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雁菲菲那失去神彩的勝,軒轅低聲呼道:「菲菲……你不能死,不要離我而去……」軒轅淚水不住地滑落在雁菲菲那白淨卻略顯蒼白的臉上。
雁菲菲竟奇跡般地醒了過來,「咳咳……」竟又咳出幾口血來,那微顯惺忪的眼睛,已經失去了那奪目而亮麗的神彩,但乍見自己是躺在軒轅的懷中,禁不住又閃出了一絲亮彩。
「我……我還沒有死嗎?」雁菲菲的語氣極為虛弱。
軒轅心如刀割,拚命地搖頭,虎目含淚道:「不,不,菲菲不會死的,你的傷不重,會好的,我這就帶你去找歧伯,天下沒有他治不好的傷……」
「你哭了……咳咳……」雁菲菲似乎無限心疼地低語,眸子裡儘是柔情,更掙扎著抬起無力的手,輕輕地拭了拭軒轅眼角的淚水。
「不,我沒哭……」
「你不要騙我,人總……總是要死的,我知道,我的傷很……很重,你不必為我傷心……」
「不,菲菲,你不會有事的,岐伯會治好你的,他一定會治好你的!」
「那你……為何要哭?」
「因為我高興,你醒過來了,你沒事了,所以我高興,我高興就流淚了……」
雁菲菲的嘴角泛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有種說不出的淒婉和無奈。
「答應我……好好照顧悠遠!」雁菲菲輕撫著軒轅的臉,虛弱而又熱切地道。
「嗯!」軒轅拚命地點頭,極力地控制不讓淚水湧出來。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我還要與菲菲一起看看遠兒娶妻生子,還要……」
「別傻了……」雁菲菲澀然笑了笑,打斷軒轅的話道:「我知道自己不行了,我已感到……生命漸漸遠去,我希望,最後你能……能答應我……一件事。」
「我答應,什麼事我都答應!只要你不要離開我!」軒轅心在滴血,他痛,他恨,他悲!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愛雁菲菲是如此之深。
「好好愛惜……幽姐,你答應我!」
「我答應,我一定會找回幽兒,好好愛她!」
雁非菲臉上又浮出一絲笑容,但笑容有些痛苦,似乎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半晌才悠然如置身夢境般地道:「你知道嗎?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覺得,你是那麼特別,冷靜、沉思,我感到,你是那麼孤獨,又那麼富有。
「孤獨似無一個朋友,富有至擁有整個天地。那時,我就想走進你的世界,走進你那封閉的世界,於是幽姐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後來才知,那時我便愛上了你……」
「菲菲——」軒轅如同呻吟一般地呼喚,他似乎忘了整個天,忘了整個地,忘了周圍的一切,忘了生與死,忘了那激烈的廝鬥……在他的心中只有痛,只有雁菲菲,只有那揪心的情。他吻著雁菲菲的臉,那有些冰涼的臉,他多想再給雁菲菲一絲力量,可是他能嗎?他只能以自己的真氣保住雁菲菲那已微弱的一口真元。
哪怕只要能讓雁菲菲多留一會兒、他也願意付出哪怕是所有的代價。
雁菲菲的傷實在太重了,鬼魅那一記重擊,不僅砸斷了她的椎骨,更破壞了她的五臟,此刻能說出這麼多話全賴軒轅的真氣相濟。
「愛你……我不後悔!真的……我從來都……都沒有後悔過……」雁菲菲幽幽地道。
「是我對不起你……」
「軒轅……你能……能告訴我,生命是……什麼嗎?」雁菲菲突然問道。
軒轅一呆,心中更痛,禁不住自語道:「生命,生命是什麼,生命是什麼?
