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山上,風雲突變,本來月朗星稀的夜空在突然之間雷電交加,閃電如一道道銀蛇飛舞亂竄。
在冬日裡居然有如此狂野的雷電風雨,這確實讓人不得不驚訝。
桃紅和跂燕諸人不禁自樓內跑到外面觀看,只感狂風呼嘯,枝折葉搖,石走沙飛,整個寧靜而安詳的夜似乎在突然之間被撕碎絞裂。
「怎麼會這樣?」跂燕吃驚地望著那漫天四處射落的閃電,聲音卻被雷聲所掩。
「不知道!」桃紅也吃驚非小,急忙找來那引路的童子,問道:「怎麼會這樣?難道崆峒山經常出現這樣的天氣嗎?」
那小童也一臉疑惑地望著天空,似感到有些冷,卻也吃驚地道:「不呀,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從小到大我從未見過山上有這麼大的風,以及這麼多的電火。」
桃紅和跂燕面面相覷,突然聽到木青在喊道:「快看迎霞洞!」
「啊……」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只見與他們相距二十餘丈外的迎霞洞彷彿成了一團烈焰,閃爍著無數的火花,所有的電火彷彿全都是落在洞頂之上,然後結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球。
「怎麼會這樣?」跂燕和褒弱駭然低呼。
「天劫,定是天劫!」陶瑩突然有所悟,脫口而呼道。
「是的,定是天劫,難道這就是他們所要渡過的天劫嗎?」跂燕本想附和陶瑩的話,但是又有些疑惑地反問道。
木青和眾人全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們也不知道何為天劫,為何剛好是在今夜渡劫?為何這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月朗星稀,可是……
「還有那裡!」蛟幽突然指著遠處一座山頭驚呼道。
眾人循著蛟幽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那座山頭在黑夜之中猶如一堆閃光的銀石,亮得刺眼,也同樣全都被電火所罩,但與迎霞洞不同的卻是,那座山頭還升騰起一層濃濃的紫氣,在電火的映照之下,光彩耀人。這哪裡像是黑夜,倒像是一個陽光普照的白晝。
「可能會下雨,我們回樓台中去吧。」木青出言提醒道。
那童子突地摸了一下額頭,卻是一點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額頭上。
「嗯,真的下雨了。」那童子自語道。
桃紅和陶瑩也感覺到了,於是眾人又都退回樓台,上得木質的小樓第二層。這小樓的四面都由大石柱支撐,而頂層之處四面敞開,並未設牆,剛好可作一個看台。
「嘩……呼……」眾人一入樓,雨點便已瘋狂灑落,夾在狂風之中,只讓枝搖葉飛,猶如瓢潑。
小樓的木頂被風吹得吱丫亂叫,如果不是以大石為基的話,幾人只怕還會擔心小樓會暴裂開來,被風掀走。
桃紅諸人立在樓台的上層,雨也隨著狂風吹入了樓台之中,但已經無傷大雅。
眾人的目光依然注視著迎霞洞和遠處的山頭,他們似乎對這奇異的天像極感興致。
當眾人再次看向遠處的山頭時,卻發現那山頭之上的紫氣在電火交加之下居然凝出了一種奇異的形狀。
「你看那像什麼?」燕瓊驚訝地指著那升起的紫氣問道。
眾人異口同聲道:「是蛇!」
「是的,像是一條大蛇!」木青心神一動,又突然叫道:「不,那是龍,神龍!」
「神龍?什麼神龍?」眾女訝然問道,她們似乎不明白木青在說什麼。
「童子,那裡是什麼地方?」木青不答眾女之問,反而向小童子問道。
「那裡應該是紫霞洞天,是我們祖師靜修之地!」那童子想了想,也似若有所思地道。
「是神龍,是軒轅!」木青突然有些激動地叫道,那神態只讓人大為不解。
眾人望了望木青,又望了望遠處的山頭,卻沒有人與木青爭執,因為那紫氣的形狀確實讓人有些驚訝。
彷彿有一條巨大無匹的紫蛇在那山頭之頂翻動、騰舞,尾巴粘著山頂,巨大的頭顱對天長嘯!閃電則在巨蛇的腰間頭頂相纏相繞,使得這條巨大的紫蛇更有一種躍躍欲飛之勢,似乎只要再用一點力氣就可以掙脫崆峒山的束縛騰空而去。
