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十不想給軒轅一絲喘息的機會,他也不能給軒轅任何機會,因為他所領的九黎戰士已處於一種極為不利的劣勢,如果他再耽誤下去的話,只怕局勢會更為糟糕。
雖然九黎族的戰士在整體素質方面勝過龍之旅的這群奴隸兄弟,但這群奴隸兄弟佔著絕對的地利,根本就不與九黎戰士正面交手,而且箭頭更塗有毒液,使得九黎戰士的優勢根本就無法發揮出來,完全處於挨打的局面,能夠主動出擊的,只有帝十的那群護衛高手。但是,他們卻遇到了共工氏的高手,戰成了僵局。
軒轅吃了一驚,目光已經被那攪成一團的枝葉給迷住了,似乎看不清所有的景物。巧幸,軒轅的靈覺極強,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可以感受到外在氣壓的變化,是以,他依然能夠準確地辨出帝十的長矛自哪個方位攻來。
「當……」軒轅橫斬在帝十的矛鋒之上,身子借勢側投入身邊的一棵大樹的枝葉中,他感受到了帝十那瘋狂的殺傷力。
帝十也有些驚訝,但身在虛空,受軒轅巨力一震也不得不向側邊的樹上落去,而此時一柄快絕無倫的劍斜襲而至,一道黑影似飛鳥般破開古樹的枝葉,帶著強烈的殺機發出致命的一擊。
好快的劍,也只有葉皇的身法方能夠使這一劍具有如此快絕的攻擊力。
帝十吃了一驚,劍已經破入了他的護體真氣。不過,這一劍並不能要帝十的命。
葉皇的劍並未斬實,而是被帝十的靴底踏中,換來帝十瘋狂的一腳。
「砰……」葉皇在劍被踏之時迅速出拳,準確無比地擊在帝十的腳底,兩道身影再次自兩個方向分開。
帝十因身在空中,又與軒轅交換一招,這一腳並不能用上全力,不過,葉皇仍有點受不了。
戰鹿發出一陣慘叫,根本無法逃過毒箭的攻擊,兩隻猿人此刻也跑出來湊熱鬧,又是兩根粗長近兩百斤的大木棍。
猿人有了第一次大殺特殺的痛快經歷,這一次更是殺得大歡,軒轅所教的幾個簡單動作,竟也使得似模似樣,不過這回似乎又多了一個動作,挑!它們始終是「掃、砸、撞、挑」這四個動作。兩隻猿人併肩子上,幾乎是所向無敵,而近攻的任務便由奴隸兄弟們擔當。猿人只顧自己興奮地大殺一通,又踢又劈,只讓九黎戰士哭爹喊娘地奔竄。
如果沒有兩隻猿人加入戰團,這群九黎戰士或許還有得一戰,他們之中不乏好手,可是猿人那兩件重兵刃使他們本已亂了套的陣腳更亂,幾乎是潰不成軍,又冷不丁地自哪裡射出一支暗箭,幾乎讓這群九黎戰士傷透了腦筋。
「殺……殺……」奴隸兄弟們鬥志大盛,戰意高昂,兩百多九黎戰士在毒箭的攻擊之下,只剩數十人有再戰之力,而且正在受兩隻猿人的攻擊。是以,奴隸兄弟們提起刀槍紛紛躍下樹枝,進行一場肉搏大戰。
此刻奴隸兄弟的兵力幾乎是九黎戰士的數倍之多,在氣勢上佔著壓倒性的優勢,大有將這群九黎人一舉殲滅的氣概。
帝十並非不清楚眼下的戰局,但他卻知道氣急也沒有用,除非他想死。
帝十不想死,是以,他絕不能分神,此刻他所面對的是軒轅和葉皇這兩個最具攻擊力的年輕人,他們的氣機緊緊地鎖在一起,只要他稍有松神,便將會換來最為無情的攻擊。
軒轅的刀,詭異之中又帶著飄逸的灑脫,更有著無跡可尋的殺傷力,似乎可以自任何一個角度切出,又似乎可以任意改變攻擊的目標和方向,應風而變,比之葉皇那快絕無倫的劍更難應付。
軒轅明白,帝十的長矛在遠距離相搏之下,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贏,憑帝十的功力和矛法,比白虎神將絕對只強不弱,想要勝過這樣一個對手,實在有些困難。不過,軒轅卻最能夠合理地利用每一寸空間,他借這一棵棵古樹的枝權之助,與帝十纏鬥。
帝十全無辦法,長矛長有丈許,在這種枝密桿粗的大樹之間交手,許多招式都被限制,如橫掃、直砸都不可避免地被樹幹所阻,有時候甚至因矛身擊在樹幹之上而被快絕的葉皇乘機襲入。
