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殿巡邏之人並不如囚室那邊那麼多,皆因這裡所住的都是一流高手,他們根本就不需要人去保護,而且高手的脾氣也有些怪,並不想有人打擾他們的生活,因此就算有巡邏之人也全都是在遠離這群高手的住處,因此,並沒有人趕來相助老者。
老者再逼近了幾步,只要他繞過一道彎便可發現軒轅的存在,但他突然停步,似乎鬆了口氣。因為到此地步仍未見動靜,如果有人的話又怎能沉得住氣?
再加上那老者本就不敢肯定那聲音是否是人為的,在號角之聲的干擾之下,使他的間斷準確性打了折扣。
其實他並不知道軒轅已經準備出刀,只要他再上一步,軒轅便會毫不猶豫地出刀。
軒轅聽到那老者的房間裡傳來了低低的抽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便見那老者又轉身向自己的房間望去,口中卻咒罵道:「臭娘們,遇上老子還敢哭……」
「兇手可能已經進入了元老殿,河邊發現了木料……」敖廣的呼聲打斷了那老者的罵聲。
軒轅心道「要糟」之時,那老者已陡然轉身向軒轅藏身的地方撲來。
那老者可謂是老成了精,只聽敖廣那一句話,又勾起了他的懷疑,是以這才陡然轉身要看個究竟,但很遺憾的卻是軒轅比他更快一步地發起了攻襲。
軒轅想到要糟之時,便已料到老者絕對會重新轉身。其實,這之間的時間差距配合得大巧,如果敖廣再遲一些示警,老者便很可能已經回了屋子,但他偏偏不遲不早地在這種要命的時候撲上,使得軒轅的身形無所遁跡,這也逼得軒轅不得不出刀。
那老者身形剛近假山之時,刀風便已將其緊罩。
軒轅這是不遺餘力的一刀,也是決定自己生死的一刀,他絕不敢有絲毫怠慢。
那老者也吃了一驚,軒轅的刀式和這一刀所夾的強大氣勢讓他不能不驚,而在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只是空手,以空手對利刃。
「叮叮……」這下子輪到軒轅驚訝了,老者的手指猶如花朵一般在虛空之中綻放出千萬指影,竟然點擊在刀背之上,而破去這要命的一刀。
「砰……」軒轅絕對不會給老者絲毫的喘息機會,在刀勢一頓之時便已沉沉地踢出一腳,老者本來是衝撲之勢,雖然發現軒轅刀勢極狂,卻來不及後撤,在勉強擋開軒轅刀鋒之時,卻無法擋開軒轅緊接踢來的一腳。
中招後的老者冷哼著倒退,但他卻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因為軒轅的刀已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緊追而上。
軒轅的每一個動作都充盈著爆炸性的力道,老者在挨了一腳之後居然仍能夠不倒,這的確有些出乎軒轅的意料之外,不過,他早知道神谷高手如雲,這老者中招不倒並不值得驚奇。如果不是搶先一步佔著先機,且以利刃之便在完全出乎老者意料之外的情況之下,能不能夠佔到絲毫的便宜還是一個問號。不過,軒轅根本就沒有太多的機會去想,在生與死之間的抉擇,也許就只是這幾招之間,他不能拖,更不能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
聖母橋上的燈火更亮,也有嘈雜的人聲傳來。敖廣諸人絕不是混飯吃的草包,極為果斷地判斷出兇手是進入了元老殿。
敖廣作為副總管,他有權力任意通過每一座橋抵達每一個地方,也有權力調集人馬進行搜索。是以,在通報了自己的懷疑之後便立刻率人進入元老殿。
這一切看在軒轅的眼裡,但卻不能使他慌亂,相反,他更為平靜,心如止水。不過,他的刀更狠更辣。
毫無花巧,平平淡淡的一刀,但卻凝聚了天地間最為霸烈而肅殺的氣旋破空狂劈而下。
那老者臉色很難看,但刀氣沉重得使他無法出言呼喊,而且小腹中了軒轅那沉重至極的一腿,內腑猶如翻江倒海一般絞痛,根本就沒有機會呼喊,他惟一可做的便是擋。此時老者有些後悔自己的大意,也後悔自己剛才不該轉身之後再回頭出擊,如果他沒有轉身面對自己的房間去詛罵房中的女人,他也不會被軒轅那一腳暗算。
老者驀地出掌,雙掌同出,他避無可避,但,他卻以雙掌夾住了軒轅那狂劈而下的刀鋒,這是他惟一可做的事,這是他惟一可以扳回先機的機會,那便是憑自己的功力取勝。
當然,每一個人的算盤都是如意的,但事實是否是這樣卻沒有誰知道。
軒轅的刀鋒的確難有寸進,老者的功力極為強霸,不過,在老者受傷在先的情況下,並不能佔到多少便宜。
軒轅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狠辣的殺機,出腳!