木青神色激動之極,他記起了曾在姬水之畔那自神潭之中竄出的巨蛇,那條吞噬了軒轅更改變了軒轅一生的巨蛇,而此刻紫氣所凝之形不正像那狂舞不休的巨蛇嗎?只是這道紫氣比那巨蛇更要巨大。
「看,它似乎有眼睛!」那童子驚呼道。
是的,那騰舞的紫色巨龍彷彿真的有一對巨大的眼睛,而且還閃射著一道道電火。
電火已不再只是自天頂傳下,也有自那巨龍的眸子之中射出,氣焰逼人,騰躍之際更有一股欲噬吞天地的王者之氣。
雷雨電風越來越狂野,彷彿更為那條巨龍增添了許多氣勢,也使得夜空變得更為詭異。
桃紅諸人這一輩子都未曾見過如此神奇的場面,不由皆看得呆了。
木青尤其興奮,似乎感覺到已經有一些極不尋常的事情即將發生。
「看,它有腳了……」蛟幽也興奮地驚呼,不僅如此,那巨龍更探出了兩隻形狀奇異的角,如鹿非鹿,但四隻爪子卻彷彿踩著電光,在虛空之中張舞,這奇異的狂風彷彿更是那狂舞的紫色巨龍所攪起的,其威勢確實驚天動地。
「真的是龍、是龍!」蛟幽也叫了起來,有僑族所崇拜的是姬水之神,但是姬水之神的座騎卻是神龍。因此,在有僑族中總流傳著許多關於神龍的傳說,這一刻蛟幽也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
所有人都似乎一下子忘了身邊的狂風大雨,忘了這雷電交加的寒夜,心神也禁不住隨著這狂舞的巨龍而搖動。
那童子更是跪下頂禮膜拜,認為這是祖師廣成子顯靈。
巨龍突然之間掙脫那山頭的束縛,化成一道紫氣騰空而起,在電光纏繞之下如一條巨蛇般在空中舞動,在黑暗的夜晚卻閃爍奇異的亮光,百里之外都清晰可見。
巨龍在崆峒山上空悠然盤旋。所過之處,無不雷電交加,風雨狂灑。
「父親,我看少昊應是遇上了強敵,不如我們此刻去給他來個以牙還牙,讓他們血債血償!」伏朗望著遠方變幻莫測的天空沉聲道。
太昊遙望遠方的天空,卻並未言語,彷彿根本就不曾聽到伏朗的話。
伏朗有些奇怪,何以父親竟然不言不語?難道說他會放棄如此絕好的機會而不出手,還要等少昊緩過一口氣嗎?
伏朗恨極少昊,風須句便在少昊的手下慘死,那場太昊與少昊的交手,雖然太昊以伏擊的戰略使少昊損失不小,但這卻根本就不能解恨,因為伏羲氏的許多戰士也在這伏擊之中死去不少。因此,伏朗只恨找不到機會對付少昊,如果有機會的話,他絕不想錯過。以他的眼力,知道此刻少昊一定是遇上了強敵,只看那天象的變化就可明瞭。
「父親!」伏朗再叫了一聲,但是太昊依然沒有動靜,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伏朗的叫喚。
伏朗無法看到父親太昊臉部的表情,身為人子,他也完全不知道父親太昊究竟是何模樣,彷彿只是在他極小的時候,父親太昊偶爾以真面目示他,但那種印象太過模糊,自他記事起從未見過父親摘下面具,這確實是一種悲哀。
不過,伏朗從不敢對父親有任何怨言,因為太昊在伏羲氏中幾乎擁有神一樣的地位,除了始祖伏羲之外,太昊便是伏羲氏的偉大人物之一。因此,自小伏朗便以太昊是他父親而驕傲,也正因為他自小形成了這種驕傲的性格,才在軒轅的手中敗得這麼慘。當然,這與他心胸的狹隘也是分不開的。
「難道連他也重生了?」太昊喃喃自語道。
「誰?難道父親已經知道是誰在與少昊交手?」
伏朗訝然問道。
太昊扭頭望了伏朗一眼,再扭頭望了望遠處天幕上那流動的奇異雲彩和閃動的電火,悠然道:「如果真是他重生了的話,我們所要做的,不是去攻擊少昊,而是立刻撤離北方,返回家鄉!」
「啊!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難道連少昊也不是他的對手嗎?」伏朗大大地吃了一驚,駭然問道。
「是的,天下間能夠成為此人對手的大概惟有蚩尤而已!」太昊歎了口氣道。
伏朗半晌才回過神來,他不相信世間還會有這樣的高手,仍有些不信地問道:「連父親也不是此人的對手?」
太吳沒有回答,似乎在怪伏朗明知故問。
伏朗討個沒趣,心中卻在尋思,他實在想不起這個世間還有比太昊和少昊更可怕的高手。當然,他也聽人說蚩尤的武功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通天徹地之境,可是他始終不相信蚩尤能夠戰勝自己的父親太昊。而此刻,太昊竟承認這個世間惟有蚩尤才可成為此人之敵,那豈不是表明連他都不可能成為此人的對手?
