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的心中充滿了憤怒,憤怒是因為蚩尤的暴行.若是讓蚩尤這般一路殺過去,不知將會有多少人會喪生在其魔爪之下。
軒轅沒有睡著,桃紅諸人和戰馬一樣極為困頓,畢竟他們已經追了三天,每天只是合一下眼晴,戰馬也換了兩匹。
軒轅並不想休息,但在這夜裡,他根本就不能找到蚩尤所在的方向,因此他只好強迫自已稍作休整。
半夢半醒之中,軒轅突然感到自己的思感像是乘風而飛一般,向四面八方無休止地擴散,彷彿可以清晰無比地捕捉到方圓十里內的任何動靜,即使是螞動葉落也不例外。
倏然間,軒轅一震醒來,心中大喜,他記起了廣成子的話:「精神是無限的,所以,夢非夢,醒非醒.當精神與天地融合後,天非天,地非地,我非我,整個人已與天地同在、同感。那也就是說只要將精神嵌入天地大自然之中,思感便可以觸摸天地間任何一個角落了。如果真是如此,那蚩尤又怎麼可能在自己眼下遁跡?」
思及此處,軒轅敞開心扉,在吐納之間將所有的雜念全都排斥身外,思感也逐漸延伸,一切漸漸變得毫不實在起來。
軒轅恍若進入了一個絕美的夢的世界,心神彷彿是在萬水千山之頂橫渡、飛躍,便如同乘坐在一隻大鳥的背上巡遊天地,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擋住他的視線。
倏然之間,軒轅竟彷彿看到了有邑氏的那條小河,看到了有邑氏的那石殿。
是的,軒轅的思感竟來到了有邑氏。他看到了凡三,當切是他讓凡三返回有邑氏接葉清的,不過凡三此刻似乎睡得極香。他的思感掃過每一間屋子,一切全都毫無遺漏地映射在他的腦海之中,他竟看到了葉清!她的身邊還有幾個打了結的包裹,顯然是欲遠行,軒轅的思感掃過她的身上之時,她顯然抖動了一下,彷彿有所覺。她沒有睡,卻瘦了許多。
軒轅的心中多了許多憐惜和歉疚,他的思感又轉到了另一個地方,突地,他渾身一震,差點驚醒。
軒轅看到了許許多多的屍體,死狀各不相同,但卻與這幾天所見到的被蚩尤擊殺的死者死狀相差無幾。
是的,軒轅看到了蚩尤,他還看到了一個女人,一個正在蚩尤那焦寒軀體下掙扎卻又無法掙脫的女人。
蚩尤的狀態已陷入了瘋狂,以暴戾的形勢蹂躪著身下的女人,而在他的身邊更有幾具女人的屍體赤裸地擺放著,下身一片狼藉……
軒轅一下子驚醒過來,額角滲出了一絲冷汗。蚩尤又在做傷天害理之事了,他哪裡還有睡意?
軒轅的驚動讓與他相偎的陶瑩也驚醒了。
「夫君怎麼了?」陶瑩睡意未減地迷糊問道。
「蚩尤又魔性大發了,我不能再等,我一定要趕去制上他,絕不能讓他再亂殺無辜!」軒轅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難道夫君知道他在哪裡?」陶瑩訝然問道。
「我的思感剛才感應到了他的存在,我想,應該可以找到他!」軒轅肯定地道。
「思感?」
軒轅點了點頭,再次閉上眼睛,可是在迷糊中,他思感感覺到的竟是高陽城內的動靜。
軒轅不由有些急了,這思感好像並不由他控制或者說不全由他控制,總是亂跑,想找蚩尤卻找不到,不需找的地方反倒去了。
軒轅感應了半天,感應到了有僑氏的龍潭,感應到了高陽氏、陶唐氏、有熊氏,可是就是沒有再找到剛才蚩尤所在的那個地方,不禁大急之下醒過神來。
「找到沒有?」陶瑩輕問道。
軒轅不由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道:「沒有,思感好像全不聽我指揮,只會向我熟悉的地方跑。」
「那你故意想想蚩尤,說不定便可感應到他的所在也未為可知。」陶瑩提議道。
軒轅苦笑道:「那樣更不行,這一切必須順其自然,方能夠融入自然。」
陶瑩聽到此處,也是無能為力,不由有些擔心地問道:「若是你一人,能追得及嗎?蚩尤的武功只怕……」
「難道瑩瑩不相信為夫的實力嗎?」軒轅微責道。
陶瑩親了軒轅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叫關心則亂嘛。」
