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七幾乎站不穩腳,本來他並不相信花猛的話,可是此刻由蒙面人親自證實,連他最後一點僥倖也為之破滅,叫他怎會不心神大震?
「你真的是葉放!」葉七心痛地輕聲道。他對剛才蒙面人所稱呼的「老七」這種語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老七,到我們這邊來,只要你和花猛發誓不將今日之事外傳,族長絕對不會為難你們的!」化金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
「住口!」葉七憤怒無比地吼道。
化金和蒙面人一怔,花猛和風大也嚇了一跳,只見葉七的臉色鐵青,胸口急劇地起伏著,顯然正在努力地平復心中怒氣,他的目光極為陰冷地盯著葉放,半響才森然道:「葉放,花沖是你下手殺的嗎?」
蒙面人未語,顯然是不置可否。
葉七更怒,吼道:「就是因為他發現了你的身份,劃開了你的蒙面巾,然後你就對他下了殺手?」
「葉七,哪輪到你來教訓族長?」化金叱道。
「化金,你還是不是人?」葉七憤怒地望了化金一眼,怒極地反問道。
化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不知如何去回答葉七的問話。
蒙面人輕輕地點了點頭,道:「不錯!花沖是我殺的,連風七和風三也都是我殺的。我不能讓任何人洩露這個秘密,所以我必須殺了他們!」
「如此說來,如果我們不答應發誓,你也一樣會殺了我們?」葉七怒極反笑地問道。
蒙面人的目光陰沉,但卻極為堅決地道:「你說得不錯,如果你們倆不答應發誓,我也只好動手擊殺你們,絕不留情!」
花猛和軒轅諸人的心中感到一陣寒冷,因為蒙面人那陰冷絕情的話,也為對方的心狠手辣而泛寒。
軒轅淡淡地笑了笑,冷冷地望著蒙面人,問道:
「獵豹和凡三在哪裡?」
蒙面人冷冷地笑了笑,道:「那兩個小子倒是挺機警,但是跟本族長比起來,他們仍相差得太遠。自以為可以跟蹤我,卻剛好為我布下了這個圈套,不過你放心,他們目前還不會有事,至少他們並不知道我的秘密。」
「工氏的公主也是你們劫來的?」軒轅又問道。
「告訴你也無所謂,你說對了,柔水那小妞的確是個難得的大美人,如果不拿來享用,豈不是太過可惜?」
「可葉皇是你的弟弟,為什麼要嫁禍於他?」花猛憤怒地道。
「從小他就喜歡與我爭,你們這些人中,也只有他可以威脅到我,甚至猜到了我的秘密,我只好借刀殺人了!這也怨不得我,在這之前,他一直都在窺視我族長的位置,如此心腹大患,自當除之!」蒙面人不屑地冷哼道。
「葉放,我看錯你了,算我葉七瞎了眼,像你這般禽獸不如的人,當初我居然選了你做族長,真讓我愧對祖先!」葉七聲音有些顫抖,卻又有無邊痛苦地
「人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得不擇手段,沒有誰對誰錯,任何阻攔我去路的人都是該死的,你又有何怨言?」蒙面人不為所動,毫無愧色地道。
葉七還想說什麼,卻被軒轅拉了一下衣袖,便緘口未言了。
軒轅深深地望了蒙面人一眼,突然「哈哈哈……」大笑起來,只笑得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你笑什麼?」蒙面人也為軒轅的大笑而感到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
葉七和花猛及風大諸人亦好奇地將目光投向軒轅,包括那些圍守於四周的箭手。
軒轅的笑聲良久未竭。
蒙面人的目光更顯得陰鬱,連化金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半晌,軒轅才停住笑聲,毫不畏怯地與蒙面人的目光相對,卻未回答蒙面人的話,只是在臉上多了一層異樣的笑容。
「很好笑嗎?」蒙面人的語氣更充盈著無限的殺機,冷漠無情地問道。
「當然!」軒轅毫不否認地道。
「有什麼值得好笑的?」蒙面人的身上殺機更濃,甚至連空氣也變得緊張起來。
所有的人都知道,這神秘的蒙面人也許在下一刻就會下令放箭,那濃濃的殺機是如此的實在,讓人不得不心底生寒。
軒轅並不畏懼對方的殺機,只是臉上的笑容在突然間變冷,目光如電般與蒙面人的目光相對,這才緩緩地道:「你——不是葉放!」
蒙面人心神大震,眼神之間顯出一絲訝異和驚駭之色!