「帝十,你就認命吧!」軒轅不時地以言語相激,使得帝十異常氣惱,但又無可奈何。
莊戈與帝放戰得齊鼓相當,柔水和望月長老也都兇猛異常,猶如斬瓜切菜一般。軒轅的神劍在柔水的手中,根本就沒有什麼兵刃可以與之相抗。是以,她這一組人的殺傷力並不亞於兩隻猿人那無堅不摧的氣概。
「給我殺出去!」帝十不戰,反而突地撤矛自樹幹之上直向地上的柔水撲去。
柔水此刻正殺得帝弘左支右絀,這讓帝弘很難堪,居然在一個女人的手下都如此狼狽,這是他往日從來都沒有過的。
望月長老見帝十不顧一切地俯衝而下,他哪裡能讓柔水接這般沉重的一擊?只得舉棍相迎。
「噗……」望月長老只覺得手中之棍並沒有真正地擊在實物上,而帝十的矛頭此刻已準確地指向柔水。
「當……」葉皇的劍始終是以最快的速度出招,這次,依然是他截住帝十的矛頭,但那股沉重至極的爆發力使他幾欲嘔血。
「葉皇!」柔水見葉皇無法自制地狂退幾步,而且臉色極為難看,不由驚駭地奔向葉皇,欲一把接住葉呈倒退的身子。
帝放見之大喜,忍不住對帝十發出一聲讚歎,而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攻擊的好機會。
帝十一擊被葉皇所阻,立刻矛尾回收,倒撞向自身後逼來的望月長老。
「砰……」矛柄和長棍相交,帝十與望月長老同時一震,帝十卻已長嘯一聲,長矛幻成一道虛影,向四面八方輻射開來,矛影所至,猶如孔雀開屏,又似一把張開的大傘,殺氣如潮。
望月長老和葉皇同時吃了一驚,帝十的武功的確是驚人至極,剛才在樹上是受了地勢所限,無法展開手腳,而此刻他有了足夠的空間,氣勢也立刻瘋漲而起,林間除了森寒的殺氣,就是一種無法揮去的壓抑之感。
柔水在吃驚的當兒,帝放的長矛已如一條毒蛇般地襲了過來。
葉皇驚呼,劍出,竟是自腋底揮出,他最先發現帝放的長矛,自然不能不管柔水的安危,可是他卻忽視了自己的安危,那是帝十的長矛。
帝十的長矛比帝放的長矛快了不知多少倍,柔水出劍救葉皇,但她立刻發現自己的劍招如同秋風中的敗葉,根本不受控制。
「叮……」含沙劍竟被擊得脫手飛出,而帝十的長矛竟無阻礙地直襲葉皇的後頸。
「不要傷他!」柔水如瘋虎般直撲向帝十的矛尖,竟欲以雙手抓握住幾乎是無堅不摧的矛頭。
「公主!」望月長老驚呼,但他相救已是不及。
「找死!」帝十的目光之中閃過一抹殘忍狠辣的神彩,矛勢絲毫未歇,更無半點憐香惜玉地捅向柔水。
柔水的心情竟無比的平靜,似乎不知道這一矛之下自己必死的結局,目光平靜如秋水地注視著那破空而至的矛頭,驀地只覺眼角暗光一閃。
「轟……」兩股強大無比的氣旋相擊,生出威猛至極的衝擊波,向四面散開。
柔水只覺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背部卻撞到葉皇那厚實的背上,她沒有死,她感覺到自己並沒有死,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軒轅。
軒轅的右手緊緊地握住帝十的矛桿,而左手的刀緊抵矛鋒,有一截矛尖已刺入了軒轅的肩胛。
帝十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有人居然用身體擋住了他這一矛。當然,不全是身體的功勞,還有軒轅的刀。
「噗……」帝十的矛迅速拔出,軒轅也鬆了手,連連退後五步,鮮血自他的肩胛噴灑而出。在柔水趕到之時,他已單膝跪倒在地,以刀拄立,目光依然緊緊地盯著帝十那轉攻向望月長老的矛頭。
「軒轅,你……你沒事吧?」柔水緊扶著軒轅,有些驚慌地問道。
葉皇連攻幾劍,逼開帝放,也回過身來,關心地扶住軒轅。
軒轅沒有回答,只是目光依然緊緊地盯著帝十那猶如暴風驟雨般殺得望月長老左支右絀的長矛,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軒轅,你怎麼了?」葉皇倒被軒轅的表情嚇了一跳,忙為他止血,焦灼地問道。