軒轅一笑,道:「我得立刻啟程,你們在熊城會合,你去向你爹借來驚夜槍,或將你爹請來,然後再會同木青聚齊十大神兵,我要讓蚩尤永遠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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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別過桃紅諸女,不等大軍拔營起寨,獨自一人攜帶尊神刀而出。
軒轅絕對不能讓蚩尤繼續為禍作亂!他棄馬徒步,但其速絕對比馬快,只要他能夠察覺蚩尤的方位,就定然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
天剛亮,軒轅找到了那個村落,那是一個並不大的小部落,但是此刻卻沒有一個活人,鬼氣森森,地上的鮮血已經全部冰凍。
軒轅找到了那間小屋,但是蚩尤已經不在,地上全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女屍,蚩尤殺死了最後一個女人。
這是他昨晚思感所到過的地方,可是他卻沒有能力阻上合龍作惡,這確實是一種悲哀。
軒轅看到了一行以血書寫的字符,正是蚩尤所留。
「軒轅,我要你的女人也都落得這般下場!」一串腥紅的字符寫在一具赤裸女巳那白皙的胸脯之上,更顯得觸目驚心。
軒轅的指骨不自覺地發出一串爆響,他知道,蚩尤已經感應到了他的追擊,所以才留下這一行血字。
軒轅一振臂,他所處的小屋」轟」然崩塌。他不想讓這些屍體再袒露在世人的面前,是以,便讓這間屋子變成一座墳墓了。
軒轅自塵土之中走出,抬頭望了望天空,靈鳩正向北方飛旋,似乎正在搜尋蚩尤的蹤跡,顯然靈鳩也追丟了蚩尤。
軒轅閉上眸子,努力地靜下心來,思感跟著靈鳩的目光不住地延伸。他知道,一定可以憑借思感找到蚩尤,因為這裡是蚩尤作惡之處,仍舊殘存著蚩尤的魔氣,他的思感便可以在魔氣的刺激之下找到蚩尤的所在。
軒轅想得沒錯,他的思感真的捕捉到了蚩尤的所在。
蚩尤的座騎竟是一隻巨虎,白額金精,縱躍如飛,此刻已在五十里開外。
軒轅恍然,難怪蚩尤的速度會如此快捷,自己諸人在其後日夜不停也追不上他,而且蚩尤還有時間作惡,看來全是因為這只巨虎的功勞。
有這樣一隻巨虎代步,蚩尤一路上根本就不用停,而戰馬要不斷地休息補充草料,巨虎卻只須蚩尤用人去餵它,它便很快地可以補充體力繼續奔跑。是以,如果是以戰馬追趕這只巨虎,那根本就不可能追得上。虎的速度,在全力疾奔的情況下,比馬更快許多,其縱躍如風的去勢,戰馬根本就無法企及。
軒轅的精神緊鎖住蚩尤,他不想讓蚩尤再次自他的思感之下走脫。
蚩尤似乎也已經感受到來自軒轅精神的束縛,向北逃逸得更快。他並不想現在便與軒轅正面衝突,彷彿明白此刻的軒轅已不再是昔日的軒轅,如果返身迎戰的話,惟有敗亡一途,因為他的傷並未痊癒。
軒轅極速疾追,他的力氣似乎是無窮無盡的。他知道,巨虎的速度不會比他更快,事實上,天下間能比他速度更快的只有飛鳥,但蚩尤所乘的並不是飛鳥,只要蚩尤稍作停頓,他便完全有機會在到有熊勢力範圍之內將其截住,更逼得蚩尤不敢在中途停下來作惡。
蚩尤似乎在與軒轅較勁,巨虎也彷彿是後勁無窮,一直以極速奔馳,兩人這一日皆一直跑到天黑,這時巨虎才出現了疲怠之像,速度也漸慢了下來。
軒轅和蚩尤雖可以幾天之中不食不飲,但是巨虎卻是肉身凡胎,沒有食物填肚子,便很難有力氣維持原有的速度。
軒轅絕不停歇,這種結果正是他所估料到的,也是他追到蚩尤最好的機會。
蚩尤也心中大急,如果這樣下去,到明日天亮之前,軒轅就會追上來。那時,他便必須要面對軒轅的正面攻擊了。他與軒轅的精神緊鎖在一起,所以當軒轅知道他的方位之時,他也自然地知道了軒轅的方位,這是相互的,是以他有些著急。