葉七和花猛也同時心神大震,目光全都落在軒轅的身上,不明白軒轅為什麼突出此言,但他們自蒙面人的眼神中也發現了其內心極大的震撼,這表明軒轅所說的與現實相差絕對不遠。
化金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蒙面人很快鎮定下來,冷冷一笑,故意對軒轅的話不置可否地道:「笑話,你憑什麼說我不是葉放?」
軒轅笑了笑,此刻便是一個初出江湖的人也能聽出蒙面人語氣的變化。
「你心虛了?哼!」軒轅不屑地笑了笑,又接著道:「其實很簡單,只要你把蒙面的黑巾摘下來不就可以真像大白了嗎?但我知道你沒有這個膽子摘下蒙面的黑巾!」
「哼,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蒙面人冷笑道。
「你當然不必聽我的話,可你實在是太心虛了。其實根本不用摘下面巾,我也可以分辨出你不是葉放!」軒轅自信地道。
「憑什麼?」蒙面人又是一驚,反問道。
「眼睛!」軒轅肯定地道。
「眼睛?」不僅僅是蒙面人感到驚訝,即使葉七和花猛諸人也感到驚訝。
「不錯,就是眼睛,你可以用布遮住頭臉,但卻不可能遮住眼睛。人說畫龍點晴,眼睛才是人類最重要的一部分,每個人的眼睛都絕對不同,特別是眼神。你的眼神之中有的只是陰冷、凶厲之芒,可以表現出你性格的偏激、陰鷙、冷酷,但葉放族長的眼睛與你的眼睛絕對不同,所以我敢肯定,你不是葉放族長!」軒轅悠然道。
「哼!」蒙面人依然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不屑地問道:「那我為什麼還要在這裡跟你們說這些廢話?真是好笑〔」
「哼!」軒轅不屑地笑了笑,道:「因為你想陷害葉放族長,當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冒充葉放族長來陷害他,但你跟我們說這些話並承認是葉放族長,都只是想抵毀葉放族長的形象。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定會將今天聽到這席話的人留下幾個活口,然後讓這幾人回到族中陷葉放族長於不仁不義之境!」
「哈哈哈……真是好笑,你以為我今日會留下你們這幾個活口?哼,真是白日做夢!」蒙面人似乎聽到了一個最好笑的笑話,大笑道。
軒轅不置可否,不屑地一笑道:「哼,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一定將獵豹和凡三兩人制服了。而且,他們一定處在能聽到我們此刻談話的位置,你們就算將我們全都滅口了,仍然可以演一場讓獵豹和凡三逃脫的遊戲,這樣就不愁沒有人為你宣傳葉放族長的心狠手辣了!」
蒙面人的眼神之中再次出現驚愕,化金的臉上也閃過一絲陰晴不定之色。
軒轅可以肯定,如果此刻不是蒙面巾遮住了對方的面容,那張臉上的表情一定會極為複雜。
蒙面人的目光緊緊地罩住軒轅,似乎在盯著一件極為古老卻不知道價格的物品。但目光已不如先前那般鋒銳,而且顯得變化不定。這種目光很清晰地反應出了他內心的震驚。
連葉七也清晰捕捉到了這之中細微的變化,不禁微微鬆了口氣,因為經軒轅一提醒,他也發現蒙面人的目光與葉放的眼神有著極大的差異,甚至可以斷定軒轅剛才的猜測並沒有錯,只要這蒙面人不是葉放,他心中自然不用大傷心,但在驀然之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禁不住神色大變,忍不住驚呼道:「你是葉帝!」
蒙面人的軀體再震,扭頭深深望了葉七一眼,半晌後卻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之中有著說不出的得意。
軒轅和風大諸人禁不住全都愕然,卻不知道葉帝究竟是誰,只有花猛的神色跟著葉七的臉色而變化。
對於花猛來說,葉帝這個人他並不感到陌生,但是那卻是五年前的事。