這人究竟是誰?伏朗想不出個頭緒,不禁試探著問道:「這人究竟是誰呀?」
太昊淡淡地吸了口氣,吐出兩個字道:「刑天!」
「刑天?」伏朗似乎有些想笑,但卻沒有笑出來,那是因為太昊在一旁。
伏朗確實想笑,他以為父親太昊在那裡為別人吹大氣吹了半天,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原來不過就是個刑天而已。他怎會不知道刑天呢?在熊城之時,刑天還與軒轅交過手,軒轅在那一戰中不僅殺了鬼魅,還擒了刑天身邊的兩大神將。這是熊城人人皆知的事情,那刑天再厲害又能如何?連軒轅都打不過,又怎麼可能是少昊的對手?所以,伏朗想笑。
伏朗沒笑,只是以不屑的口吻淡淡地道:「父親何用如此擔心,刑天也不過如此而已,怎麼可能是少昊和父親之敵呢?此人連軒轅都不敵,還使自己身邊的兩大神將被擒,如此之人,怎麼談得上是蚩尤之敵呢?」
太昊沒好氣地望了伏朗一眼,微責道:「小兒無知!你所說的刑天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刑天,乃是刑天之弟刑地!真正的刑天當年便和蚩尤同尊為邪魔兩位大帝,在神魔大戰之中被伏羲祖師與女媧娘娘及王母太虛三人擊得形神俱損,逃入極北絕域。而蚩尤則魔身灰飛煙滅,只剩魔魂被封神門之內。人們都以為刑天在那一戰之中已經死去,但後來才知道此人將鬼方交給了天魔羅修絕,刑天部交由其弟刑地掌管,然後才死去。刑地既是刑天部之長,也便繼承了刑天之名,實則乃是兩個人!」
「啊!」伏朗吃了一驚,他此刻才明白之中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昊沒有再訓伏朗,只是繼續道:「當時伏羲祖師以為刑天已神魂俱滅,也便沒有再追至極北絕域,不過今日看來,這魔頭和蚩尤一樣,也得以重生了!」
說到這裡,太昊輕輕歎了口氣,彷彿是毫無來由,但卻實實在在,連伏朗都有些驚訝,他從未見過父親歎氣。
「此人真的有這麼厲害嗎?」伏朗惑然問道。
「此人之可怕是常人無法知曉的,據傳,此人乃是昔日天神據比的化身,當年盤古大帝仍在之時,神族中是其對手者亦是鳳毛麟角,如今更是難以對付了!」太昊並不像剛才那般很煩伏朗的問話。
伏朗望了望遠處雷電交加、異彩紛呈的天空,也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彷彿在這一刻才知道,這個世上竟然還有如此一些可怕的人物,而以前的他竟是那麼的幼稚,好像天下就惟有自己最大一樣,這才連連受挫,在軒轅的手上一直都沒有真正贏過,這確實是一種悲哀。
「那我們就這樣放過少昊和那些東夷的賊兵嗎?」伏朗心中仍有些不甘心地問道。
「他們自會有人去對付,根本就不用我們操心,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很難順利返回葷育城。為父此刻有傷在身,必須立刻返回神廟養傷,這才能對付即將會發生的變故,我們的真正敵人還不是少昊,而是蚩尤!」太昊冷然道。
「孩兒明白!」伏朗一聽,忙恭敬地應道。
昊點了點頭,道:「傳我之令,立刻快速撤離北方,返回本部!」
神龍竟在最後飛臨迎霞洞,那龐然巨體雖是紫氣所聚,但在電火的輝映之下,彷彿是真物,更彷彿有無數紫鱗閃爍,竟長達百丈,粗愈七八丈,那種感覺便像是一座大山自天頂壓下。
桃紅諸人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那瘋狂的颶風更是幾乎將功力稍淺的童子給刮走,樓台的槽子被狂風刮斷了一根,巨龍所過之處,大樹有的連根拔起,枝葉折斷無數;有些被電火擊斷;有些被狂風吹斷……
所幸的是雨點也狂得可怕,否則也不知道有多少處火頭已經燃了起來。