蚩尤急,不只是因為軒轅的武功,更是因為再往前便是有熊的勢力範圍,如果他在那裡被截住,不僅將面對軒轅,還要面對有熊的許多高手,所以他必須要甩開軒轅。
夜已極深,軒轅的速度有增無減.此地已處常羊山麓,地形複雜,山峰林立,奇林怪石極多,正好給軒轅以借力之用.而對於蚩尤來說,地形複雜更增了其行動的不便。
軒轅便像是夜鳥一般,滑翔於山林之間,思感依然遙遙地緊鎖住蚩尤。他明白,此刻他己追近了蚩尤近五十里,只要再有地形之助,明日大陽出來之前他便可以與蚩尤痛快一戰了。
但軒轅正在得意之時,倏覺另一股陰冷的思感氣機直切入他與蚩尤緊鎖的氣機之中。
軒轅吃了一驚,他感到了那股氣機深深的故意,一時之間竟沖淡了他與蚩尤的聯繫。
軒轅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這股異常陰冷的氣機他並不陌生。當日他在崆峒山正要出關之時,正是這神秘的思感干擾了他,差點讓他走火入魔,若非太乙子及時出手,只怕他極有可能步上廣成子的後塵。
廣成子一身修為雖已達天人之境,但是仍然無法逃脫天劫之災,鑽武太深,使其仙心入魔。這一百多年來,廣成子不只是在深窺結界,更在強壓自己心中的魔火。是以,這一百多年來,他從未出過紫霞洞天,便連那塊大石頭也不曾離開過。因此,他的身體已與大石被青苔完全結在了一起。
這一百多年來,廣成子一直都在找一個可以繼承他精神和武功的傳人,他也知道如果不將自己的功力和精神嫁接給別人的話,因最終總難免走火入魔,而為禍天下。而軒轅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對象,是以他毫不猶豫地將一切讓軒轅全部繼承了,包括他對結界的領悟。而軒轅在消化廣成子給他的一切之時,便一直在與這股神秘的思感和精神力在糾纏.而今日,他終於再一次相會這股奇異而神秘的精神力。
軒轅只好放棄追裝蚩尤,他的思感頓時與這股神秘的思感結集,他找到了對手!
是的,軒轅找到了對手,他從未見過這個人,但是直覺告訴他,此人便是天神據比,也就是真正的刑天!
刑天竟然在這裡,而且正朝軒轅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奔來。
軒轅明白,追殺蚩尤的事只能放在一邊了,他根本就不可能在同一時間中能對付蚩尤和刑天兩人,更不想這樣面對這兩大無敵凶魔,而天下間也根本就沒有人可以對這兩人以一敵二,即使是當年女媧和伏羲重生,也是無能為力。
軒轅不追,他只是等,靜靜地等,他的位置便在常羊山的主峰之上。
山風凜烈,軒轅的心卻平靜得難以形容,彷彿整個天地全都裝在他的內心,抑或他便是山風,山風便是他,天與地與他,三者一體,隨天地動而動,隨天地靜而靜,所以他的心有著難以形容的平靜。他知道,刑天一定會來的,而且這是不可能躲得過的,再說他根本就不想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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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並不能擋住軒轅的思感,更不能束縛他的思想。生命,便像是存在於虛空任何角落的空氣,隨一呼一吸之間不住地流轉。
軒轅知道,刑天來了,就在山峰的另一面,於是他緩緩地轉過身來,神色依然靜如五嶽。對於他來說,黑夜與白天沒有什麼區別,至少,他已經看清了刑天的所在。
陰沉的殺氣頓時瀰漫了每一寸空間,氣機隨著凜烈的山風不住地爆炸變異,虛空之中似乎無端地多出了無數的鱗火,詭異之狀莫可形容。
鱗火之下,刑天身上泛著慘綠的光澤,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原因所造成的,不過,軒轅並不在意這些,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你終於來了。」