五年前,有邑族作出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那就是將族中兩個犯了大罪之人進行判決,這兩人正是一對孿生兄弟,且是族長葉放的親兄弟。因此,這可以說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葉帝正是其中的主犯之一,而另一人則是葉皇。
不可否認,這對兄弟在有邑族中可算是兩個奇才,兩個武學奇才,但行為卻極為乖張,就像是族中兩個格格不入的另類,所行之事都盡走極端。
葉帝所犯之罪是偷了祭司的法器,更將兩名看守法器的族中勇士打成重傷,這幾乎是不可饒恕的罪過。而葉皇則犯下了淫罪,勾引族中婦女,更有姦殺鄰近友族的婦女之嫌,但因證據不足,而未判以死刑。葉帝從此被逼出族門不能再回族中,而葉皇則在南山思過,五年之內不得歸返。
這在當時來說,的確是件很大的事,使有邑族族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從這場風波中甦醒過來。因此,花猛對葉帝的記憶仍然極為深刻,只是沒有想到五年之後的今天,昔人再現,而且出現之時雙方已成敵對之勢,這的確有些出乎花猛和葉七的意料之外,也恍悟為何這神秘的蒙面人為什麼要害葉放,為什麼連共工氏部族之中的人也會誤會葉皇了。
蒙面人大笑良久,才傲然道:「想不到老七仍記得我,真令我很高興!」蒙面人說完,順手摘下臉上所蒙的黑巾,露出一張讓軒轅也為之震驚的面容。
若不是葉七和花猛指出眼前之人就是葉帝的話,軒轅只怕也會大叫一聲,呼出「葉皇」的名字來。
葉帝與葉皇長得實在太像了,便連軒轅也無法在瞬間分清兩人之間的區別。
軒轅只是在微微驚愕之後又恢復了平靜,自這一刻開始,他知道再也沒有緩轉的餘地,既然已經識破了對方的身份,大概連一線的生機都不會有,因為葉帝絕對不會留下任何活口。
「巡察使!是否立刻將他們全部擊殺,以絕後患?」化金沉聲問道。
「是應該結束這場遊戲了。」葉帝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殺機,他不想再拖下去了。
「呀……嗖……」一陣慘叫聲中,一串弦響,葉帝和化金的臉色卻變了。
軒轅一怔之際大喜,低喝道:「散開!」說完身子如一團肉球般向側邊飛滾而去……
葉七和花猛諸人雖然沒有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卻知道閃開身形刻不容緩,當軒轅滾出的一剎那,他們也相繼以最快的速度滾開。
「哚哚……」箭雨如蝗,在軒轅剛滾離原地的一剎那,便已釘滿了他剛才立足之處。
「呼呼……」是石頭,軒轅滾倒在地之時,手心立刻抓起河床之上那些小卵石飛射而出。
這之間的突然變故連葉帝也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便有人身中石卵捂著頭臉慘嚎。
花猛和風大諸人也學樣以石頭長攻。這曾是一群超級獵手,手法之準是根本不用置疑的,雖然被人擋下了不少,但依然造成了不小的殺傷力。
對四周的箭手造成更大殺傷力的,並不是軒轅諸人的石頭,而是自暗處突然射出的箭,沒有半點徵兆,但每一箭絕對會命中一個對手,因為這一群施放暗箭之人似乎早已選中了對象,是以一出手則為必殺之箭。
葉帝出劍的速度快到無法捕捉的境界,他的腳根本就沒動,只是稍稍動了一下手指,當一道暗影乍現即逝之後,射向他的三支勁箭竟若死蛇般落在地上。
葉帝似乎根本就不曾動手,他的劍依然在鞘中,而臉上的神色卻變得平靜如死。
軒轅的心也為之震撼了一下,他看見了葉帝出劍,也看見了葉帝還劍入鞘,但那是極短極短的一瞬間,若非那三支死蛇般的箭身,軒轅定會以為這只是一種錯覺,一種無法窺得全貌的錯覺。
這一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究竟是誰會成為這場角逐的失敗者?
那群箭手的第一輪箭未能射殺軒轅諸人,第二輪箭便不再是射向軒轅,而是那些偷襲者!他們並不是不想射殺軒轅,但局勢已經不允許他們有足夠的時間來對付軒轅等人,除非他們想死!他們當然不想死,所以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擊!