迎霞洞上的雷電全被紫氣巨龍帶走,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直到那巨龍盤旋著飛回了紫霞洞天的上空,風才緩了一些。
木青諸人一個個都像是傻子,每個人的眼都看直了,那順風飄飛進來的雨水將他們淋得透濕,卻彷彿絲毫沒有覺察到!他們做夢都不曾想到世間竟會有如此奇事,如此奇跡。
紫色巨龍返回紫霞洞天,在那山頭之頂的上空不停地盤旋,也不知道盤旋了多久,才緩緩地降落。化散,又如最初一般,巨龍之尾粘上山頂,而後角爪全部淡化,再是眼睛淡化,最後化成一片茫茫的紫氣罩定了方圓近十里。雷電也漸斂,風勢雨勢也小了不少,但依然淅浙瀝瀝地灑落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桃紅才回過神來,一看,東方的天空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白光,天空也是灰濛濛的顏色,顯然天已經亮了。
桃紅再看其他人,一個個都直愣愣地望著紫霞洞天的方向,彷彿仍置身於夢中。
「天亮了!」桃紅喊了一聲,幾人都機伶伶地吃了一驚,似乎這才回過神來。
眾人的目光都望向桃紅,再望向紫霞洞天的方向及不遠處的迎霞洞,半晌燕瓊才揉揉眼睛道:「我剛
眾人一聽,不由得全都笑了,笑過之後又傻傻地互望了一眼,幾個人竟同時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木青沒有出聲,但是他也只能夠回答這四個字。
事實上,他的確是不知道。
陶瑩也沒開口,她所思的問題與木青相同,夢與現實究竟有什麼區別呢?究竟隔了一些什麼呢?比如剛才,她絕對是醒著的,但這難道不是只有在夢中才可能會出現的場面嗎?抑或連夢中都無法出現,但是這一切卻在她清醒的時候出現了,那麼這究竟是夢是醒呢?
「如果剛才只是在夢中,那我們現在醒來了嗎?
如果醒來了,為什麼夢中的場面仍殘留於世間?「蛟幽突然開口問道。
眾人又愣住了,誰能回答?惟一的說法便是:「剛才並不是夢,而是現實!」
「現實只是夢的延續,夢為何物?醒又為何形?
夢醒僅在一線之間,人生非醒非夢,何必要強定是夢是醒呢?「一陣蒼老而祥和的聲音傳入眾人之耳。
桃紅諸女及,木青皆扭頭而望,忙躬身行禮,說話者竟是歧富之師兄太乙子,他們竟不知道太乙子是何時到自己身後的。
歧富和五陽也同來了,不過兩人的神色間皆有些倦意。
太乙子還了一禮道:「讓眾位在此候了一夜,實是太乙之過,在此向諸位道歉了。」
「真人何必如此說?若我們昨夜不在此處,又怎能看到這比夢更讓人震撼的場面呢?」陶瑩客氣地回應道。
太乙子笑了笑,對陶瑩的話並沒有過多言詞,只是淡淡地道:「諸位想來是有些餓了,不如先用些早點,我們再細談吧。」
眾人經太乙子一提,倒真覺得有些餓了。昨夜眾人一夜未眠,自然很容易餓,此時聞聽太乙子之言倒沒有反對。
「可是我們的夫君到現在仍未歸返,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桃紅卻心中記掛著軒轅,率先問道。
桃紅這麼一提,眾人倒將填飽肚子之事放到了一邊,燕瓊和褒弱忙附和問道:「是啊,軒郎現在怎麼樣了?」
大乙子依然是神態悠然,平和地笑了笑道:「幾位放心,軒轅公子不會再有任何意外發生,他現在很好,但在這段日子裡,可能還不能與你們相見,幾位先在崆峒小住幾日,待軒轅公子出關之後,才能與你們相會。」
「啊……那要多長時間?」眾女一聽,不由得都有些急了。
「快則五天,遲則兩月,至於具體要多長時間,太乙子淡淡地道。
她們也不能懷疑太乙子的話。
「容後再細談吧。」歧富也出言道。
陶瑩無可奈何,只得點頭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