「是呀,生命……究竟是……是什麼呢?」
「如果我是軀體,那你就是靈魂,生命……生命便是軀體和靈魂結合才存在的東西。菲菲,你明白嗎?所以,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堅強地活看,如果我沒有了你,生命將會是殘缺的。你明白嗎?……」
軒轅突然激動地道,同時眸子中充滿了無盡的希翼和柔情。
雁菲菲的眸子裡也閃過一縷奇光,低低地念叨著軒轅那句話,有些激動地道:「菲菲……好高興……
咳咳……「
「菲菲……」軒轅一急,忙將功力更多地輸入雁菲菲的體內,將她的軀體抱得更緊。
雁菲菲的氣息稍稍平復,但呼吸有些急促,「如果有……來世,你……還會……會愛我嗎?」
「會的!無論是多少輪迴,我都會愛你,像愛惜自己的生命一樣愛你……」
雁菲菲笑了,笑得氣息有些急促,臉上更泛出了一絲潮紅。
「如果有來世……我還願在……美麗的姬水,那裡好美……」
「是的,那裡好美,像我的菲菲一樣美!」軒轅點頭應稱道。
雁菲菲又笑了,伸手抹了一下軒轅吻她留在嘴角的血跡,似乎是歎了口氣,目光悠悠地仰望著那透過烏雲的一縷陽光,微微笑道:「其實,殘缺……何嘗不是……一種……美?看啊……多美的……陽光…」
軒轅心頭一顫,也抬頭望了望那一縷陽光,卻在此時,他感到雁菲菲的手無力地自他的臉龐滑下,輕輕地垂落於他的手臂間。
「菲菲——」軒轅一聲淒呼,絕望而悲切的聲音如利刃般衝破烏雲直上九霄……
「菲菲……」軒轅痛哭失聲,只知不住地親吻雁菲菲那已經冰涼的臉,而在此時他倏然發現雁菲菲手中的劍。
劍,被那一縷透過烏雲的陽光照亮了,反射出刺目的光彩映入軒轅的眸子之中,這才將軒轅自那似乎不真實的噩夢中驚醒。
軒轅怔住了,他突然之間不再哭泣,只是怔怔地望著那柄劍,像是在一剎那之間忘記了雁菲菲,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在他的靈魂之中只有那柄劍、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忘記了……
軒轅緩緩地、輕輕地放下雁菲菲已經變冷的軀體,再以最溫柔、最小心的動作輕輕地在雁菲菲的額角吻了一下,像是害怕驚碎了雁菲菲的美夢,溫柔得讓人心碎,而此時軒轅的眼神空洞得可怕。
軒轅再輕輕地將雁菲菲雙手搭放在他胸間,以衣袖溫柔地拭去她嘴角的鮮血,然後靜靜地注視了雁菲菲半晌。
「菲菲,你安息吧,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心願!」
軒轅望著雁菲菲自語道,說話間再吻了一下雁菲菲的額角、同時抓緊了昆吾劍,緩緩地站直跪著的身軀。
軒轅默視良久,才緩緩地抬起頭,印入眼簾的竟是黑豆那掛滿淚水的臉,還有花戰、燕絕、劍奴、燕五與一名龍族戰士,每個人的眼角都掛著淚水,每個人的神情都是那麼肅穆和感傷。
「她睡了,不要驚動她!」軒轅語氣竟顯得無比平靜,黑豆的淚水卻忍不住「嘩嘩」流得更歡了。
軒轅眼中再次閃過一縷晶瑩的亮光,但他很快轉過身去,目光投向那正在與烈火神將火烈交手的鬼魅。
烈火神將的功力更勝當初在君子國奪地火聖蓮之時,顯然那次他奪了兩片地火聖蓮的花瓣起了不少作用。
那日滿蒼夷搶走的地火聖蓮少了兩瓣,而這兩瓣正是被火烈所奪。他並不是一個貪得無厭之人,或許可算是識時務者,明知無法奪得,便退而求其次,搶了兩瓣聖蓮就走,自然沒有人攔他。但兩片聖蓮的作用也頗大,這不能說火烈不聰明。
火烈是什麼時候出現的,軒轅根本就不知道,場中的局面是何時改變的,他也不知道。但他認識火烈,這個人曾與他交過手,但為何如今火烈會幫他,他不知道,但也不想知道。不過,這加入戰局之人,他都認識,竟是久別的燕瓊、褒弱、青天,而與刑天交手之人竟是葉皇和柔水。
是的,軒轅沒有看錯,雖然葉皇被籠在一層火焰之中,柔水被罩於一層水氣之中,但卻無法阻擋軒轅的目光,這兩人正是葉皇和柔水。此刻他兩人聯手竟可讓刑天佔不到絲毫便宜,甚至先機盡失。
是什麼改變了葉皇和柔水?是什麼讓他們變化如此之大?軒轅不想細想,不想知道得太清楚,也不想去思索太多的問題。此刻在他心中和腦子之中只盤旋著一個念頭,那就是——殺!