「嗖嗖……」一串弦響。一串慘叫聲中,軒轅想也沒想,便飛撲向葉帝,擒賊先擒王,軒轅必須搶得先機。
花猛的目標卻是化金,他惱恨化金,這個出賣兄弟的叛徒,他絕對不想放過。
「小心!」葉七卻是向軒轅呼喊,別人不知道葉帝的可怕,但他知道,所以他不能不向軒轅提醒一聲。
這其實是極有必要的,因為軒轅仍低估了葉帝。
劍刺入葉帝兩尺範圍之內,葉帝仍未曾眨半下眼睛,便像是根本就未曾發現軒轅這要命的一劍。
軒轅從未遇到如此鎮定的對手,也末見過如此狂妄的對手,在他的印象之中,這樣的對手不是傻子瘋子,就是一個足以讓人做一輩子噩夢的魔鬼。
軒轅感覺到有些不對,當他感覺到有些不對時,葉帝的劍距他的胸膛只不過半尺,而此刻軒轅的劍卻距葉帝仍有一尺二寸。
死亡的陰影是如此的實在,軒轅從沒想過會有人比葉皇的劍更快,但葉帝卻做到了。
葉帝的腳沒有移動半分,甚至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的變化,可是他的劍卻擁有無可比擬的速度。
軒轅根本就不曾見到葉帝動一下手臂,但卻知道葉帝的這一劍絕對會比自己刺向他的那一劍更快,也定會先一步刺入自己的胸膛。
無聲無息的一劍,像是幻覺卻並非幻覺。
軒轅拚命地以劍鍔下壓,回擋葉帝的那一劍,這是沒有辦法中的惟一救命之招。
「哚……哧……」軒轅慘哼一聲,噴血而退。
血,來自軒轅的小腹,葉帝這一劍只差點沒有剖開軒轅的小腹,若非軒轅見機得早,此刻便已只是一具屍體。
葉帝的劍的確快如閃電,讓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雖然軒轅極力回劍自保,卻也只是將葉帝的劍擊偏一些,而葉帝在此時又變招斜掠,當然,他也是不得已才變招,畢竟軒轅不是一個庸人。是以,葉帝這一劍只能在軒轅小腹之上劃下一道血槽。
軒轅負傷而退,讓葉帝感到有些意外,能夠逼得他變招且能在他這樣一劍之下不死的人絕對不多,但軒轅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卻成功地做到了。讓葉帝感到意外的不僅僅是軒轅能夠不死而退,還有自軒轅劍上傳來的力道。」丁……」葉七的劍截住了葉帝欲再次攻向軒轅的劍。這一切,他似乎早已料到,只是讓他稍感欣慰的卻是軒轅沒有死,在葉七的估計之中,軒轅是難以逃脫葉帝這奪命一劍的,所以他才惶急地提醒軒轅,也惶急地出劍來救。
軒轅所受之傷雖然不重,但他心中的驚駭卻是無與倫比的,他還從來都沒曾遇到過這樣詭異且快捷無倫的劍,雖然他見識過葉皇的快,但葉帝的快卻比葉皇的快更為詭異莫名。
「軒轅,你沒事吧?」風大一把扶住軒轅,長劍迅速挑開一件自側邊襲向軒轅的兵刃,急切地問道。
軒轅微微皺了皺眉,稍稍定了定神道:「沒事,只是小傷而已。」
在軒轅和風大說話間,葉七的身上也多了幾道劍痕。
葉帝的劍似乎無孔不入,無處不到,更是無跡可尋的,連葉七也只能憑著感覺擋住葉帝的幾劍,卻被葉帝的劍式逼得節節敗退。
軒轅的目光略略掃了一下四周的形勢,卻發現周圍多了許多共工部落的兄弟,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時候趕到這裡的。不過,任誰都知道剛才放箭射殺葉帝所領屬下的人自是共工氏部落的兄弟。
見到共工氏的勇士前來助陣,軒轅的精神大振,身形一扭,自風大的身邊飛插而過,手中的劍以一種極為奇詭的角度挑向葉帝,而此時,卻正是葉帝欲對葉七痛下殺手之時。
葉七的心有些痛,說起來自己還是葉帝的堂兄,可是葉帝竟如此絕情,對他痛下殺手,這的確讓他有些心痛。