帝放此時又乘機攻來,卻被幾名奴隸兄弟阻住,但這群奴隸兄弟如何能阻住帝放?很快全都一招致命,帝放正在得意之時,卻聽得柔水一聲怒吼:「去死吧!」
吼聲的同時,柔水的劍已經化為一縷電芒射出。她實在是怒極,也恨極,如果不是這討厭的帝放,便不會有軒轅的受傷了。而軒轅之所以受傷,卻是為她擋了帝十致命的一矛。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葉皇正在焦灼不安之際,突然半跪的軒轅發出驚喜的低呼,更驀然之間立身而起,整個人似乎突然充盈了無窮無盡的生機,散發出讓人鬥志張狂的氣勢。
葉皇突然感到,軒轅像是一團火般地燃燒了起來,那當然是一種感覺,但這種感覺很清晰,不由莫名其妙地問道:「你找到了什麼?」
「破綻!」軒轅的回答依然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帝十驟然回首,放開被攻得手忙腳亂的望月長老,神情有些驚駭地望向軒轅。
葉皇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驚訝和駭異,他不知道帝十為什麼這般突然地轉身,眼神之中為何有那般古,隆而震驚的感覺,但他卻知道,在軒轅和帝十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一些外人無法得知的事情。
望月長老也突然感到了異樣,他在帝十扭頭之時,發現了軒轅的眼光——散發著無限狂熱而又空洞的眼神。他讀不懂那眼神之中的含義,但卻有一種感覺。
那便是——他是多餘的。
是的,望月長老感到自己是多餘的,在軒轅和帝十兩個人的世界裡,他竟感到自己根本就無法插足其中,那純粹是一種感覺,但卻極為清晰,清晰至望月長老發現軒轅和帝十兩人的氣機和精神緊鎖為一個整體,任何人的加入,可能得到的是兩個人無情的攻擊。
兩丈五尺,這是軒轅和帝十之間的距離,帝十沒有動,軒轅只是將自己的身子挺得更直一些,肩胛之上依然有些微微的血水湍湍流出,而軒轅便像是一尊石雕的神,寧靜得讓人想到子夜的蒼穹。
望月長老沒有繼續出手,帝十的武功實在是很可怕,那種矛法猶如暴風驟雨般狂野無情,但此刻帝十卻靜得可怕,由動驟然變得靜,這之中的過程是那麼突然,突然得有些詭異。便是望月長老這般見慣了怪事的人物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以。不過,他知道可以另選目標了。帝十,只屬於軒轅的。
軒轅身上的氣勢便連柔水和帝放也清晰地感覺到了,柔水感到驚訝,此刻的軒轅與方纔的軒轅似是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因為他似乎擁有了截然不同的氣勢。不過,不管如何,柔水只有欣喜,只要軒轅沒有死,她便高興。
帝十的可怕葉皇是見識過的,軒轅的武功他自然也知道,但是此刻軒轅似乎感染了他的信心,使他擁有一種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狂熱信心,他竟相信軒轅不會敗,而且很肯定軒轅不會敗!這是一種感覺,清晰無倫卻又自信無比的感覺。
這或許有些盲目,盲目的自信,而這種盲目的自信竟是來自軒轅的自身,那股無形卻有實的精神境界。
帝十臉上的表情逐漸化為平靜,不再有驚駭,不再有訝異,甚至看不出任何的喜怒衰樂,平靜得像是一潭無底的潭水,無風無波,不驚不揚。
靜立,對峙,惟有目光在交纏——軒轅和帝十的目光!這個世界似乎只屬於他們兩個人,外人再也無法融入其中,這像是一個被某種物質完全隔離的世界。
軒轅再也無語,在說了「找到了」三個字之後,他就變得沉默如水,像是一個啞巴,一個失去了知覺的殘廢,但他不是!