軒轅恨、悲、心痛,所以他想殺,要殺,而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兇手鬼魅!
是的,軒轅要殺鬼魅!就是他奪走了雁菲菲的生命,就是他造成了軒轅永遠的遺憾,讓軒轅的生命從此殘缺。
「殘缺也是一種美麗。」這是雁菲菲生命裡的最後一句話,但是,事實真是這樣嗎?殘缺真是一種美嗎?
不知道,軒轅不知道,他只有痛苦,卻不想去思索痛苦的源泉,他只有恨,但卻會把限變成殺機。
這殺機好野,好濃,如烈酒一般瀰漫流淌在虛空之中。刑天感覺到了,劍奴感覺到了,柔水和葉皇也感覺到了,鬼虎、青天、燕瓊、褒弱以及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而感受最為深刻的人卻是鬼魅。因為他感覺到這股殺機正是衝著他而來的。
「霹靂……」一道亮閃的電光如同銀蛇一般擊落在軒轅的身上,跟著便是一個炸雷。
黑豆發現軒轅連眼皮也沒有眨一下,那張臉猶如鐵鑄,深沉如枯井,沒有半點表情,只有一塵不變的冷漠。
軒轅踏前兩步,每一步都是那麼緩慢而沉重,但每一步都似乎夾著扣人心弦的震懾力,更似有一個無聲的聲音,應和著他的腳步響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是那麼沉重,那麼悠揚。
火烈彷彿在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竟停住攻擊。
鬼魅也在剎那之間明白了什麼,他也不再出擊,而是變得小心,變得凝重,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有生以來最為強大的威脅,而這個威脅卻是來自軒轅。
「他是我的!」軒轅說話了,語氣出人意料的平靜,但在平靜中透著一種不容置疑、不容辯駁的力量,平靜得讓人有些心寒。
火烈望了軒轅一眼,身上的火焰盡滅,他竟沒有多說一個手,似乎明白了軒轅所有的意思和心情,這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驚訝。
事實上,任何人都可以自軒轅的眼中讀懂許多東西,甚至是一切。這種情緒是不用隱瞞,也不用遮掩的,就像初生的嬰兒一般赤裸得純真、坦然而實在。
鬼魅竟沒來由地緊張起來,這簡直有些像一個笑話,他竟會對著一個比他小七八十歲的娃娃緊張,這是多麼滑稽的事情。要知道,他是何等身份,鬼方排名第四的高手……但事實終歸是事實,是不容置疑、不容掩飾的,他緊張了!因為軒轅!
青天的武功似乎要比鬼虎稍遜一籌,雖然他身為「青雲劍宗」之主,但武學修為在他三兄弟之中卻是最低的,或因其資質有限,對於劍道的禪悟仍不夠。
燕瓊和褒弱的武功確實已是讓人刮目相看,雖然單論兩人的劍術並不是十分精奇,但兩女聯手,其氣勢竟暴漲,仿若有數十人聯手一般。兩人劍路相反,互補互助,相交相融,從而使其殺傷力大增,更彌補了兩人功力上的不足,對付刑天的兩名神將也不露絲毫敗象。
刑天的兩名神將根本無法破除燕瓊和褒弱的聯手主攻,事實上,若是以一對一,只怕燕瓊和褒弱都不是兩神將的對手,畢竟她們習武時日尚淺,在招式上或可勝敵,但在功力之上,卻仍有很大的欠缺。
而此時的劍奴再也不想愣住,鬼魅不用他出手,刑天也不用他出手,在喘了口氣之後,他的鬥志又重新找回,挺劍便與青天呈合圍之勢雙戰鬼虎。
黑豆幾人都受了或輕或重的傷,雖然心中悲憤,但戰鬥力卻極弱,只能守在雁菲菲的屍體旁,極力恢復功力。
刑天的境況也並不好,葉皇和柔水一剛一柔,一陽一陰,水火相濟相融,竟能產生出讓他無法想像的威力,使得他第一次嘗到被人欺的滋味。不過,他幾乎已是水火不侵之軀,葉皇和柔永也不能對他造成傷害,只是在氣勢上暫時將他壓倒而已。
「鬼魅,你死定了!」軒轅話意冷極,並向前輕跨了一小步,手中的昆吾劍竟自暴出一團璀璨耀眼的光亮,甚至將軒轅的整條手臂都罩在了其中。
