跂燕並沒有多大的驚訝,但卻有著太多的激動,一下子便撲到軒轅的懷中,
猶如經歷了一次生離死別般。
軒轅沒有說什麼,什麼也不想問,只是輕輕地拍了拍跂燕那抽動的肩頭。
「如果你們仍要留在這裡,就請去城外的飛巢之中,這裡無法留外客居住!」
斗長老聲音平靜地道。
「謝謝,這我知道。」軒轅平靜地道。
「這裡是你們的兵刃。」斗長老說著,舉起軒轅的含沙劍,輕彈了一下,感
歎地道:「這確實是一柄難得的好劍,希望你能好好地利用它,不過,如果你是
想去君子國的話,擁有這柄劍,你就要小心了!」
「哦,多謝長老提醒,我會注意的。」軒轅伸手接過劍和刀,又記起了什麼
似地道:「還請長老代我向貴族人表示歉意,剛才因為我情緒大過激動,而說錯
了一些話,在此便向貴族所有人說聲對不起了。」
「該走了,年輕人!」斗長老似乎並不喜歡說得太多,淡漠地道。
軒轅帶著跂燕,在八名劍手的環視下緩緩地行出城堡之外。這才扭頭向懷中
的跂燕道:「一切都已經過去,不必再有任何的情緒,現在我們應該感到慶幸,
終於可以找到牽制花蟆凶人的對象!」
「是我連累了你。」跂燕有些幽淒地道。
軒轅淡淡地一笑,心中似乎隱著一絲難以排遣的陰影,不過仍很坦然地道:
「這種話根本就不應該說,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們惟有相依為命、共同面對
苦難方是正理。因此,我不希望你以後再有同樣的話,難道你不承認是我的女人
嗎?」
跂燕羞澀地一笑,並沒有答話,只是將頭向軒轅的懷中埋得更深。
「好了,我們現在去為青丘人準備一些報恩的禮物吧。」軒轅望了望正上中
天的明月,淡然而悠閒地道。
「禮物?」跂燕奇問道。
「不錯,是禮物!」
花蟆人來勢很凶,但退勢也很怪,簡直讓青丘人弄不懂。
花蟆人的七彩花蟆並不敢進入青丘國的範圍之中,就是因為青丘國中所種的
那些密密的花草,使得毒蟲之類的東西根本不敢越雷池半步。
這種花草乃是毒蟲的剋星,散發出一種讓毒蟲惟恐避之不及的氣味,這也是
為何青丘國生在這死亡沼澤之中而不具毒蟲的原因。不過,青丘人也絕不敢在夜
間追襲花蟆人,便是在白天也是謹而慎之。沒有人會比花蟆人更會在沼澤之中潛
行匿跡,那會是極為致命的伏殺方式,是以青丘人一般不會追襲花蟆人,也不會
主動攻擊花蟆人。當然,花蟆人想在青丘國佔上多大的便宜那也是不可能的。
這之間的對抗幾乎持續到天亮,雙方都有些傷亡,到最後,丘犍連花蟆人的
來意都沒有弄清楚,只能猜測這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吸血鬼的死和另一名殺手
的死,這才使得花蟆人大動干戈。
花蟆族與青丘國是兩大宿敵,兩族之間的鬥爭似乎持續了數十年,抑或更久,
直到今日,這種局面依然存在著。
軒轅和跂燕走了,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離開青丘國的,丘犍有些遺
憾的是竟雙手將美人兒送給了軒轅。跂燕本來可以是他的人,因為跂燕親口答允
過他,甚至表示對他有極大的好感,而且只要丘犍答應送軒轅安全去君子國就可
以,丘犍自然歡喜。
的確,跂燕有著足以讓青丘國所有男女傾倒的魅力,自第一眼看到跂燕,丘
犍便深深地為之震撼,也難得跂燕竟表示對他有好感。雖然丘犍不否認地有些迫
切得到跂燕,而用了一點點手段,也許,這是有些卑鄙,可是也並沒有軒轅所想
象的那般卑鄙。是以,他對軒轅的罵話難以釋懷,此刻跂燕又回到軒轅的身邊,
這是因為他沒有料到軒轅竟擁有如此可怕的武功,在青丘國中,根本就找不到對
手。
丘犍還有些不明白的,那便是為何跂燕竟會以他將軒轅安全送到君子國為下
嫁條件。以軒轅的武功,何需別人護送?他不去護送別人已經是很好了,是以丘
犍有些不明白。
此刻,丘楗早已自花蟆人的爭鬥之中回過神來,只是他又陷入了軒轅和跂燕
的記憶之中。他想到軒轅的武功招式,想到軒轅的每一舉一動。那玄奧而詭異的
步法以及變幻莫測的手法,想到軒轅每一擊之中所隱含的氣勢……他不明白軒轅
如此年輕怎會擁有如此可怕的功力?究竟是什麼人?跂燕又是來自什麼部落呢?