「砰砰……」老者顯出一絲獰笑,這次他絕不上當,軒轅出腳他也出腳,兩隻腳在虛空之中以極快的速度連擊十數下,但依然爭持不下,不過老者獰笑也只是持續了那麼一瞬間,因為他已經死了!
「呀……」慘嚎之聲驚動了元老殿,到死之時,那老者方始看清軒轅的面目。他不該忽視了一件東西,一件致命的東西——劍!
是軒轅的劍!老者擋住了軒轅的刀,擋住了軒轅的腿,但卻忘了軒轅比他多一隻空閒的手。
這一切全都在軒轅的意料之中,沒有絲毫的意外和偏差。不過,卻用盡了軒轅所能用的所有殺招,而且是在出其不意地擊傷了對手的情況下才能夠使這一劍致命。
軒轅知道,如果兩人是在正常情況下決鬥,鹿死誰手還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砰……」軒轅又補一腳,將老者的屍體踢入黑暗的角落,他必須快速離開這裡,老者的慘叫已經驚動了所有人,此刻的他便猶如過街的老鼠,惟一讓他感到慶幸的——這是個夜晚。
※※※
當敖廣趕到慘叫之聲處時,卻只見到那老者的屍體和地上的一灘血跡。
「是劍傷,透穿心臟!」一名漢子迅速向敖廣匯報情況。
敖廣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目光向黑暗處掃了一眼,卻只黑乎乎的一片,並無兇手的蹤影。
「給我搜,大家小心些,能殺死費老的人絕不簡單!」敖廣的護衛吩咐道。
「加緊兩邊橋頭的守衛,絕對不能放過兇手!」
敖廣冷冷地吩咐道。
「呀……」敖廣的話音剛落,遠處又傳來一聲慘叫,使得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是曲和橋!」有人驚呼。
敖廣身形已如夜鳥般向客卿殿方向的曲和橋掠去,他身邊的護衛也極速隨行,他們絕對不能放過兇手!殺死費老,這絕不是一件小事,無論是小事還是大事,讓兇手潛入神谷,這本就是一種極大的失誤。
※※※
「軒轅!」敖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的確是軒轅,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軒轅。
敖廣曾去囚室外望了軒轅一眼,隱約間,他依然見到軒轅捲縮在地上,只是看門的阿鐵不見了。是以他並沒有想到兇手會是那功力盡失、形同廢人的軒轅。在他的心中,功力盡失的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恢復,今日中午他還見過軒轅,那絕對是一個功力盡失之人的模樣。是以,他根本就不會在意軒轅這個廢人,也便沒有打開囚室看清楚。他當然想不到軒轅已經殺了阿鐵,並與阿鐵換上了衣服,將阿鐵的屍體反鎖在囚室之中。阿鐵的個頭本比軒轅小,敖廣見了,模糊之中自然以為是軒轅怕冷而蜷縮著身體。他做夢也想不到軒轅會借桃紅而恢復功力,且越獄而逃。
此刻,敖廣吃驚,認識軒轅的人都感到吃驚,這的的確確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軒轅已經擊殺了守在橋頭的八名劍手,他在這種時候已經沒有任何考慮的時間,必須在敖廣未下達封橋命令之時闖橋,否則他連一分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軒轅自然不想這樣,是以,他不顧一切地闖橋。