鬼魅冷哼一聲,神色卻有些微變,在軒轅放下雁菲菲屍體之時,他便感覺到軒轅變了,變成了另一個更為可怕的人,這種可怕並不是如刑天一般給人一種外在的壓力,而是來自內心的恐慌。
只是軒轅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便讓人恐慌,那像是死神的召喚,又像是使人面對著無知的死亡沼澤。
或者可以說,這種恐慌是沒有任何原因的,就像是人們面對未知可怕的事物所生出的幻想一般。
這種恐慌是來自意識,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慄,而恐慌的源泉便是來自軒轅。
愛,可以拯救一個人,也可以毀滅一個人,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可愛,也同樣可以使一個人變得可怕。
火烈緩退,他也有些窒息之感,他在驚訝,何以軒轅週身竟然也擁有如此高熱,像是一個巨大的熔爐,同時更閃爍出一層似乎帶著藍色的火光。
天仍然很暗,但在這暗淡的天空之下,卻有幾團奇異的光彩,而軒轅是最為搶眼的一個。那藍色的火光與昆吾劍的亮彩與整個天地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三昧真火!」火烈幾乎是驚叫,他終於想起來了,這閃爍在軒轅身上的異樣火光,正是他這一生所夢寐以求的極致——三昧真火!
這是一種燃燒自靈魂和精神的不滅之火,乃是一種將精神和意志發揮至極致的表現,便像是星球爆炸一般,由內核向外輻射,因阻力、磨擦,到了星球表面則表現為火光,然後再無休止地向外爆炸……而三昧真火也正是這個原理,精神和靈魂意志便是內核,而將這無形抽像的東西突破人體的限制則轉化為能量,這種能量便是所謂的三昧真火。
這所需要的不僅僅是功力,更需要內在的精神為依憑,只有在極端情況下,才能夠將這潛伏在人體內最為強大的東西——精神力轉化為能量。
宇宙實非指一物,宇宙也並非只有一個形式,甚或是多重的宇宙。
就生命而言,一個宇宙是外在的,便如廣闊無垠的天際,包括所有的星體、虛空與所有的生命。而另一個宇宙則是單個生命的自身,對於人自身來說,外在的宇宙是視覺上的宇宙,而生命的自身是思感上的宇宙,兩個宇宙同樣是無限的。
生命的無限,便在於內在宇宙的無限,而精神力則是源自內在宇宙的最為神秘的力量。只有智者方能開啟內在宇宙之門,甚至進入內在宇宙無限的空間,那便是——登入天道,與天地同生!
伏羲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智者,得河圖洛書而通天地萬象,打開內在宇宙之門,終使自身之軀成為內外宇宙融合的交點,而登入天道與天地同生。
後雖有智者,卻無人能夠盡窺內在宇宙之秘,總在天道大門之外徘徊。事實上,每個人自身都是一個宇宙,都是天道之門,只是如何開啟,因人而異。因此,這才需要講究每個人的資質,每個人自身的修養和智慧。
軒轅竟可以散發出如此強烈的三昧真火,這怎能不讓火烈吃驚和驚訝?
火烈這一輩子都在練烈火神功,在火勁之上不斷地提升,卻遠未達到三昧真火的境界。能將烈火神功修至以三昧真火擊出的,僅火神祝融一人而已。
「但是軒轅竟然也擁有如此火勁,難道他也練過烈火神功?」火烈心中暗想,他並不知道軒轅借龍丹的生機在東山口曾吸納過地心熔岩的熱力,而龍丹又是至陽之物,因此其功力之中含有天地至熱之氣,這是極為正常的。要知道,地心熔岩乃是世間至熱,來自那之間的靈氣,又怎會比烈火神功遜色?
軒轅出手,自上而下,雙手輪劍,那耀眼的劍芒直破長空,裂雲破日,再引下雷電,直取鬼魅!
鬼魅的眼睛都瞪大了,不僅他的眼睛瞪大了,便是火烈和黑豆諸人的眼睛也瞪大了,這是什麼劍法,這是什麼攻擊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