「宿命定下的一切,你必須以血償還我弟弟的血債!」刑天的聲音嗡聲嗡氣,但軒轅仍聽得清這只是通過腹膜振動發出的聲音,也可以算是一種腹語。
「刑地?」軒轅反問道。
「還有刑月,你不該殺他們!」刑天的腳步緩移,聲音更為沉鬱地道。
軒轅看見了刑天臉上的表情,但看與不看都一樣,對於這種人來說,他是不會產生什麼異樣表情的。
「或許正如你所說,這是宿命,即使沒有他們,你我今日仍會相遇的,因為正邪不兩立!」
「何為正?何為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廣成子那老兒會這麼庸俗嗎?」刑天冷哼著反問道。
軒轅笑了,他不想與刑天糾纏大久,淡淡地道:「出手吧!」
刑天踏前一步,倏覺地上的草莖將腳絆了一下,不僅如此,四周的生機以無法理解的形式瘋長,本來枯萎的草、凋零的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生枝長葉。
刑天一聲低吼,身子拔地而起,他知道軒轅已經出手了。
刑天身子飛起之時,地上的草莖如千萬條靈蛇一般向天空中狂長,彷彿欲追上刑天食其筋骨皮肉。
大樹的枝丫上突地長出許多的長枝,直延向刑天。
所有草木全都活了,以難以理解的方式活了過來,彷彿是有了靈魂有了思想,而且它們似乎有一個共同的目標……襲擊刑天!
常羊山的草木全都瘋了,全都變得野性而狂暴,連纏於古樹上的長籐也離樹而出,直射向天空中的刑天。
刑天大大地吃了一驚,他知道,這個世界最為實在而強大的力量便是生機,而常羊山上的草木之所以在突然之間瘋狂起來,正是因為刑天的生機無休止地向常羊山聚斂,可此刻這一切並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他的對手軒轅。
刑天狂吼著向軒轅撲去,在空中掠過的軀體引下八道電火,而後整個人如一團冰焰般迎向軒轅的面孔。
「鏘……」一道冰電劃破長空,軒轅劃出的刀與冷電交接,身子推移之中,這道冷電彷彿是一柄直插天頂的神刀,將夜空劃分為兩半。
「叮……」龍吟鳳鳴般的輕響傳遍了整個常羊山麓,震天徹地。
刑天的身子隨著八道電火一齊被切成兩半,但這只不過是一道光影而已,刑天並非已成兩半,而是化出了兩道身影,依然速度不減地直襲向軒轅。
「來吧!」軒轅一聲輕嚎,手腕翻旋的同時,一道濃烈的紫色火氣升天而起,在剎那間化成一條巨龍,吐著電火直撞向刑天。
「轟……」的兩道身影同時幻滅,只是帶著一道電火又墜落回原來立身之處。
刑天一落地,所有的植物,包括花草樹木,全都如一條條蛇一般在剎那間纏住了他的四肢,每一種植物都如飢渴的螞蝗抽吸著他體內的生機。
刑天駭然大驚,這些花草在剎那間變得凶殘無比,全都似乎成了食人之物,而且越纏越緊。
刑天冷哼一聲,那些草莖、樹枝、花質在頃刻間爆散成飛灰,而此時軒轅的刀已經劈至!
軒轅的刀,拖起一抹紫電,以開天劈地之勢直斬刑天!
刑天竟無法感覺到軒轅這一刀會自什麼方位劈來;這是一股絕不同於尋常的氣機。
不同尋常之處便在於,你根本就感覺不到它力道的中心究竟是在哪裡,彷彿天地每一個方位,每一個角度都是它的出刀點,儘管那一道紫電是自上空而至,可是刑天並不知道,他根本就無法看,他只是一個憑著知覺而活的人,對敵時全都憑著思感去對敵。
眼、耳、口、鼻全都已經在一百多年的休眠中退化,他靠肌膚去感受周圍空間的振動而判斷對方的方位,靠腹腔的振動來說話,可是此刻的軒轅無論是思感還是精神,都已與天地融為一體,刑天對軒轅的氣機與思感的敏感度也隨之下降。
而常羊山的生機在不斷地狂升之際,那些草木的生機也與軒轅的生機逐漸融為一體,使刑天對軒轅生機的觸覺了變得薄弱起來,甚至是感受不到軒轅所在的方位,辨不清哪是草木,哪是軒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