軒轅看見了追來的敖廣,他笑了,終是比敖廣早一步,雖然前途莫測,但他終是多了一分活命的希望。
「呼……呼……嘩……嘩……」軒轅在穿過曲和橋之時,竟將橋板踢入河中,只留下幾個空橋礅立在水中央。
「殺……」軒轅根本沒有松氣的機會,在這一條河邊,每隔一段都有哨口。是以,軒轅一開始向曲和橋進攻之時,行蹤便被發現,只是那些人相信曲和橋上守衛的劍手的力量,並沒有多大的騷動,但是當軒轅殺開血路闖上曲和橋中間時,那些哨口的守衛便開始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不簡單的敵人。
的確,軒轅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敵人。八名劍手有三人被擠入河中,五人死於軒轅的刀下,雖然軒轅也受了傷,但相較起來卻是輕微之極的小傷。
軒轅一聲悶哼,刀鋒化為千萬道虛影,猶如一隻全身長滿刀鋒的刺蝟,撞進湧來的神谷戰士之中。
「殺」是軒轅惟一的選擇,也是他惟一的出路,就算死,他也要盡可能地多找一些人陪葬。生與死在這個時候顯得極為不重要。
「叮叮……呀……」兵刃撞擊聲、慘叫聲在那搖曳不定的火把光亮映襯下,一切都顯得那般慘烈和殘酷。
軒轅也不知道自己中了多少劍多少刀多少槍,但他知道自己已是渾身浴血,有自己的,有敵人的。
一路走一路殺,軒轅也不知道自己怎會身具如此強大的耐力和鬥志,像是一隻根本不知道痛的怪物,更殺紅了眼睛。
敖廣也為瘋狂的軒轅而驚駭,但他知道軒轅還有最可怕的劍法沒有使出來,如果軒轅真的領悟了那招「同歸於盡」,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種結果呢?他不敢想像,甚至心中生有一絲懼意。
不僅僅是敖廣自己有這種想法,他身邊的護衛也全都心中充滿了陰影,以至於見到軒轅這種瘋狂的搏殺而忘記了追襲。
「阻我者死!」軒轅一步一揮刀,刀勢如奔雷,簡單明瞭,毫無花巧,但卻生出了猶如千軍萬馬廝殺的慘烈氣勢,擋者披靡!而軒轅對於斬向自己的兵刃竟似不聞不問,不過,真正能攻入軒轅刀勢的人並不多。
「殺……殺……殺……」軒轅狂吼三聲,三刀猶如疾電破空,殺開身前的最後兩名擋路者,身形如鬼魅般湧進一片松林之中。
敖廣這時才醒悟,大吼道:「追……」他身邊的追兵只有幾人有能力躍過斷橋,借立在水中的石礅過橋。
※※※
跌跌撞撞中,軒轅的腦子裡依稀記得桃紅的那張地圖,可是眼下他卻糊塗了,他已經奔行了好久,竟仍然未見到地圖上所標的出口,反而似乎只是在原地打轉。
越想越不對勁,軒轅那殺得發熱的腦子遙漸變得清楚。此刻並沒有人追來,這絕對不合常理。
難道敖廣願意這樣放過自己?難道這裡便已經擺脫了九黎族人的追蹤?那這裡是哪裡?軒轅心中很明白自己絕對還是在神谷中,絕對沒有擺脫神谷中高手的追捕,只是為什麼沒有人來追自己呢?軒轅越想越心寒。
軒轅仔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他依稀記得這是他剛開始走入的地方,一路的血跡告訴了他這一點。也就是說,他這一路的奔跑全是白費,只是在原地打轉。
這是為什麼?