丘犍身子一震,他竟還忽視了跂燕是來自哪一族哪一部落的,他居然忘了問
這個很重要的問題。這不能說不是一個失誤,或許軒轅說得很難,他的定力真的
是不夠,至少在這一點上表現得很差。的確,丘犍很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敗並
不是偶然,絕對不是偶然,他應該感謝軒轅為他指出了這個很可能是致命的缺點。
「首領,軒轅說是為首領送上這分禮物。」五名劍手每人手中都提著幾顆血
淋淋的人頭,這些人的頭上都有著一個共同點,那便是皆長著七彩的疙瘩。
丘犍一驚而起,有些吃驚地望著那被提入大殿的十二顆人頭,他不知道該如
何開口,半晌才問道:「他什麼時候送來的?」
「剛送來不久,丘富說軒轅走的時候身上受了傷。」一名劍手道。
「讓丘富進來。」丘犍道。
丘富是一個極為精壯的漢子,是負責崗哨的一名小頭目,紫膛色的臉上,配
著濃濃的鬍子茬,看上去極為粗擴。
「軒轅將這些人頭交給你了?」丘犍問道。
丘富望了那堆人頭一眼,道:「軒轅說這是獻給青丘國族人的禮物,也是代
表他和他的數百龍族戰士向我們表示歉意和謝意。」
「他還說了些什麼?」斗長老也問道。
「對了,他說希望將來相見之時,能以朋友和戰友的身份出現去對付共同的
敵人。」丘富想了想道。
「他是不是走的時候受傷了?」丘犍望著那十二顆人頭,心中有些駭然地問
道,他當然認識這十二人。在長期與花蟆人交手的過程之中,他對花蟆人的高手
也知之甚多,只憑這十二人臉上的七彩疙瘩便可知這些人全是花蟆人的一流好手。
這十二個人無一不是花蟆族的殺手精英,雖比不上吸血鬼,但也不會相差太遠。
軒轅竟能以一已之力搏殺這十二名高手,實在是讓他有些心驚,何況當時在場的
也許還不止這十二個人,抑或……丘犍無法想像那是怎樣一種場面。
「是的,他走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背上仍在淌血,胸口處也有兩個掌印,我
想他受的傷應該不輕。」丘富心中也生出深深的敬意,對這樣一個勇敢而強悍的
對手生出敬意。
丘犍剎那間對軒轅的恨意盡去,反而似乎有些瞭解軒轅這個人了。但他卻從
來沒有聽說過龍族戰士這個名稱,也或許是新起的一股力量。不過,他不僅是對
軒轅起了好感,而且對那群未曾謀面的龍族戰士也生出了好感。
「首領,我們要不要派人去保護他們的安全?」
一名劍手試探性地問道。
「不必,他是一個很自信的人,我相信他也有能力應付沼澤之中一切可能出
現的危險!」斗長老似乎對軒轅極為瞭解,肯定地道。
眾人不由得全都為之訝然,似乎還是第一次認識斗長老一般。
軒轅傷得的確不輕,不過,對於沼澤之中的生存並沒有太大的影響,皆因少
了花蟆人的追殺。
花蟆人的損失更大,也許是真的嘗到了軒轅的可怕,也終為追殺軒轅付出了
慘重的代價。不僅僅是吸血鬼的死,而是因為軒轅竟在他們毫未覺察之時殺入了
營地,於是花蟆營地之中憑添了十二具無頭之屍,更添了二十多條孤魂野鬼,他
們終於知道了軒轅野性的一面。
對於花蟆凶人,軒轅絕不會有半點憐惜,他只是不知道花蟆人的老巢在哪裡,
否則他早就去找對方的晦氣了:對付殘忍的敵人,只有以更殘忍的手段去讓敵人
為之顫慄。
軒轅做到了這一點,他的形象幾乎已經深深地烙在花蟆凶人的心頭——霸殺
、凶狠、無情、冷酷。
這是一個反而的形象,的確,在這個充滿死亡殺機的世界中,生存的條件便
是武力。
這一役,花蟆人死傷了數十名好手,當然包括被青丘人所殺在內。這種傷亡
使得花蟆人無力去追殺軒轅,因為他們所剩的高手只能用來對付青丘國人的進攻,
惟一遺憾的卻是讓軒轅輕鬆地殺出重圍,還帶走了十二顆腦袋。
此時花蟆人中已有人開始後悔不該去惹軒轅這個煞星,許多人都在懷疑惹來
軒轅這樣的一個對手是對還是錯。不過,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軒轅
已成為花蟆人的頭號大敵!