任何人都知道他不是,軒轅手中的刀斜斜挑起,刀尖呈一個內扣的弧狀,刀鋒低指,斜對帝十的腳腕。
一個小小的動作,帝十的臉色又顯出一絲驚訝,沒有人明白他為何而驚訝,或許只有他和軒轅才能夠體會出其中的意境。
葉皇發現軒轅越來越高深莫測,這些時日來,每每都會存在著驚人之舉,給人以沉重而實在的震撼,此刻依然是如此。
帝十的長矛終於動了,並不是他推動,而是矛尖以一種怪異的弧度作輕微的震動,而手指根本就沒有絲毫移動的跡象。
「砰……」軒轅緊緊地逼上一步,左手中的刀依然是保持著那種異樣的架式,沒有半點改變,而他的腳步如同平滑而出,但又結結實實地落在地上,發出了那一聲沉悶的異響,猶如喪鐘一般響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帝十一聲長嘯,再也無法保持應有的沉默,身形在一片矛影之中淡化為虛無,沙石斷枝殘葉,如同被暴風捲起,變得狂野而粗暴,又像是一個巨大的浪頭,以一種扇形的大平面直向軒轅壓到,似乎吞噬一切的生命。
二丈五尺,實在不是距離,其實,心與心之間根本就沒有距離,也沒有任何距離能夠阻礙由心而起的攻擊。
刀,化為一道亮弧,自一個玄奧莫測的角度劃出,看上去極為平淡而樸實也毫無花巧,而那被激起的扇形平面竟出現了裂痕。
那是被矛勁激起的沙石,以及斷枝敗葉,但是,此刻已完全崩潰,只因為軒轅這平淡而樸實的一刀。
「當……」刀鋒、矛尖竟然在十萬分之一的可能之中相觸、相交,再相互彈開。
軒轅被震得倒退了兩步,帝十的攻勢立刻一窒,所有的後招全都無法繼續,只得駭然驚退兩步。
帝十一退即進,攻勢又再一次重組,他絕不想給軒轅任何喘息的機會。
葉皇和望月長老及柔水都忍不住為軒轅捏了把汗,不過他們的擔心全都是多餘的,因為軒轅臉上根本就沒有半點驚慌之色。
軒轅似乎完全不在乎對方那洶湧如暴怒之海潮一般的氣勢,而只是極為輕鬆灑脫地揮刀,像是在拈花,優雅柔和得讓人心醉。
帝十心中的驚駭是無與倫比的,這像是將上一次的經過重演了一遍,軒轅輕輕鬆鬆地一刀再次把他的攻勢阻竭,後招根本就無法使出。
軒轅的刀,又一次在十萬分之一的機率之中,找準了帝十的矛尖,並且相擊,再相互彈開。
這簡單是個奇跡,讓人心驚的奇跡,但又是事實,無法抵毀的事實。帝十知道,就算有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更多的攻擊,其結果都是一樣的。他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但在軒轅說出「找到了」這三個手後,他便有了一種極為古怪的感覺,如同赤裸著身子暴露在千萬人目光之下的感覺,更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無形的精神力與他的氣機緊緊鎖在一起,當他發現感覺全都來自軒轅的目光之時,他心中的驚駭自是無與倫比的,但他很快鎮定了下來。不過,那種古怪的錯覺——不,應該說是一種預感,卻一直揮之不去。此刻,軒轅的刀讓他證實了這個預感的真實性。
葉皇也發現了軒轅這兩次奇跡般的對擊,心中禁不住升起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感覺,他不知道軒轅是如何自那幻成一片的矛影之中找到長矛真實的所在,而且還如此準確地封鎖了帝十那些可怕的後招,總之一切都顯得那般怪異。或許,真的如軒轅所說的「找到了」,但是找到了什麼呢?葉皇顯得更為迷茫。
軒轅的氣勢依然在狂升,猶如一團越燒越旺的烈火,橫刀而立,大有睥睨天下的氣概,讓人不敢逼視。
帝十的信心竟不自覺地為之動搖,九黎族的戰士正聽帝十的吩咐向包圍圈外瘋狂地殺去,但是卻沒有人能夠來為帝十分擔任何的壓力,此刻的他似是步入了欲退不能、欲戰又急的進退兩難之境。
龍之旅的奴隸兄弟們早已盡伏四周,九黎族的戰士根本就無法闖過毒箭之網,惟有來時的方向並未設伏,想要逃命,也只有一條路可走,但他們又不能不退走,此刻大局幾乎已定,根本就沒有改變的可能,只怕沒有軒轅纏著帝十,帝十也無回天之力。
這一切都是軒轅經過精心策劃的結果,否則的話,軒轅早就對帝十三的那一群九黎的勇士發動進攻了,只是那個時候軒轅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準備,沒有十足的把握,這才放棄了帝十三而選擇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