐芷晴這輩子唯一看錯的,就是你了!駕——」
她一揚馬鞭,在馬屁股上抽了幾下,駿馬空自揚蹄,卻不奔跑,她低頭掃去,原來是那馬韁繩,被林晚榮抓在了手中。
「你幹什麼?!」冷靜的徐軍師快要被逼瘋了,坐在馬背上,淚光瑩瑩,歇斯底里的叫了起來:「林三,你要欺負我到幾時啊,嗚——」
林晚榮歎了口氣,輕輕道:「徐小姐,謝謝你的藥!很靈,很有效!」
他聲音雖輕,徐芷晴於哭泣中,卻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的哽咽聲漸漸小了下去,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強辯道:「這藥不是給你用的,是我臨走前,將我們家『林三』地腿給打斷了,我敷給它用的藥,想看看效果——」
她們家林三?林晚榮聽得直愣神,徐芷晴也意識到自己話裡的語病,忙道:「不是你,是養在我房中的那只『林三』——」
***,敢情我林三是以「只」來計量的,林晚榮心中惱火就別提了,徐小姐竟然把用在狼狗身上的藥送給我,我和那玩意兒是一個檔次嗎?!恁地辱沒了我的身份。
兩人沉默了陣,看他臉色發黑,徐芷晴心裡想笑,卻又不敢吐出聲來,她臉頰發燙,輕泣兩聲,低下頭去,聲音溫柔道:「你,你的腿都好利索了麼?」
林晚榮哼道:「嗯,謝謝你的藥,跑的比你們家『林三』都快!」
「胡說什麼,他才不是我們家的。」徐小姐呸了聲,俏臉變得嫣紅,她沉吟了半晌,小聲道:「後日便要開赴前線了。那大漠深處風沙遮天,胡人又不比白蓮教,刀槍無眼的,你自己小心些。盔甲穿戴整齊,頭盔、護心鏡,一樣都不要舍下了!騎馬的時候,選那馬蹄輕的,進的快,退的也快——」
這丫頭倒是瞭解我啊,林晚榮感動的嗯了聲。徐小姐似乎也覺得說的多了些,與往日的風格不符,便急急住了口,自他手裡取過了韁繩。
「要走了?!」林晚榮急忙問了聲。
「嗯!」徐芷晴輕輕點頭。
「我送你!」
「不用了,」徐小姐臉頰嫣紅:「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傳出去對我們的名聲都不好!駕——」
話聲方落,那駿馬便四蹄騰空,直直往中軍大營奔去,叫林晚榮看的呆了半晌。
回到右路營中,匆匆扒拉了兩口冷飯,又召集胡不歸杜修元等人開會。佈置後日奔赴五原的事宜。
這一出興慶府,便直入塞外大漠,隨時都有可能與胡人相遇,可不是鬧著玩的。諸人之中。唯有胡不歸有過這樣地經歷,便請他重點講解了下,大家記上心頭。至於胡人騎兵二十萬變三十萬的事情,自然誰也不能告訴了。
風餐露宿了這些天,早已是疲憊不堪,將營帳中的燈捻子挑的暗了些,迷迷糊糊方要閉眼,忽覺一陣微微地清風吹了進來,將那火燭吹得東倒西歪。
他打了個呵欠,翻身繼續睡去。卻覺腳邊軟軟和和的,似有個什麼東西。胡亂踢騰了幾下,原來是個紙糰子。被揉成一團,也不知是誰扔到床上的。
急急揭開那紙團,卻見上面寫著四個小字——「李泰有警!」
這四個字用眉筆匆匆寫就,字跡潦草,分明是個女子手筆。隱隱有幾分相識味道,卻又看不出端倪。在這興慶府中,除了徐芷晴。他根本就不認識別的女人,這紙團又是誰送進來的?
李泰有警?!他像觸了彈簧般從床上跳起來,急聲喝道:「胡不歸,快,備馬,去元帥營中!」
胡不歸睡眼惺忪的自帳外奔了進來:「將軍,出了何事?!」
林萬榮心急火燎,哪還來得及解釋,跨上馬背。還沒行出軍營,便見遠處忽地升起一團火光,烈焰直衝天際,看那方向,正是李泰軍中。
「不好,元帥出事了!」胡不歸嚇得魂都沒了,連那靴子都沒穿好,便跟在林晚榮身後,匆匆縱馬飛奔。
李泰營帳裡的火焰越燒越大,軍士的叫喊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林晚榮臉色發白,左路軍、中路和李泰的大營連在一起,防範不可謂不嚴密,怎麼就出事了呢?!要真是還未與胡人碰面,李泰就出了事,這仗也不用打了。
嘀嗒的蹄聲劃破長街地寂靜,林晚榮一馬當先,帶著胡不歸等人縱馬飛奔,神色焦急的就如火燒一般。
「吱——」嘀嗒的馬蹄聲中,忽然竄起數聲尖銳地輕響,自側面的店舖中,嗖嗖射出數十隻強勁的利箭,嗡嗡聲不絕於耳,似是滿街奔竄的流蝗,直往林晚榮諸人身前射去。
「敵襲!」胡不歸爆喝一聲,牽引馬頭長身立起,右手馬刀順勢便擊開一隻射來的利箭。「崩」地一聲脆響,箭尖撞在刀刃上,劃起零星的火花,勢道可見一斑。
林晚榮行在最前,胡不歸的喊聲未熄,兩隻穿雲箭便一左一右,向他額邊射來。
要命啊!林晚榮怒吼了聲,身子猛地低下一截,堪堪躲過那箭風。眼看那兩隻響箭便要挨近身邊,忽聞叮噹脆響,斜刺裡兩絲銀光飛出,正擊在那冷箭上,箭矢一頓,直直地掉落下去。
「殺啊!」也無暇顧及是誰救了自己的性命,一頓飛矢早已將林晚榮的火性激了上來,他掏出火槍,砰的一聲便往側面屋裡射響。
「啊」的慘叫聲中,一個胡人的腦袋便崩為兩半。胡不歸身後跟著的精兵光當撞開大門,一陣連環弩掃射,數百兵士,直直朝屋裡衝了進去。兩邊房樑上,嗖地閃出數十個胡人,手中馬刀閃亮,與大華軍士廝殺在一起。
林晚榮一手牽住馬韁繩,一手持著火槍,渾身殺氣沸騰:「弟兄們,將這些狗崽子給我捅成窟窿,不許留活口。胡不歸,火速關閉所有城門。今天晚上,老子要殺人!」
胡不歸急急領命而去,林晚榮渾身的怒火卻還沒熄滅。三十萬大軍入了城,竟然先是帥營著火,接著又是右路先鋒遇刺,真他媽當我大華是泥巴捏的?!
他冷冷一笑,自地上揀起偷襲自己地兩根箭矢。那箭矢粗逾大拇指,生鐵所著,入手極沉。在這箭矢中間,卻是生生穿插了根銀針,銀光閃閃的透著光亮。
剛才正是這銀針擊下了箭矢,林晚榮看的呆了呆,忽地欣喜若狂的跳了起來:「仙子姐姐!一定是仙子姐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