軒轅的傷勢用了四天才恢復,這其實已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不過,能夠用
四天的時間恢復過來也算是很值得慶幸了。若非軒轅的體質特異,只怕已經死了
許多次了。
軒轅第一次領略到花蟆人那歹毒掌勁的可怕,便是軒轅這百毒不侵的軀體,
居然也爛下了一層皮。如果是其他人,軒轅還真不敢想像,也許正是因為花蟆人
對自己的毒掌大過自信,才並沒有派人來追殺,否則以軒轅這四天的狀況,實在
是無力作出大強烈的反抗,那麼後果將難以想像。
沼澤其實也並沒有想像的那般可怖,只要處處小心,便會使危險減小到最低
程度。軒轅手中的這份地圖所指示的路線顯然是經過前人摸索所得出的,在這一
路上的自然危機並不多,就算有,這些危機的大概位置也標得很清楚。每到一個
面臨危機出現的地方,兩人便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也就有驚無險地渡了過去。
在沼澤中,軒轅發現了巨大的毒蜂和一片毒蠍生長的死亡之地,這裡的毒蠍
之多之大更是超出了軒轅的想像之外,所幸軒轅那雙皮靴是經過地蠍族蠍王用特
殊藥物浸泡,毒蠍聞到氣息便四散而開,並不敢糾纏。而這一路上,更是處處可
見到白森森的骨頭,有人骨、有獸骨,也有鳥禽之骨,而這些骨頭便似乎是一種
危險的路標。有白骨之處便有異常的危險存在。
在許多白骨身邊,都有兵刃,也可看出這些人生前極可能是人,最讓軒轅稱
奇的卻是發現一人一獸兩骨相對而坐。
獸骨之巨大讓軒轅暗暗吃驚,但他卻看不出是什麼獸,在獸骨那近三丈的骨
架裡,有一柄利劍,而且有兩根骨頭斷裂的痕跡。而那人前胸肋骨有三根斷裂,
很容易便讓人想像到當年人獸大戰的驚險場面,而後人獸同歸於盡的慘局。
這四天之中,軒轅和跂燕還發現了另一種讓人噁心的東西——螞蟥。
那是一種極為特別的螞蟥,比之水蛭更粗,更長,漆黑的身子便像是淤泥一
般,若非幾條吸飽了鳥血變得通體發紅、粗如拇指、長達半尺的螞蟥被軒轅發現,
只怕軒轅和跂燕也將成為這數不盡的「吸血鬼」的獵物。
當兩人看到一條條粗大面而滑膩的螞蟥糾纏於一起,在淤泥之中蠕動的時候,
軒轅和跂燕全都吐了,而他們所吐出的殘渣也很快被這些螞蟥吸得一滴不剩。
軒轅和跂燕為此好些天心情都未曾好轉,雖然他們很及時地調整了路線,但
兩人只怕永遠都無法忘掉那種噁心的場面。
跂燕對軒轅的傷勢照顧得很體貼入微,但似乎很理解軒轅這樣做的動機。
兩人在這種沼澤中生存似乎也並不是很單調,至少互相有個伴,使得這一路
的行程增色不少。
軒轅離開青丘國的第五天,終於看到了遠處起伏的山嶺和蒼翠的森林。
這種單調而驚險的旅程終於走到了盡頭,軒轅和跂燕都禁不住感動得跪了下
來,將頭深深地埋入雙手之間,貼上冰涼的地面,以表示內心的歡喜。
「我們終於走到頭了!」跂燕激動不已地道。
「是的,我們走到盡頭了。」軒轅也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一把抱緊跂燕,
將之甩了兩圈,才放下,歡喜地道。
跂燕竟落出了淚水,回頭望了一眼雜草叢生、一望無限的沼澤,仍有些心有
餘悸。
軒轅此刻才深切地明白,為何人們會對這片沼澤如此畏懼,為何會稱之為死
亡之界,事實上也是這樣。雖然此刻他已經順利地走了過來,但顯一走出沼澤,
那種放鬆的感覺,只讓他有種再世為人之感。他知道,能夠走出沼澤多少有一些
幸運的成分夾雜其中,因為並非每個人都很幸運地擁有一張這樣的地圖。不僅僅
如此,這一路之上也有許多險死還生的情節,若非幸運的話,只怕真的很難闖出
這片死亡沼澤。
任何人走過一次這樣的沼澤,自然是不想再去走第二遍,也許,這並不是死
亡的負擔,而是沒有能夠承受如此大的心理壓力。這七天來,每一刻軒轅無不是
繃緊神經,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去面對可能會發生的危險,連睡覺也不能安穩。