四周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呼吸顯得極為粗重,空氣之中似乎壓力越來越重,軒轅手心滲出絲絲冷汗,他握緊了刀把,卻閉目凝神傾聽,但傳入他耳中的卻是北風的呼嘯之聲,沒有一點人聲,猶如漠外的風沙奔湧的聲息使他的思緒有些混亂。
這是什麼鬼地方?軒轅努力地在腦中回憶著自己此刻存身之處在那副地圖上的位置。突然問,他腦中一亮,記起了這片地方在地圖之上根本就沒有標名字。地圖之上有幾塊空白,桃紅並未為其標上名字,而他此刻所在的方位正是那幾塊未標名字中的其中一塊。
軒轅心頭發涼,桃紅為什麼不為這塊地方標上名字呢?這又是什麼地方呢?這之中究竟有什麼玄奧之處?軒轅一邊為自己止血,一邊小心翼翼地向林子深處行去,走了約摸一盞茶時間,他發現自己竟又回到了起點,於是再試,可無論是橫走豎走,都只是同樣的結果。軒轅禁不住有些沮喪,他從來都沒有折滅過的信心,這時候竟然大打折扣,一陣疲憊也隨之襲上了他的心頭。
軒轅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傷口上,血跡殷殷,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受了多少傷,流了多少血,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沒有一處傷口是致命的。
值得慶幸的是在客卿殿中並沒有多少高手出擊,如果剛才自己仍滯留在元老殿中,只怕那裡的眾多高手早就將他撕成碎片了。
軒轅露出一絲苦笑,雖然僥倖闖過了元老殿,卻被困在這片林子之中,遲早總不免一死,結果都是死亡,根本就沒有任何分別。
刀鋒似乎已經變鈍,更生出許多缺口,如果再戰,這柄刀也不知道還能夠承受多少擊,刀鋒之上血跡斑斑,軒轅以衣袖輕輕地將之拭淨,靜靜盤膝而坐。在無法走出樹林之際,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恢復功力。
大概一炷香之後,軒轅感覺自己恢復了一些體力,於是繼續前行。忽然,軒轅腦中靈光一閃,眼睛掃過一路走來的林間小道,心中大喜。
地上並沒有血跡,不錯,地上沒有血跡,雖然這裡和最初的景物一模一樣,但是卻少了血跡,這地方並不是剛才所坐之地。這一路之所以沒有血跡,是因為軒轅已經止住了身上的流血,也就是說自己並未走重複的路。只是最開始時由於頭腦昏沉才會慌不擇路地亂竄走了許多重複的路,抑或,那也不是重複的路……想到這裡,軒轅不由得信心大增,選好方向,也不依樹林之中所設的小路,直接自林間橫插而過,這次軒轅學了乖,以刀在樹於上留下記號,遇到荊棘便自樹幹之上翻越而過。
走不多時,又出現了一條同樣的小路,所有景物一模一樣,如果不是軒轅留下了那個記號,他還真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原地。不過他知道,這是新的一條一模一樣的路,只是一種迷惑人的方式,使人形成一種走來走去又走回來了的假象。明白此點後,軒轅信心倍增,又同樣地在樹幹上留下一個記號,再以同樣的方向徑直前走。
這片林子並不如軒轅想像中的那麼大,行不多時便找到了邊界。因為軒轅已經聽到了人聲,他不得不佩服布設此陣之人的智慧,這種陣式是以一種環環相扣的雙復環的形式,使得行入陣中之人形成一種永遠也走不出陣式的錯覺,而使精神陷入崩潰的邊緣,甚至崩潰,然後再任其宰割。
設陣之人對人性的理解絕對是極為深刻的,軒轅雖然已走到了陣式的邊緣,但仍有些心有餘悸之感,想到其他幾個未標名字的地方是不是也設有同樣的陣式,或者是更為可怕的陣式呢?這些當然不是軒轅所能知道的,但他也不想知道,經此一劫,他再也不想去探這勞什子陣。
「你很聰明,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看破這座松林大陣,難怪連帝十和白虎也會栽在你的手中了!」一個冷冷的聲音似乎響在軒轅的耳邊,使得軒轅差點沒嚇一跳。
軒轅手心微緊,抓緊手中的刀柄,他發現了自黑暗中走出的人。
殺氣使得林間氣壓陡增,空氣變得沉悶至極。軒轅只感到來者猶如一堵偉岸的高崖,氣勢之強,讓人有種無法攀越之感。
軒轅的手心滲出了絲絲冷汗,並非全因為黑暗中走來的人,而是因為他竟不知道是如何暴露了自己的行藏。軒轅並不害怕高手,雖然他很年輕,但並非未見過高手。神龍潭邊,神奇乎至歧富和鬼三,以及「青雲劍宗」的青雲,都是不可一世的絕世高手,眼前之人的氣勢雖烈,但並不會比青雲和鬼三之流更厲害。軒轅只是不明白為何對方會這般清楚自己在黑暗中的位置。
「不過,就算你能闖過松林大陣,也逃不過我的手心,你只好認命吧!」那人與軒轅相距兩丈而立,聲音極冷。
「你,你是什麼人?」軒轅有些疑惑,但他卻知道,這將是他在神谷所遇到的最為可怕的對手。
「你便叫我帝恨好了,我不怕你死後去地府中告我的狀,說吧,你想怎樣一個死法?」自黑暗中走來的人冷漠地道,口氣狂傲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