沒有多少人能夠如此長時間地繃緊心神,幸虧有跂燕相伴,否則只怕連軒轅也要
崩潰了,這需要有著無上的意志和毅力。
「前面走過去,應該便是君子國了!」跂燕將已經很亂的頭髮向後拂了一下,
有些激動地道。
軒轅望了跂燕那沾滿了泥漿的衣服,又望了望那髒兮兮的俏臉,不由得笑了
起來。
跂燕也望著模樣差下多的軒轅笑了,笑得很真誠,這七日的苦難終於過去了。
「走,我們去找河水,好好地洗他個鴛鴦浴。」
軒轅一摟跂燕的小蠻腰,不懷好意地道。
跂燕一怔,一時間羞得俏臉緋紅,掙開軒轅的「魔爪」,笑道:「我可沒有
說要投降哦。」
「你不是已經投降了嗎?」軒轅故作驚訝地反問道。
「此一時彼一時也!」跂燕不依不饒地道。
「我不管了,哪有這麼多計較,今天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你,乖乖地過來
吧,小寶貝!」軒轅似乎是已橫下了一條心,凶巴巴地道。
跂燕一聲嬌笑,並不依軒轅的話,轉身向那山嶺的方向奔去。
「哈,還想跑,看誰快!」軒轅心懷大開,尾隨跂燕身後緩步而追,有種說
不出的輕鬆和愜意,像是在剎那間得到了新生,又回到了大自然的懷抱。
「軒轅已到了君子國的邊境!」敖廣恭敬地向風騷道。
「花蟆的飛鴿傳書?」風騷漫不經心地問道,配合著他面部所戴的鬼臉,有
種說不出的陰森。
敖廣最怕風騷以這種語氣說話,其實,他並沒有聽風騷說過太多的話,他甚
至已不知道風騷長成了什麼模樣。的確,當一個人二十年未曾見過對方的面目時,
的確很容易忘記那並不是很深刻的印象。風騷的這張臉譜戴了二十多年,從那一
年他沒能成為九黎王時,便一直將面目遮於面具之中,除了他的女人之外,只怕
連最近的親信都沒有再見過他的容顏。其實,並沒有誰能夠證實風騷的女人能見
到風騷的面目,但敖廣絕不會懷疑風騷的身份。
風騷的氣勢和每一個動作都絕對不是別人所能夠仿冒的,就是風騷不言不動,
都會有一種別人難以描述的風度和氣勢。
「不錯,花蟆人並沒有能夠殺掉他!」敖廣有些無可奈何,軒轅是他見過的
最可怕的對手,也是他恨得咬牙切齒的對手。可是,他所寄希望的花蟆人卻沒能
實現他的願望。
「好,果然是個人物,配做本座的對手!」風騷並沒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只
是很平淡地道。
敖廣不由得愣了愣,試探性地道:「要不要請出渠瘦殺手?」
「嗯!」風騷雙目之中閃過一絲銳利的神芒,冷望了敖廣一眼,卻沒有說話。
敖廣心頭一涼,再也不敢喘口大氣,他知道風騷這個動作便是表示不快,可
是他想到軒轅的可怕,心頭又有一絲寒意。
「你只須用心去給我尋找龍歌的下落就行,我聽說最近有個叫神農的年輕人
殺死了鬼方所派出的幾大高手,你不妨自這個年輕人身上去查查,或許能夠得出
龍歌的消息。不過,我警告你,這次絕不容有失!」風騷冷冷地道。
「是!」敖廣心頭卻又多了一層陰影。
「你不高興?」軒轅望了望神情竟似乎有些憂鬱的跂燕,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跂燕有些勉強地笑了笑道。
「不要再騙我了,你的心神已經亂了,一走出沼澤,越接近君子國,你的心
越亂,有什麼事情不可以跟我的嗎?」軒轅摟過跂燕的小蠻腰,誠懇地道。
跂燕仍似有些迴避地道:「也許,是因為有些累吧。」
軒轅不語,用力地扳過跂燕的肩頭,認真地審視著跂燕的表情,目光如電般
地深深投入跂燕的眸子深處。
跂燕似乎很畏懼軒轅的目光,低下了頭,不與軒轅對視。
軒轅根本不容跂燕的目光稍有逃避,伸手抬起她的尖俏小下巴,以一種極為
沉穩而柔和的語調道:「看著我!」
跂燕竟然閉上美眸。
「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解決的?說出來,你會輕鬆一些。」軒轅低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